天上的太陽好像沒魂似的, 就剩了一個模糊的影子掛在那兒,鵝毛大雪從幾天前就一直沒停過,每日清晨開門, 都要先掃過埋膝的白雪。
我和小澗彎彎繞繞, 好容易回到了洪口關, 回到了安屍窯山腰卻只見頹廢殘垣一處荒院。沒了滿樹的玉蘭, 也沒有了那個人!
小澗不喜歡在玉蘭院裡住, 他也說不出爲什麼,他根本不知道龍鴉曾在這裡住過,只是直覺上的不喜歡, 他說一進這院子就渾身不舒服。我沒逼他硬要般上來,順着他的意思在山腳下牽牛姐的墳包旁用幹木材搭了個木屋。安頓好一切,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的過起來。
在這坐荒山上, 每天都能見到一個身材高挑的男人提個食盒往返與山腰上的玉蘭院, 他天天都去照看那棵枯萎的玉蘭,風雨無阻!
龍鴉說過, 他是在這顆玉蘭樹下出生的;他還說,一個走江湖的騙子預言他的人生只有兩次花開的時間;他還說,只要我來,他就一定在這兒;他還說,他喜歡我;他還說……
他說的每一句我都記得;只是, 爲何明知是深愛, 卻表達不完美;爲何明知要放棄, 卻不甘心就此離開;爲何明知是煎熬, 卻又躲不掉, 爲何明知無前路,心卻早已收不回來了?花開一次那時, 他在,我也在;第二次,是我一個人,等了一年又一年,黑色枯萎的玉蘭樹卻始終都沒有結苞再次開放的打算。
“龍鴉,你今天心情好嗎?我心情可不好,我心裡不痛快,你聽我說說?!”
“龍鴉,守着這顆樹,就好像對着你,你放心,只要我在,就絕不會讓它開第二次,我要守着我要讓你活着,好好的活着……”
“龍鴉,我喝完這杯米酒就要走了,天冷,天黑山路難行,你也早點休息吧!……”
我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還沒有等到玉蘭樹再次開花,胸中積鬱逐深,身體逐現衰態,起初還不態在意,直到臥牀不起了,才發覺事情的嚴重,我的身體竟然拖住我無法再去玉蘭院了。
“你別這樣好不好,所有人都說你瘋了,每天去山腰上給枯樹送飯,你明明就知道山上除了你就沒活人,你明明就知道你送的飯永遠都沒人吃,你明明就知道院子裡的枯木已經死了多年永遠不可能開出什麼狗屁花。可你就是要那麼折磨自己,我看那地方不簡單,怕是你有心睹物思人,卻不得其所吧!”
“你瞎說什麼~!”咳嗽着,就掙扎着想要從牀上起來。卻被小澗一把按住,這些年過去了,他都成了二十多的帥小夥了,力氣和身高也早已超過我,再加上我身上無力,輕易便被他重新推回牀上,蓋好了被子,力氣大得讓我困在被子裡動彈不得。
“少生,你不想面對這一切,你是個懦夫,你不是害怕失去,你只是沒種去接受一無所有的自己罷了,你有什麼好難過的,有我陪着你,什麼日子我們不都過來了嗎!我們現在不也活着好好的嗎!就算你什麼都沒有了,就算所有人都忘了你,我也還是能記得你的,可是……你從來都不看我……從來都不……”
小澗說着,伏在我身上嗚嗚地悶聲哭起來。
這麼多年了,就算我一字不提,我每日上山還是讓他看出了些苗頭,摸摸他腦袋,有氣無力的示意他把腦袋湊過來,我有話要告訴他。這段日子小澗守在跟前伺候湯藥,從未離過半刻,對於他,我是十分的愧疚,可我能給他的,也只有這十來年時間的陪伴了。只是,還能再陪多久……
好累啊,力氣好似一點一點的,從四肢八脈流到了地底。我要留着最後一口氣,再看看那顆樹,到底開花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