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鸞篇)
第一次見他是在崎山剿匪那次,他是匪,她是剿匪的人,但是,她卻給他設計了一條生路。從此,他變成了時刻穿着黑色錦衣,爲她待命的手下,在她面前,他永遠只能以一個仰望的角度,說着“是”“屬下明白”……她是宮主,他是她的電護法。
而今天慕鸞在枝杈的縫隙中望見的他,身着寶藍色暗紋繡面的棉袍子,一條白玉腰帶,一雙黑色波底靴子,這樣的衣着似是更能襯出他的氣宇和風度,而段明佑此時也是發現了在梅樹後的慕鸞,兩人就這樣四目相對,中間隔着數步的距離,卻沒有人往前走一步,蒼天白雪中,這樣一個眉目俊朗的男子,眼帶疼惜的立於慕鸞面前,不同於亦城暖暖笑容的溫潤如玉,而是立於寂寥天地間的卓爾不凡,是的,卓爾不凡,這詞語像是爲他而生的一般。慕鸞不知,此時的自己在段明佑眼中,一襲紅袍,竟是比那紅梅更是嬌豔的。
這樣的沉默中,天地之間似乎是隻有彼此了,然而,慕鸞始終讓自己努力保持着清醒,不過是一個被自己逐出去的叛徒而已,何必與之僵持,於是慕鸞扭過頭,想要離開。段明佑看慕鸞有要離開之意,忽然開口:“參見鸞妃娘娘。”
慕鸞本已轉過的身體猛然一僵,這話從他嘴裡出來還真是有些不習慣呢。但慕鸞在略有停頓下還是轉過身,輕輕一笑:“段大人免禮,看段大人這身打扮是已經另謀高就了吧,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啊,短短几天,若非早有謀劃,這速度還真是令人咂舌。”慕鸞句句諷刺的說道。
“娘娘說笑了,段某不過是奉詔入宮而已,哪裡擔當的了什麼大任,若說起這速度,還真是要感謝那些對段某特別有心的人,讓這消息傳的這樣快。”段明佑說着瞪向了念雨一眼,現在他沒有證據,念雨又在慕鸞身旁多年,極得慕鸞信任,更何況以慕鸞現在對他的印象,他說什麼慕鸞都是懷疑的,說不定還會厭惡他挑撥
關係。
念雨此時的表情不卑不亢,眼睛不望向任何人,只是恭敬的站着,不發一言,就像段明佑所說的真與自己無關一般。
“呵呵,段大人這是哪裡的話,以段大人這樣掩蓋不住的光輝又怎需旁人去多言什麼,自是早就得到惜才之人的注意了。”慕鸞把“早就”兩個字故意說的很重。
“娘娘真是擡舉段某了,段某愚鈍,做事不求留名於世,但求問心無愧。”
“好一個‘問心無愧’,段大人的表情真誠的很啊。可是,段大人一定聽過一句話吧:畫人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這話說的還真是在理呢。”
“呵呵,的確在理。”段明佑沒有辯駁,卻是把話接了下來,道:“娘娘說的是,人心隔肚皮,有些人即便是常伴身邊多年,終究還是摸不準其心性的。”說着又看向了念雨一眼。
慕鸞不是聽不出來段明佑的話中多次意有所指,只是她看着身邊一直恭順沉默的念雨,跟隨自己多年,早已遠遠超出了主僕的感情,雖然慕鸞知道越是親近的感情就越像是定時炸彈,可是那些沉澱在時光中的點滴日益穿破着慕鸞的戒心,如果自己連身邊這少有的能說上幾句話的人都失去了,那麼就算自己再是性情寡淡之人,也會覺得那樣的生活當真是落寞不堪的吧。慕鸞也不願再與段明佑有過多的交談,引來這些不好的心緒,只是微微欠身道:“時候也不早了,本宮若是在這裡久了,也不知會惹來多少閒話,耽誤了大人步步高昇的機會可就不好了。念雨,回宮。”
“恭送鸞妃娘娘。”段明佑躬身對着已轉身離開的慕鸞說。待慕鸞的一襲紅影遠去,另一道清麗的身影從暗處竄了出來,站到段明佑面前。那女子美則美矣,可是卻一頭銀絲。
“小安,吩咐你的事可已辦妥?”段明佑恢復了冷峻的表情,此時他得氣場更像一名不怒自威的君王。
“回少主,剛剛在永巷
,奴婢已按少主的吩咐,對鸞妃娘娘說了那一番話。”小安回道。
“把你頭上的白色髮套摘下來吧,容易引旁人注意,帶來些不必要的麻煩。”
“是,奴婢一時疏忽,勞煩少主擔憂。”說着,小安便把白色髮套摘了下來,也露出瞭如墨一般的三千青絲,而臉上又露出了淡淡的紅暈。
“她,聽完後可有什麼反應?”段明佑恍惚間有些遲疑的問。
“正如少主所料,若有所思一般,想必這話她聽進去了。”小安臉上略有完成任務的歡愉。
而段明佑臉上的憂色卻是沒有散退,略有些哀愁的說:“做這些,不過是希望她能明白這悠悠宮門深似海,若能得一處偏安,保一生平安喜樂纔是宮廷中人最好的結局。”當然,還有他沒說出口的下半句,縱使這樣也許落寞,可自己會陪着她的。
“少主已經爲她做了這麼多,一心一意維護她,不希望她捲進那些殘酷的紛爭中,這是她的福氣,想必她會明白的。”
“呵呵,”段明佑依然只是苦笑了一聲,她真的會明白嗎?看她剛剛那樣的反應,只怕自己不是在她那看似冷酷實則如火的心性上沒澆成水,反而澆了把油纔好啊。慕鸞啊,慕鸞,我不過是自私的希望你能平安,多爲我一些陪着你的機會,這便是我隱瞞你的苦衷啊!段明佑在心裡這樣的暗歎道。
逐月宮。
一場踏雪歸來,念雨正攙扶着慕鸞回逐月宮,剛走到門口,一名宮人就連忙迎了上來,急促的說道:“娘娘,聖上來了,已經等了娘娘好一段時間了,奴才們一直找不見娘娘的蹤影,娘娘快進去看看吧。”
聞言,慕鸞不僅眉心一蹙,平日裡這個時間景天是很少會來自己這裡的,而且這樣突然,並且一直等到自己回來,看來他一定是有什麼特別的事要找自己了。慕鸞加快腳步走進宮內,心裡卻隱隱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