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鸞篇)
踏進主殿的門欄,明黃的身影便映入了慕鸞眼簾,慕鸞利落的蹲下身,向景天作福。“臣妾參見皇上,皇上萬福。”
“恩,起來吧。”景天的語氣很平淡,卻讓慕鸞更加無法心安,往常他都會說些“愛妃不比拘禮”之類的話,可現在……
“皇上這樣匆匆的來逐月宮,可是有什麼要緊的事?”
景天向身旁的內務總管——李全使了個眼色,李全會意,帶着一干下人退到了門外,只留下景天和慕鸞兩個人。慕鸞看着景天的樣子更加確定肯定是發生了什麼或者要發生什麼,可她依然維持着表面上波瀾不驚的樣子,等景天開口。
景天打量着慕鸞,遲遲沒有說話,過了半響,才悠悠的說道:“愛妃果然沉得住氣啊。”
慕鸞莞爾,只道:“臣妾愚鈍,還請皇上明示,臣妾有哪裡做的不是。”
“呵呵,以愛妃的冰雪聰明,難道連朕這一小點心思都猜不出來了嗎?”景天的話說的有些意有所指。
“皇上謬讚,臣妾怎敢妄自揣測聖意。”慕鸞謙遜的回答。
“愛妃雖然說自己不敢揣度朕的心思,可是愛妃終究是揣度出了朕的秘密。”景天臉上的笑容讓人有發毛的感覺。
“秘密?皇上所指的可是景軒大人?”既然逃不過,慕鸞就直接把話挑明,不去裝傻。
“看,愛妃果真是一點就透。既然愛妃知道了這麼多不該知道的事,你說朕該怎麼辦呢?”
慕鸞跪下,臉色淡然的說:“臣妾從不是饒舌之人,可皇上若覺得不放心,臣妾任憑皇上處置。”
景天挑起慕鸞的下巴,一雙狹長的丹鳳眼盯着慕鸞的臉龐,說:“朕第一次見你,你也是現在這樣膽大冷靜的模樣,其實朕倒的確是賞識你不與後宮其他鶯鶯燕燕那般小家子氣,可是一個人一旦見識多了,野心也就大了。你現在依然能泰然處之,自是猜度出朕斷然不會殺你,那你也應該明白朕要的是什麼。”
“皇上不殺臣妾,一則是爲了凌、涼兩國的和平,二則是讓人不能開口的方法有很多,不見得一定要靠殺戮,三則……就是皇上對臣妾好的緣故了。”
“哦?愛妃這話說的可是有歧義啊。”景天細細品味了下那話,發現這話有兩種理解的方法。一個是說自己對她好,不捨得殺她,另一個嘛,就是不殺她和對她好都是爲了一個原因。
“哪裡有歧義呢,臣妾和皇上都知道這話是哪個意思,景軒大人沒能從臣妾手裡拿走的東西,不也正是皇上想要的嗎?”
“哈哈,愛妃果然是不讓朕失望啊。不過朕對
你的好,也不全然是爲了那靈符,朕的欣賞之意倒還是真的。如今話既已經挑明,憑愛妃的蘭心蕙質,定會給朕一個滿意的答覆。”
“不知皇上想要怎樣的答覆纔算滿意,不過臣妾是斷然不能把皇叔的委託交與旁人的。”
“愛妃對自己的皇叔倒是忠心耿耿啊。”
慕鸞含笑搖了搖頭,說:“非也,皇叔說到底也是利用臣妾罷了,臣妾不交這靈符纔是唯一能保命的方法。”
“這想法倒是不同於常人,愛妃不怕激怒朕,讓朕不憐香惜玉了?”
“皇上英明神武,怎會是那般意氣用事之人?皇上不殺臣妾的原因有三,而前兩個都是些附加條件罷了,天子想隱藏秘密,必然會做的乾淨,至於臣妾的死訊,或者保密,或者推說意外,終究都是可以轉圜的,唯獨這第三個纔是皇上不殺臣妾最必要的原因。皇上一定明白,這靈符臣妾不會隨身攜帶,定是交予人妥善保管,若臣妾一死,這靈符必然就會有新主人,而且還是皇上一時間探查不到的人;若臣妾不死,臣妾還是靈符的主人,雖靈符是臣妾控制,可臣妾是被皇上控制的,這樣孰得孰虧豈不是顯而易見了嗎?”
聽聞這樣的話,景天臉上沒有出現絲毫難堪之色,反而點點頭,彷彿這就是他要的滿意答案,他霍的站起身,踱了兩步,然後轉身笑眯眯的對慕鸞說:“朕並不着急撬開你的嘴,而即便朕撬不開你的嘴,總能撬開別人的。”接着,他喊道:“李全。”
李全聞聲推門而入,躬身道:“奴才在。”
“傳朕旨意,從即日起,鸞妃娘娘因身體不適,需要靜養,然宮內繁雜,特遷至太平行宮,派御林軍日夜保護娘娘安全。沒有朕的執意任何人不得踏入太平行宮半步,鸞妃娘娘亦不適宜踏出太平行宮。”
李全心裡一顫,嘴上還是平靜的答道:“是,奴才領旨。”太平行宮是先帝避暑所用,然現在已建了新的淮陽行宮,所以太平行宮便算是荒廢了,又派御林軍重重把守,這是把鸞妃娘娘嚴密軟禁起來了,剛剛還是這六宮中的新寵,這會兒已和打入冷宮沒什麼區別了,然帝王心又有誰能看透?李全在景天身旁多年,雖小有震驚,但很快便平復了。
“臣妾謝皇上體恤。”慕鸞鄭重的向凌皇叩首,她自是明白,景天的這一語意味着什麼。慕鸞並不貪戀這眼前一時的富貴繁華,可被囚於太平行宮,那麼自己日後的行動將更是艱難,但在這樣的情況下,能保住命已是萬幸,畢竟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慕鸞內心中強大的力量,讓她的神色依然如常,並未流露半分哀痛之意。這樣的慕鸞,同時也落在了李全的眼裡,李全
雖不知慕鸞被囚的原因,但看着慕鸞的反映,李全知道,這鸞妃娘娘非池中之物,氣數必定還未盡。
慕鸞有條不紊的指揮念雨收拾東西,即刻遷往太平行宮,念雨聽聞這樣的消息都面帶憂色,本還想勸慰下慕鸞,可看着慕鸞自然的反映,彷彿只是正常的換個地方而已,卻不是要被囚禁於偏寒之地。
“娘娘心裡可是傷心,昔日皇上對娘娘這樣好,今日……娘娘若是傷心,盡力發泄出來便是,莫要一直憋在心裡纔好。”
慕鸞輕輕笑了笑,道:“有何可傷心,既有昔日種種,也不難料到會有今日的遭遇。”
“娘娘是一早就察覺到了?”念雨驚異的問。
“皇上待我的態度本就令我生疑,今日這樣我倒不意外,只是……”慕鸞忽然停頓住。
“只是什麼?”念雨問道。
“沒什麼,只是身居那樣的偏遠之地,日子總要過的苦一點,恐怕你要陪本宮過一段寂寥日子了。”
“娘娘這是什麼話,奴婢在娘娘身邊何來寂寥之說,奴婢只祈願讓娘娘少吃些苦。”
“總是要苦盡才能甘來的。”慕鸞淡淡的說。
聽聞這話,念雨眼珠一轉,道:“娘娘可是已謀劃好法子應對?”
“沒有。”慕鸞硬硬的說,“我能做的只有等。”
門外,李全已叫人備好車馬,送慕鸞去太平行宮。慕鸞看着這準備的車馬,看着李全說:“我已是被逐出宮之人,李總管卻還是用這皇妃的禮儀陣仗待我,實在是讓我受寵若驚。”自從被下旨遷往太平行宮,慕鸞就不再自稱本宮,而是自稱我。
“娘娘此話折煞奴才了,皇上只與奴才說是讓娘娘去靜養,又沒有說廢去娘娘妃位,奴才這樣做,不過是遵守宮廷禮節,分內的事而已。”李全恭謙的回答。
慕鸞不禁多看了李全一眼,此人在景天身邊多年,怎會不明白景天剛剛旨意裡的意思,他這樣做很明顯的是在討好自己,覺得自己氣數未盡,若是有日後,此人的確是個可用之人。慕鸞笑言:“李總管今日之情,我自當銘記於心。若有來日,我自當涌泉奉還。”
“奴才不敢當。”李全嘴上這樣說,心裡卻更加明白自己沒有看錯人。
慕鸞在念雨的攙扶下上了馬車,正襟端坐,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李全高喊一聲“起行。”車伕應聲揮動手中的皮鞭打在馬兒身上,車輪在馬匹的牽引下開始轉動。慕鸞就以這樣華麗又蒼涼的形式,路過那高聳的青灰色城牆,走向那已拉開沉重大門的出口,從那出口射進來的陽光充足而又凜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