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黎徵谷情深意切地道。
風若凌倏地笑出來聲：“呵呵……原諒……想不到皇上您竟然也會那麼天真，您覺得這樣的事情，單一句‘對不起’就能一筆勾銷的麼？如果真有那麼簡單，這世上便沒有那麼多的仇怨了。還是您覺得您覺得您是一國之君，能夠低頭認個錯便是天大的恩惠了，我就得高高興興地受着？”
“那你究竟要些什麼，無論你要什麼朕都會給你，只要你能原諒朕！”黎徵谷的情緒非常激動。
風若凌不去看他現下的模樣，撇過了頭去。
“堂堂一國之君，竟然落得現在這樣低聲下氣，真是可悲……”她的嗓音中像是灌入了冰水一般，以前那爲人所稱道的溫暖都好像在一瞬間都散失了。
黎徵谷被她冰涼的話語刺得渾身顫抖着。
“如果你說了對不起，孃親便能活過來，我便是再恨你都會原諒你，可是孃親她早就離世了。她纔是你該說對不起的人。她等了那麼些年，從來都不曾恨過你，一直在等着你對她說錯怪了她的那一天，可是她直到死都沒有等到，甚至在生前帶着我的那些年，每天都要擔心着會不會被你們這邊的人追殺。她一個女人，懷着身孕，一路奔波，從北黎逃到了濼歧，身子那麼虛，若不是意志堅定，恐怕我都不會到這個世上來。孃親又何苦生下我來呢？生下一個要置她於死地的男人的孩子，她真是善良到了連我都不理解的地步。”
黎徵谷看着她，聽着她那涼到了骨子裡的話，顫抖着出聲道：“朕不知道，朕真的不知道當時她懷了身孕，若是朕……”
“若是你知道了的話，你又會怎麼樣？”風若凌打斷了他的話，“你會因爲她腹中懷了你的骨肉而將她從天牢中救出來麼，會趕到刑場將她從斷頭臺上救下來麼，會停止之後的追捕讓她能夠好好地逃出生天麼？”她一連問出了三個問題，不等他回答，立馬又自己給了回答，“你不會，你不會的，孃親她充其量也只是你的一個妃子罷了，縱然你再愛她，在那罪名幾乎已經坐實了的情況下，你也不會輕易饒過她。你那失了孩子的皇后，你那不斷給你施加壓力
的太后，還有你那一羣被矇蔽了雙眼的朝臣都不會讓你輕易地放過她，所以，你還有什麼話可說？”
黎徵谷被她說得面色慘白，雙脣不住地哆嗦着，目光中滿是悲涼，他搖了搖頭，又停住了，接着又搖了搖頭。
“那事情來得太過突然，朕都絲毫沒有準備，在那之前又聽說了一些風言風語，才一時頭昏腦脹沒有堅定地去相信你孃親。將你孃親送上刑場，朕也是不願的，可是各方面的壓力向朕襲來，朕實在是抵抗不住。”
“風言風語？”她倒是想要知道是什麼風言風語將這皇帝的腦袋給吹昏了。
提起這個，黎徵谷心中更加悔恨，同時也覺得很是愧疚：“朕聽說了凌波她之前在國舅府中好像同國舅有不同尋常的關係，即便是在她成爲朕的妃子之後，依然是沒有同那國舅斷了關係。朕也曾親眼目睹，她在他面前笑得很是開心的模樣，這讓朕嫉妒了，吃醋了……”
“可是，後來朕知道了，那都是國舅散播出來的消息，他的目的就是讓朕對凌波心生懷疑……”他其實在二十年前便知道了真相，可是國舅勢力很大，平日裡朝中各位官僚相處也是十分和善，他根本就抓不到他的把柄，沒有證據，便不能將他拿下。在那之後，他便暗中派人，一方面是去抓國舅的罪證，另一方面則是去找尋風凌波的消息，而那個時候去找她便是爲了保護她。真正的兇手還沒有落網，他當時即便是找到了她，也不能將她帶回來，只能派人暗中保護着她。
可是，那麼多年，一直到她去世，他都沒找到她。直到四年前，才總算是有了點消息，說是濼歧國遼陽城雲雅軒的軒主風若凌長得同她非常相像，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可是當年得知她懷着的是一個女胎，而那風若凌是個男子的身份，而且年紀上也不大相符。他一開始也是懷疑的，然而在見過她的畫像之後，便確定了。即便性別不對，年齡不對，她必然是他的孩子無誤。
一開始他也是想着，是不是最開始的消息有誤，其實她懷的是個男孩子，然而，接下來的調查表明，她的的確確是個女子，只是假扮了男子的身份罷了。
他便慢慢地開始深入地調查她，知道她在遼陽城中非常受人愛戴，知道她在做生意方面很有些手段，知道她甚至將生意都做到瀅城中他眼皮子底下來了。得知這些，他是很自豪的，同時也更加悲哀，若是當年她能夠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好好地成長，怕是能更加強大吧。
越清歌是他派到國舅府中去，讓他在宇文樺德身邊做事的。
越清歌確切說來也算不得是他的手下，他的師父是他年輕時候的相識，欠了他的人情，便派了越清歌來到他身邊爲他效勞五年，他在他身邊待了兩年，第三年就被他派到了宇文樺德身邊，讓他得到他的信任，從中獲取更多他的動向。
在年初的時候，得知宇文樺德暗中對“客來客往”的打壓，知道他也查到了她身上，於是在越清歌告訴他，宇文樺德派他去遼陽城將風若凌引過來的時候，他也將計就計，讓他過去好好地保護着她。
如今，宇文樺德也被抓進了天牢，他也總算是能來見她一面了。
“嫉妒，吃醋？”風若凌笑得都扼不住了，又突然間停住了笑容，“我真是爲我娘感到悲哀，原來你竟是爲了這個原因，纔不相信她。那麼一個深深地愛着你的女人，卻是得不到你的信任，你知道那是怎樣的痛苦嗎？我現在倒是慶幸我娘去得早，若是她知道這個原因，她必然會死不瞑目的！”
風若凌覺得自己實在是不能再同他講下去了，若是再說下去，她一定會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的。她站起了身，拂袖便要離開。
黎徵谷看到她要離開的舉動，慌忙間站起了身來，急切地道：“你不要走，希望你能再聽朕說，朕真的知道錯了，朕錯得離譜，朕是誠心悔過的，你告訴朕，到底要怎樣才能原諒朕，你說什麼朕都願意去做，你告訴我——”說到最後，口中的“朕”字都換成了“我”字，作爲皇帝的威嚴一瞬間都從身上卸下來了。
眼下的他，只是一個可悲地求着女兒原諒的普通父親。
“你說讓你做什麼都可以……”風若凌停住了腳步，轉過身來看着他，臉上的表情晦澀不明，“那麼，我讓你去死，你願不願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