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是頭髮凌亂，盡顯狼狽，可還是掩不住那眉眼之間的俊朗以及那全身散發出來的溫潤氣息。
上品，果然是上品。
筠媽當了這麼多年小倌館的老鴇，手頭上也有不少的小倌，長相清麗的有之，模樣豔麗的有之，完全英氣十足不顯媚態的有之，相貌極好的多了去了，卻也沒有見過似他這般溫潤如玉，只消看一眼，心裡便會發暖的男子。
他現在沒有在笑，可是隱隱地卻讓人感覺他臉上有笑意，如若他笑了，那是怎樣的風華絕代。筠媽在心中思忖着，光是這麼一想，便不得了。
連她這個年過四十的半老徐娘也忍不住動起了年輕女兒家的春心來。
眼前的這個男子，無論男女老少，若是見了他的笑容，沒有不會被他捕獲的。筠媽可以在心中爲此打包票。
風若凌看着眼前的這個臉上塗滿脂粉的女人，鼻尖聞到一股濃郁的香氣，突然覺得有點難受，遂蹙起了眉。
他的目光又移到站在那老鴇旁邊的兩個男人身上，其中一個他眼熟得很，就是那個傢伙連着偷了他三回，纔將他引上了鉤，另外一個男人他沒有印象，不過完全昏迷之前，他有聽到兩個男人的聲音，他必然便是跟那個扒手一起將他迷暈了將他扛到這裡來的同夥。
風若凌現在覺得心急也沒有用，他連句話都發不出來，只能在腦中思考着，要怎樣才能擺脫眼前的窘境。
他原先還想着是不是那個人派人來將他抓去了，然而看目前的狀況應該不是，只是幾個人口販子捉了他。
不過——被賣到小倌館，這未免太荒謬了一些。
“他說不了話麼？”看到風若凌只是睜着眼睛看着他們，什麼話也沒說，筠媽轉過頭來問道。
“能說話的，下了點迷|藥，估計是藥效還沒過。”趙十三回道。
筠媽又盯着風若凌看了幾眼，站起了身來，搖晃着手中的絹扇，身子扭啊扭地走到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對着那趙十三道：“這次的確是個好貨色，你趙十三總算也有不誇大的一天了。”
趙十三聽了這話，屁顛屁顛地又走到筠媽跟前哈着腰，滿臉都堆着笑：“筠媽，我就說了嘛，我趙十三也不盡吹牛的。怎麼樣，這一回，您可滿意了吧？”
“滿意——”筠媽那塗滿脂粉的臉也滿是笑容，光這麼一笑，臉上的皺紋就更加明顯了，“如此好的貨色，我怎麼可能不滿意。”她都能夠想見，待到將他推出去迎客之後，會有多少人搶着讓他接客，到時候，那白花花的銀子，金燦燦的金子，全部都進到她口袋裡啦。
“筠媽您滿意就好滿意就好。”趙十三也很開心，隨後擡起手來搓了搓，支支吾吾地道，“那麼，那個價錢……”
談及價錢的問題了，筠媽將臉上的笑容收了，擡手撫了撫眼角，說道：“這個價錢嘛——”她將這句話拖得很長，吊足了趙十三的胃口，“雖然的確是好貨色，可是兩千兩……還是
貴了些……”
趙十三聽到這話，差點都要跳起來了：“筠媽，話可不能這麼說，如此好的貨色，兩千兩簡直還是便宜了的。”
一旁一直沒怎麼說話的李四也跟着幫腔道：“筠媽，您可要好好想想，我們也不是漫天要價，兩千兩您自己心裡也清楚，就這樣的貨色來說，的確是不貴的。”
筠媽聽着他們的話，只是翹了翹腿，手中的絹扇抵着脣瓣，面有難色地道：“這個我的確是知道，可是，你們自己也清楚吧，看他全身的穿戴，想必也是好人家家裡出來的，不愁吃穿，你們就將他這麼拐來了，他家中的人知道了，不會尋找的麼？我若是買下他，到時候他家中的人找到我這邊來，要跟我鬧怎麼辦？讓我將你們供出來？你們也要想一想，若是做成了這筆生意，我也是要承擔很大的風險的。”
聽到筠媽這麼說，趙十三跟李四都有些心虛了，的確，他們也是清楚這一點的。那天看他坐着那樣的馬車，再看他進了“客來客往”，再看他全身的穿戴，還有那渾身散發出來的不凡的氣質，他們也知道，他的家中必定殷實。
可是爲了錢，再看到他像是外地來的，他們也就冒險做了這筆生意。
“那麼，筠媽您說，您願意出多少價？”趙十三問道。
筠媽慢悠悠地擡起了一根手指頭。
“什麼，才一千兩？”趙十三跟李四兩個人都跳了起來，大聲叫道。
“筠媽，您這麼砍價也砍得太狠了一些吧？”李四忍不住道，心中想着：她手中握着的是青龍偃月刀麼，一刀砍下去，就砍了一半的價格。
筠媽臉上的表情也是很爲難，用另一隻手碰了碰那伸出的一根手指上那染得很是均勻的蔻丹，道：“可是我能夠接受的價格，便是一千兩，你們若是覺得不合理的話，那麼便去找別人吧，我不知道還有沒有人願意接下這麼一個人，還出這麼高的一筆價錢。”其他的小倌館，要收人必須也要清楚那人的來歷，這麼不明不白的一個人物，爲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他們也是不願意接的。
筠媽口中所說的話的確點出了一個事實，可是趙十三對這個數字實在是難以接受，還是想將價格再往上提一些，遂道：“一千兩實在是太低了，一千五百兩如何？”他也退一步，自己砍了五百兩，雙方互相妥協一下也好。
可是筠媽卻是很堅持，斬釘截鐵地道：“一千兩。”
“那——一千四百兩？”這一百兩砍得他肉疼。
“一千兩。”
“沒辦法了，那就一千三百兩吧。”他再勉爲其難地砍了一百兩下來。
“一千兩。”筠媽依然是守着這個數字不願意鬆口。
“……一千兩百兩。”
“一千兩。”
“筠媽，一千一百兩，這實在是低得可以的了，我們將他扛過來也有苦勞啊，多個一百兩的勞務費總也可以吧。”趙十三都快要哭出來了。
筠媽看
看他們，嘆了一口氣，道：“看你們的確也出了不少力，那麼便多些勞務費吧……”這句話一出，趙十三跟李四臉上都浮現出笑容，可剛笑到一半就笑不出來了，因爲她接下來的話是：“一千零一十兩，多出來的十兩夠你們去吃頓好的了。”
趙十三的臉垮了下來，可是他還是妥協了，應道：“一千零一十兩便一千零一十兩，筠媽，簽了吧。”
筠媽立馬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轉身去了裡面的一個房間，過了一會兒從裡面出來了，手中拿了幾張銀票，一張契約。回到座位上坐了下來，她先將那契約交給趙十三，讓他簽了，待他簽了那契約，便將手中的銀票給了他，在給他之前，不忘說了一句：“記得把嘴巴閉緊了。”
趙十三的目光早就黏在了那銀票上舍不得離開了，伸出雙手接過，口中連連道：“自然自然。”
“好了，你們可以離開了。”待到契約也簽了，錢貨也交付了，筠媽口中淡淡地飄出這麼一句。
趙十三跟李四兩人忙不迭地道：“知道了，筠媽，我們這便走了。”
筠媽揮了揮手。
他們兩個人就急急忙忙地退出了房門，走到房門外的時候，他們一直盯着手中的銀票，臉上滿是笑。
他們這做的是無本生意，卻能拿到那麼多的錢，怎麼可能不高興。儘管沒有拿到原先設想的兩千兩，可是這一千兩也不是一個小數目，夠他們花很久的了。
稍微走遠了一些，想到方纔在房間裡邊跟筠媽討價還價的時候，筠媽那毫不鬆口的樣子，趙十三忍不住回頭啐了一口：“呸，這個老女人。”
隨後，他們便離開了這個地方。
等到趙十三跟李四兩個人走出房間之後，筠媽用力地揮了幾下扇子，還從懷中掏出一方帕子來擦了擦鼻下，口中吐出一句：“兩個臭男人……”
隨後，她將那契約妥帖地收到了懷中，站起身來，走到風若凌面前，忍不住又仔仔細細地看了他幾眼，笑着道：“果然，男人要向這樣才能入人的眼……這筆錢沒用虧。”
風若凌從先前開始，就一直聽到他們在那邊討價還價，心中一萬匹馬奔騰而過，實在是靜不下心來再去思考怎麼從這裡脫身了，腦中唯一的念頭便是——他原來這麼便宜的麼？尤其是這最後拍案決定了的一千零一十兩這麼個不上不下的數字，更是讓他哭笑不得。這多出來的十兩銀子也太寒磣了一些吧。
說出去恐怕都沒有人肯相信，堂堂的濼歧國遼陽城雲雅軒軒主，手頭下那麼多的產業，身家沒有具體統計過，不過大概也有好幾千萬兩財產的風若凌，被人賣了，還只賣了一千零一十兩銀子。
身價一下子從天上跌到了地上。風若凌一時之間難以接受這巨大的落差。
這個時候，筠媽衝房門外邊喊了一聲：“金子、元寶，你們給我進來。”之後，便有兩個男人走進了房門，來到筠媽面前，低着頭道：“筠媽，有什麼吩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