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成桌子?

“藍雪,你去哪裡了?”這話只在心裡默默滾動着,她突然發現自己出不了聲音,透過對面那面形狀奇怪的鏡子,她發現自己的樣子是——一張桌子。朝顏告訴自己是做夢了,可是她就算是做夢的話,想象力也忒豐富了點,直接變桌子。她覺得自己要是醒了去告訴青衿自己做的夢,一定會被她笑死。可是,她似乎忘了在夢裡怎麼可能如此清楚的認爲自己在做夢。

門“吱呀”一聲開了,她開始嚴重懷疑自己的取向問題,爲什麼在夢裡她夢到的都是美女?!藍雪推門進來,“最討厭背那些經書了。”她身後還跟着一個奶孃樣子的人,手中拿着藍雪要看的書,聽她抱怨着。

“雪兒,今天可不是原來的先生上課,倒是聽說是一個先生的舊交來講學。”奶孃說着。

當然上不了課,她藍雪下的巴豆份量很足的。

“講什麼東西啊?”藍雪坐在椅上,拿起盤中的水果就往嘴裡送。

“哎呦,我的小祖宗,誰不知道司管白牡丹的小花神身子弱,這些都是不許吃的。”藍雪是風神婆婆的小女兒,打孃胎裡出來就帶了病根,常生病,偏偏又是個好玩的個性,更是大病小病不斷,於是風神就給她一個足夠尊貴又清閒的差事——司管白牡丹,天上地下白牡丹不過幾棵,她一雙手就能數出來。

藍雪上面有二十三個姐姐(!?),平日裡她最受寵,頑劣慣了,大家看她年紀小,身子骨又不好,都不生她的氣。只是心存憐惜,她因爲體質太弱,連神籍都未入,整日裡就東玩西玩,連那幾個白牡丹都沒時間照看。

藍雪撇撇嘴放下了水果,朝顏覺得她一定會再拿起來的,果不出她所料,藍雪趁奶孃沒注意轉頭往嘴裡塞了一大口。朝顏無聲地笑了,果然天下吃貨是一家。(她想笑出聲音來,奈何現在就是一桌子,沒辦法出聲)

“雪兒,今天就別去聽課了,你身子弱,就在家裡休息吧。”

藍雪聽了覺得很有道理,轉念一想,不行,她必須讓來講學的老師也嚐嚐她的厲害,看他還敢不敢來代替講學。

“要去學,我要看看來者是誰。”

看着藍雪遠去的背影,奶孃在後面一臉欣慰:“看看這孩子,就是身體不好還是堅持上學,精神可嘉啊。”

朝顏想活動一下手腳,奈何自己就一桌子,她暗自懊惱,變成什麼不好,偏偏是不能動的。她這麼久沒有回去,和小人一定生氣了吧,他會不會來找自己呢。不行,不行,不能想他的事,朝顏立刻給了自己一個警告,他最好不要來找。

好像就過了一瞬,又好象已經過了很久,朝顏神思很是恍惚(一桌子有什麼神思→_→),門又被推開了,藍雪一臉魂被勾走的表情。

“莫非是她的吃的東西被人搶走了?”朝顏默想。

藍雪拿出卷軸展在朝顏的臉上,朝顏在心中默默原諒她了,因爲藍雪應該不知道下面的桌面是朝顏的臉。

她拿起畫筆一筆一筆很是認真的畫着,朝顏只在吃飯的時候用過這種珍貴小心的表情。畫軸被拿起的時候,朝顏好奇的看過去,是一幅——?不怪她,那幅畫她實在是看不出來畫的什麼東西。

“這幅畫的山水應該就有高山流水之意了吧。”藍雪很是滿意的看着自己的作品。畫中一團黑,下面是寥寥幾條線,朝顏努力把這幾個奇形怪狀的東西看成是山水之景。

當桌子的好處就是可以靜靜看着一切的發展,不再需要什麼反應,還有一個好處就是比椅子輕鬆,不用被人坐來坐去。於是朝顏就在房間的一角看着一切,與其他靜物一樣忘記了時間。

藍雪喜歡上了那個只爲他們上過一次課的代課先生,多方打聽才知道這位代課先生是司春之神青帝,因爲和藍雪的教課先生是舊交,是爲着人情纔來的。

藍雪見到他的時候,他靜靜坐在殿前,手上是銀絲纏繞的箜篌,半月牙形,很是嬌小玲瓏,遠遠就可聽到箜篌冰蠶絲髮出的清脆之聲。

藍雪閉上眼睛,靜靜在遠處聽着。

那日青帝於殿前靜坐,細白如瓷的修長手指輕輕撥弄着冰弦,眉目如遠山,額上髮飾是翩然欲飛的銀蝴蝶,蝴蝶尾處修飾着一顆紫色鮫珠,瑩潤閃耀,和身上一身淡紫色的華服很是相宜,紫色的衣衫衣邊袞着銀絲線的花邊,繡着簡單的花紋。

一曲終了,藍雪睜開眼睛,她終於相信,於安然歲月中僅憑一舉手一投足便可一見鍾情。

那次青帝講得是山水畫法,幾乎每一句藍雪都能默默背誦,看他鋪開卷軸,看他拿起筆墨,看他揮毫於紙,眼睛幾乎移不開。

奶孃發現藍雪一下子變乖了很多,不再逃課,而是吵着一定要好好習繪畫,且一定要拜師於青帝門下。

“我的小祖宗啊,青帝是何許人,怎麼會收學生呢?”

“我就是要拜他爲師,我要去求母親大人。”藍雪拂開奶孃阻攔的手。

風神與青帝也有些交情,於是堂堂司春之神青帝就破格收了個徒弟,一個司管白牡丹的小花神。

青帝向來只畫山水聖境,藍雪就每日跟着臨摹。從描摹到設色到收勢,一步一步都要學習。繪畫也是需要基本功的,當藍雪再次把一坨黑色的四方形交上去的時候,脾氣很是溫和的青帝還是發了火:“若是想要學好就要努力,爲什麼看不到你的努力呢?”

立在階下的藍雪低着頭紅了眼眶,眼淚在打轉,她執拗的不讓淚落下來。悶悶的回答了一聲慢慢轉身。

朝顏是被“啪嗒、啪嗒”的聲音驚醒的,睜開眼睛(桌子怎麼睜眼……)看到藍雪趴在自己身上(其實就是桌子上)嗚嗚哭着,眼淚流了很多,都浸溼了朝顏的臉。

朝顏沒什麼怕的,就是很怕別人哭,她最不會安慰人了,突然想到自己就是一個桌子不用出聲安慰,頓時輕鬆了許多。她努力擺好肩膀,不能說話,能給傷心之人一個依靠也可以。

“爲什麼這麼對我,我明明很努力了。”說着鼻涕眼淚都流在朝顏的臉上,看着她傷心的樣子,朝顏在心底吶喊:“那就放棄畫畫吧,反正也沒有這方面的天賦。”明明可以不這麼爲難自己的。

是啊,明明可以不這麼爲難自己的,大家都知道風神婆婆小女兒自小身子弱,卻少人知道這個小女兒天生無法分辨顏色,所以才只能司管白色牡丹,沒有色彩區分的她,怎麼可能畫出一幅山水設色勝景圖呢。

朝顏看她暗暗握了握拳頭又出門了,心裡微微擔心,藍雪本來身體就不宜勞神,這幾天卻是通宵達旦的在桌上伏案寫着,搞得朝顏也沒有辦法睡覺,她沒有休息倒沒什麼,只是擔心藍雪會吃不消。

隨着藍雪畫技的日益精進,青帝又開始教她花鳥的畫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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