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皇半眯着眼,坐下來,看着蕭則柔道:“看來,你都知道了。”
“你我夫妻數十年,哪些事你會做,哪些事你不會做,我大概也能猜到幾分,當初在冷宮發現那個孩子的時候我就覺得不對勁兒,即便是在酒後,若不是和那個女人有關,怎麼可能引你動情?”說到此,蕭則柔臉上出現一片暗暗地哀傷。
“的確,酒後亂情,那一次就夠了!鸞兒的出生本身就是個錯誤。至於那個小宮女……呵呵,到現在朕都記不起她半分樣貌。”
“看來還真是荒唐,當初在冷宮陳氏那裡偶然發現這個孩子,陳氏說是受其生母——曾經皇上身邊的侍女——琴華所託,暗暗撫育這個孩子,更稱琴華是趁皇上酒醉,一夜承恩,還未待皇上冊封,就被史美人陷害,私下命人打入冷宮,在冷宮中生下一子,卻難產而死,把這個孩子託付給了同在冷宮中的陳氏。直到這孩子八歲纔在偶然中重見天日。還真是個傳奇的故事,我那時便覺得蹊蹺,這些年來,我果然是沒有白疑心。”
“八歲的孩子,早熟些,恐怕是什麼都明白了吧。”
“是啊,可既然皇上早就知道這孩子來歷不明,爲什麼還認他做二皇子?”
“能把一個孩子合情合理的安排在皇宮裡,朕當真是很想看看,這夥人究竟是什麼來歷,放長線才能釣大魚!”凌皇的目光閃現出一種久違的銳利與堅定。
“皇上高明,但皇上現在把皇位給了他,豈不是把江山拱手送給了別人?”
“哈哈哈,”凌皇笑了笑,隨即表情再次變得深邃,包含深意的說:“只有現在給了他,日後這天下才能真正的姓凌!”一種得意之感在凌皇心底油然而生,但樂極往往生悲,凌皇臉上的笑意還沒有完全散去,腳下就先不穩,凌皇連連往後退了幾步,蕭則柔立馬上前,攙扶住凌皇,讓他先坐了下來。
凌皇氣息不穩,劇烈的咳嗽了起來,蕭則柔掏出隨身的錦帕遞給凌皇,果然,在錦帕上落了鮮紅的血。
“皇……皇上,你這身體……”蕭則柔的遲疑中滿是殷切的擔憂。
“呵呵,你也以爲朕這次回來好很多了吧,看來那些珍材異寶果然是物有所值,讓朕連你都騙過了。”
“呸!那些算是什麼珍材異寶,治得了一時,卻治不了一世,不能讓皇上龍體萬康。”蕭則柔因擔憂而蹙眉的焦急,統統落在了凌皇欣慰的眼裡。
“則柔,這些年或許只有你是真的在乎朕的。”
“皇上,怎麼說這樣的話?天下萬民,哪一個不祈願皇上萬安?”
“那不一樣。則柔,這些年朕真的虧欠你太多。”
“皇上待臣妾……不,是待我已經很好了,錦衣玉食,母儀天下,雖然現在……但皇上待我真的是,很好了。”蕭則柔的語氣裡反而不自覺帶出一抹幽怨,他待她再好,能給她的不過是平日別人眼中的金碧輝煌,而自己就是要靠這些華麗卻沒有生氣的東西,在寂寞深宮中度過年年歲歲,反覆期待,又反覆失望。
“則柔,朕曾允你一世後位,可朕到底還是食言了。不過,若想保全傑兒,又要封住悠悠衆口,朕不得不那麼做。”
“我明白,深宮高位,空名而已,這麼多年,我早已經不在乎了。”
“那朕用接下來所剩不多的時間,來補償那些年的空名可好?”
蕭則柔猛然一擡頭,直直的看着凌皇沒有說不出話。
“朕也知道,現在似乎是太晚了些,但生老病死,即便朕是天子也無法控制……”
“不要這樣說。”蕭則柔用手輕輕封住了凌皇的口,“皇上一定不會有事的,我等了這麼多年纔等來的皇上,一定不會有事的!”
“則柔。”凌皇一邊溫柔的喚她,一邊拿下了她封在自己口前的手,緊緊握在手裡,“這次,朕定不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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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馬加鞭了幾日,才終於在凌涼邊境,趕上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慕鸞、慕鸞!”白宸在她身後大聲叫起來。
慕鸞聞聲停了下來,調轉馬頭,衝向正向自己奔來的白宸。“你還真的追的上來?”慕鸞臉上掛着淡淡的笑,對着白宸說道。
好不容易趕上來的白宸,勒住馬,停了下來,大口大口的喘息還很急促。“通……通往涼國的……就這麼一……一條路,我怎麼追……追不上你啊?”白宸停下來,穩了穩呼吸,待能語氣連貫後再次開口,“不過,除了我自己,你就是我見過騎馬騎的最快的女人。明明沒差多久,竟然讓我追了這麼長時間。”
“呵呵,除了我娘,你也是我見過騎馬騎的最快的女人。”
“哦?那我倒是很想和王妃結識下,看看究竟是個怎樣英姿颯爽的女中豪傑呢!”
慕鸞笑着搖了搖頭,“我娘不是什麼女中豪傑,她是個很溫婉,很安靜的女人。除了偶然的一次,我發現她騎馬騎的那樣好,整個人臉上也帶着平日從來沒有的光彩。我甚至覺得,只有那一刻,她纔是活着的。”
“或許,騎馬對於王妃來說有特別的意義呢。”
“可能吧,但她從來都不會多說什麼王府以外的事,長這麼大,她唯一教過我王府規定之外的事就是騎馬,雖然只教了我一天,她便說什麼也不願意再教下去,但我每一次一踏上馬背,腦海裡都能浮現出我娘揚鞭快馬和教導我的場景。”慕鸞一點一點翻動着回憶,口氣也帶着前所未有的哀傷,低垂的睫毛在不自覺的顫抖着。
白宸從來沒有見過慕鸞這般模樣,慌張的安慰道:“王妃這樣外柔內剛的女人,最是讓人欣賞,想必現在在王府裡也是最受人尊敬的。”
“的確,她是那麼值得令人欣賞的一個女子,偏偏她的丈夫,她孩子的父親都欣賞不到。”慕鸞咬着脣,視線裡竟已出現氤氳之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