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桃林,落英繽紛,藍雪一臉笑容跟在青帝身後。
腳步輕輕悄悄,生怕驚擾了前面的人,他不喜歡在作畫的時候有人打擾。聽說青帝作畫是從沒有外人旁觀過的,藍雪撇撇嘴,果然傳言最不可信,她不就好好在青帝身邊看着他弄墨揮毫嗎。
青帝本只是畫意境開闊的山水之境的,藍雪也很是費工夫的努力臨摹。沒有辦法辨認顏色,她就用不同的記號標記不同的顏色,一層一層上色,功夫不負有心人,練得純熟些,畫出來的不再是一塊黑乎乎的不明物體的。她看着自己的作品都會開心的笑出聲來,果然是天才啊天才。(到底是誰不久前還哭哭啼啼的?)
“教我畫蝴蝶吧,我最喜歡蝴蝶了。”藍雪建議着,也沒指望青帝會答應。
只見平日裡就沉默寡言的青帝皺了一會眉頭,然後輕輕點頭。
“什麼?你竟然答應了?”藍雪瞪大了眼睛。
看着青帝疑惑的看向藍雪,彷彿在詢問——我有那麼難說話嗎?
“我絕對沒有說你壞話的意思。”藍雪急忙擺手,“你真好。”說着託着腮笑眯眯看着畫畫的青帝。“我以後再也不叫你老夫子青了。”
“你說什麼?”青帝轉過頭眉目似有不悅。
“沒有,我沒有說過你是老夫子青……”
“……”
“今天留下來臨摹五張花鳥。”
“五張?”
“怎麼,嫌少?”
“……”
藍雪既投在青帝門下,自然要離開家門。她本是家中老小,平日裡最受寵,如今離了家,反倒是家中人不習慣,身邊沒了個寵溺的人,總覺得自己的愛心沒有地方存放,於是日日託青鳥投送家書,催着藍雪早日完成學業,好早日學成回家,榮歸故里。
藍雪回家的心倒是淡淡的,每日都臨摹五張花鳥,她累得都要趴在桌子上,一整個人直直撲下來,還是很有衝擊力的,每次朝顏都要做好準備,靜息凝神,生怕她撲過來後,桌子直接散架。
“明明就是老夫子,還不許別人叫。”藍雪回來就一臉正氣凜然的樣子,揉揉痠疼的手腕,果然不能小看了畫幾隻蝴蝶,看似簡單,實際上比山水還難,她又畫成一坨黑色,看到青帝的臉色不太妙,藍雪爲了糊弄過去,急忙說:“這是新品種哦,墨汁蝶,你看,是不是長得很是——呃——推陳出新……”
“推陳出新?”青帝很是無語的笑笑,“果然推陳出新,再去畫五張。”
桃林依舊,落花香衣,轉眼小半年過去,藍雪的蝴蝶也畫的愈發精進了。神仙的日子很是安逸,同時也很是無聊,每天都是一樣的清閒日子,反倒叫人覺得無趣。於是就想出無數消遣的法子,無論事情大小都要選個日子慶賀一下,例如這裡的桃林結了第一百零一個果子,因此也要做個紀念日,同慶一下。
藍雪就是選在這一天表白的。
手製了一個紙箋,是用桃花汁子浸過三遍,反覆拿出來晾曬制好的,藍雪無法分辨紙箋的顏色,但是聞上去有清幽的花香,藍雪斷定這紙的顏色也一定是好的。
青帝是在午睡初醒時看到這封信的,他性子淡,向來就不喜歡參加花樣繁多的慶典活動,看着藍雪很是喜歡,就放了她一天假,讓她出去好好玩玩。沒想到她倒賴着不肯出門,在他睡午覺的時候像只小老鼠一樣總是弄出悉悉索索的聲響,等醒過來找她卻又不見身影,只瞧見一張或許可以稱作是粉色的紙箋。
那粉色像是貓兒身上沒有脫乾淨的毛一樣,有的地方深,有的地方淺。再配上那不算很清秀的字跡,總看起來不是那麼舒服。
翻開紙箋,只見上面寫着
致小青
師傅,請原諒我這麼叫,因爲總覺得稱呼爲師傅顯得太見外,所以就取名中一字,叫做小青,也顯出親切的意思。
小青,我是在你來講學的那天看上你的,那天你……
(以下省略5000字)
所以,我真的看上你了,和我在一起吧。
藍雪敬上
後來藍雪才知道女孩子是要矜持的,太過主動只會讓別人看輕,只可惜那時沒想過這麼多,只覺得相處這麼久,應該有情誼了,她是真的希望能一直在他身邊的。
在青帝已經三天沒有好好理過她之後,藍雪才發現事情的不對勁。難道是她寫的字太醜被嫌棄了?
當藍雪第十三遍唸叨着青帝不理她的時候,朝顏恨不得立刻化成人形來,對着她的耳朵喊:“還不明白嗎,是告白被拒絕了啊!!!!”
就在朝顏覺得自己雖然身爲一個桌子都要磨出繭子的時候,藍雪終於幽幽嘆口氣:“其實我知道,小青是拒絕我了。”說着低下頭,眼淚就在眼眶裡打轉。
朝顏比起嘮叨更見不得人哭,本來一腔恨鐵不成鋼的怨氣立馬化作綿綿不絕的憐惜,也陪着她一起嘆氣。(你一桌子怎麼嘆氣……)
要是朝顏知道藍雪會這麼做,一定會先拿桌布蒙起自己的臉。
“你爲什麼不理我,我沒想讓你見到我不開心。”藍雪不喜歡青帝視她如空氣的樣子,攔住轉身要走的青帝問道。
“就當作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行嗎?”
青帝還是沒說話。
“你就這麼討厭我嗎,我還以爲我們相處了這麼久,還會有些情分呢,既然這樣,我不如回家好了。”
藍雪抹着眼淚收拾行李的時候,朝顏眼尖的看到門口閃過的影子,原來那位日日只會彈琴作畫的說一句話比她少吃一頓飯都難的世外人也會在門口徘徊啊。
“藍雪,你……”
“師傅,你怎麼來了,有什麼事嗎?”藍雪拖着濃重的鼻腔問道。
“那個,你今天的習作還沒有完成,所以……”
“我已經不想學畫畫了。”
“不行,做事要有始有終才行。”
“你想要多少張?”藍雪指指自己放畫的瓷缸,那裡卷着許多畫軸。
“我的意思是,你,還是不要走了。”
“什麼?”
朝顏暗想,果然小青還是接受告白了,看不出來,那個比蝴蝶還飄渺的人也會這麼手足無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