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鋒被綠色仙氣纏繞, 拂夕手持長劍,對準茗季,說:“你到底是什麼人?”
茗季脣角一彎, 揮手便是一招, 蒙櫱在拂夕身上用青絕劍爲她抵擋, 怎麼茗季這邪術十分了得, 竟逼得他不斷後退。
拂夕在蒙櫱身後用仙術助他, 她瞥向茗季,卻見她並未有太大動作,只有在她周身一直有源源不斷的力量擴散, 而他們二人顯然根本抵擋不住這股力量。
茗季收手,蒙櫱用劍支撐着身體停下, 拂夕正要扶住他, 突然覺得心口一陣一陣地抽痛。她捂住心口, 猛地回頭,空梵已在她身後遁跡而出, 在她回頭時已封住了她的靈力,將她禁錮後帶入茗季身邊。
拂夕此時絲毫不得動彈,只能與蒙櫱遙遙相望。
空梵露齒一笑,說:“娘子,如果我現在告訴你們, 我並沒有把蒙孤城抓來這裡, 你們會不會覺得很受侮辱?”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蒙櫱御着青絕劍在空梵身邊剎那飛過, 卻被茗季識破, 快他一步拽走拂夕, 並使出一術擊開蒙櫱。
“蒙櫱,你難道不想知道你父皇的下落?”茗季媚眼如絲, 一副倨傲的模樣睥睨他們。
凌空而立,玄色裙袍隨風翻飛,茗季張狂地大笑,在她周圍越來越多的魔氣齊聚一團,她伸出手指在空中比劃一下,幻想立即顯現。
“我只是稍微做了點手腳,蒙櫱你就被我騙了,蒙孤城根本還在魔界裡,而且現在……哈哈哈……”
幻象畫面上逐漸出現一沒有雙腿模樣滄桑的男人,他此刻正被天神包圍,他狼狽地趴在地上,身上明顯有被天神懲罰過的痕跡。
父皇……蒙櫱死死握住青絕劍,眉目沉冷凝重。
“你可以有兩個選擇,要麼看着你父皇死,要麼看着她死。”茗季的魔爪已經伸入拂夕心口。
幻象上城閣用手捏住蒙孤城的脖子,將他舉到高處,用術法折磨他。
“蒙櫱,不用管我!”拂夕道,“他們不會殺我的,相信我……”
茗季笑了笑,說:“我怎麼給忘了,蒙櫱,就算你趕回去,以你現在的魔力又怎麼對抗得那麼多的天神呢,哈哈哈……就連這個女人你也不能從我手裡救走,你就不覺得自己很丟人麼?”
“不用理她,去做你想做的事!”拂夕凝神念決,茗季放在她心口的手掌抽了抽。
“呵,就憑你也能傷我?我和阿滅一同毀天滅地之時你娘還沒懷上你呢!”茗季惡狠狠地瞪着拂夕,對着她的心臟狠狠用上一招術法。
拂夕疼得翻白眼,空梵蹙眉道:“你真要她的命?”
茗季冷冷看向他,“你不捨得麼?別忘了只有我和魔神才能幫你重回神獸族,你若要和我爲敵,我定和阿滅一起先毀了你神獸族!”
蒙櫱眉心微蹙,道:“你是魔神阿地?可是你不是已經在魔神大戰時死了?”
茗季挑眉微笑,笑容邪氣陰冷,“是阿滅救了我,可惜,那時我神體損傷嚴重,不然我定不會看着他們傷害阿滅!汰燾魔石就快來了,阿滅要回來了,我終於等到了!哈哈哈哈……”
茗季眸子一凜,使出魔力擊向蒙櫱,拂夕施法緊追,欲過去阻止她,卻被空梵在身後拉住制止。
蒙櫱中了茗季這招,被她禁錮在術法之下。
“茗季!”拂夕吼道,“你放了他!”
茗季一隻手撫上蒙櫱的臉,輕輕從他臉上滑過,笑道:“拂夕,你這麼愛他,不如就用你心臟裡的那兩顆神珠來換如何?我不用你現在急着做決定,明日戌時你再過來!”茗季冷冷道完,手一揮,拂夕眼前已不見桃煙谷。
擡頭凝神而望,是天兵天將從魔界返還天界。蒙孤城?
拂夕隱身潛入天宮,探到蒙孤城被關入鎮魔塔中,以蒙孤城現在的身體狀態根本承受不了多久。
沒有青絕劍鎮壓,鎮魔塔比以前容易闖入,拂夕在塔內逐層尋查,終於找到蒙孤城,此時他瘦如枯柴,披頭散髮,身上多處傷痕,褶皺遍佈的臉如死灰蒼白憔悴。
拂夕隱身來到他身邊,喂他服下一粒丹藥,施咒後說:“鎮魔塔進來容易出去難,這個是鈺璃腕,你帶上它,我已在上面施了法,你不容易被他們發現,但是隻能支撐一炷香時間,等會若有阻礙,你自己小心點,有機會就先逃了。”
“哼,我不需要你們這些神仙假好心!”蒙孤城狠狠瞪了她一眼。
“哈!”拂夕勾了勾脣角,“都落魄成這樣了,脾氣還挺大。我就問你,你想不想被天神踩在腳下玩?”
見他不語,拂夕繼續道:“現在不是耍脾氣的時候,實話告訴你吧,蒙櫱被抓了,抓他的正是一萬多年前沒死掉的一位魔神,還有,你兒子就是轉世投胎的魔神,汰燾魔石破空之時魔神就會在蒙櫱靈體內甦醒。”
蒙孤城聽完這些話後面上浮現震驚之色,很快便又見他大笑起來,拂夕知道他在想什麼,但當務之急是讓他老老實實跟她出去。
拂夕在他身上施了咒術,蒙孤城在保護罩內,由它一路護送。
從鎮魔塔出來,雖然有些難度,但也未遇上太大的麻煩,拂夕正要喚來白鵺,一黑色身影從眼前剎那閃過,拂夕施法避讓,將蒙孤城護在身後。
“城乾?”拂夕道。
“身爲仙人,私自闖入鎮魔塔內救走魔人,你的罪就算立馬將你碎骨也不爲過。”城乾盯着拂夕,冷冷道。
“哈,那你說一個有官籍的上仙中途入魔害得天界損失一位神尊,這罪責可能跟我的比一比?”
“妖女!”城乾咬牙惡狠狠地道,然後手持長戟殺過來。
白鵺破空而來,拂夕仙術一施,保護罩送蒙孤城去到白鵺背上,白鵺在城乾殺過來之前已經帶上蒙孤城飛走。
拂夕接住城乾的術法,幾番對峙之後,拂夕因爲體內兩粒神珠的輔助,佔了上風,她瞳孔微縮,對城乾冷然道:“我不想看見小華白白犧牲,就此別過。”語罷飛走。
拂夕在望海崖上看見止蘿,誰也不知今夜之後會發生什麼,更多的人只能選擇等待,等這一切過去或者等那一切到來。
拂夕在止蘿面前現身,止蘿驚訝之餘,竟使出仙術與她對戰。
數十回合後,拂夕鉗制止蘿,笑道:“老朋友也打,哈,還是這麼好強!”說着鬆開手。
止蘿繞着她打量一圈,說:“有神珠護體就是不一樣,明明仙位沒我高,但法力卻強不少。嘖嘖,這些年應該混得不錯吧?”
拂夕走到崖邊,望着天際,沉默。
止蘿過來拍拍她的肩膀,“曉卉還是老樣子,你放心,我們定會照顧好她。去吧,去做你想做的事。”
拂夕回眸望她,“你也要保重,再會。”
待拂夕走後,止蘿望着頭頂的蒼海殿出神,良久,默默嘆口氣,也消失於望海崖上。
落日昏黃,天邊彷彿籠着一層淡淡的橘紅薄紗,周圍沒有蟲鳴鳥叫,出奇平靜。
拂夕站在桃煙谷裡,神珠已被她從心裡取出,此時她面色蒼白憔悴,滿頭枯燥白髮,兩粒神珠在她手中閃發着瑩潤柔和的光芒。
“茗季,不,我該叫你‘地’魔神,我已經把神珠拿來了,你放了蒙櫱!”拂夕道。
空梵在她身側顯形,見她這番模樣,眉心微微一蹙,然後對她說:“交給我吧。”
拂夕冷冷瞥他一眼,不說話也不交出神珠。
空梵抓住她的手,語氣放得很輕。“拂夕,你放棄吧,這一戰你根本鬥不過!”
“我要見蒙櫱。”
“你……”
阿地從天而降,舉手一招術法便將拂夕手中的神珠奪來自己手裡,緊跟着又是一招,空梵在拂夕身前爲她擋下。
“哼!”阿地蔑視地掃一眼二人,把弄着手裡的神珠,笑道:“你對他還真動了感情,可惜,等阿滅甦醒,他只會要你,死!”阿地張狂地大笑。
“我要見他。”拂夕堅持道。
阿地媚眼一眨,收起神珠,轉身走去,“你見不到他了,今晚阿滅就會回來,我絕對不容其中出任何一點差錯!”
“我要見他!”拂夕吼道,施起仙術正欲襲擊阿地,阿地念力一到,拂夕慘重一招,重傷後摔在地上。
“沒有神珠的你根本不堪一擊。”阿地鄙夷地道完後消失於拂夕眼前。
空梵將她扶起,勸道:“你現在做什麼都是白費功夫,你想想,阿滅魔神出現也不完全對你沒好處,只有藉助他的幫忙我們才能通往神獸族,曉卉纔有救。拂夕,你放心,如果他要殺你,我一定不會袖手旁觀。”
“夠了空梵!”拂夕沒看他,徑直向前走。
仿若有人拿着一塊黑布將這會世間遮住,整片天地很快陷入漆黑境地,磅礴大雨突如其來,耳邊似乎只剩下呼啦啦的聲響。
天上有迷濛模糊的亮光,像是透過黑布照射而來,有種壓抑詭異之感。
拂夕眉心一擰,喚來白鵺,白鵺衝入深空。
阿地已經帶上蒙櫱飛向月亮,百萬天兵天將蜂擁而來,蒼泠爲首將拂夕在半路堵截。
蒼泠抓住拂夕,手掌化術,從她身上把神器全部吸了出來。
“你放心,我不是要將神珠佔爲己有,我只要魔神從此消失。”蒼泠冷冷清清地道完後在拂夕眼前消失。
阿地抱着昏睡的噩夢立於月光之下,眼看汰燾魔石就要到來,她興奮地裂開嘴角大笑,意識到什麼,她微微側目,蒼泠手持凌峰劍殺過來,阿地冷笑一聲,魔爪揮出一招魔術,然後於蒼泠術法相抗。
城乾帶着天兵天將來了,阿地眸色一凜,雙臂一揮,。
就在蒼泠和阿地僵持不下之時城乾手握彎弓,射向蒙櫱。拂夕在他們之間現身,看見城乾射出天心箭,不做猶豫飛身向前拼力握住天心箭,然而自天心箭射出那一刻起,必須穿破靈體方可停止。
拂夕眉目緊鎖,將手中天心箭奮力向後一拉,然後自己將身體向前一送,天心箭從她的身體裡刺穿出去。
蒼泠施法將所有神器的力量聚集一處,阿地蔑視地冷笑,將拂夕抓入手中,高舉於面前,蒼泠施法的手滯了滯,神器聚集的光芒愈見微弱,然而此刻,汰燾魔石已經與月色溶入,所有人舉目而望。
蒼泠眸色一怔,大叫一聲:“撤退!快!”
汰燾魔石劃破天空,無數帶火隕石墜落,一時之間天空硝煙瀰漫,人羣混亂,許多天兵天將被隕石擊中,燃燒消逝。
蒼泠抱住拂夕,帶她穿越重重阻礙,回到蒼海殿。
拂夕醒來已經是五日後,只見窗外亂石紛飛,昏天暗地,血光若隱若現,她猛地坐起,蒼泠在她牀沿現身,道:“你醒了?”
“現在外面情況如何?”
“‘地’‘滅’兩魔神正派兵攻打神族,天神和神龍已聯軍對抗,你要做什麼?”
拂夕下牀披上外衣,“我要去見他。”
“還記得當年引誘你成魔的魔神麼?他如今就是那個樣子,你見了他只會讓你自己失望,我看你還是好好呆在這裡,爲即將到來的神將天劫準備一下。”
“準備什麼?我有能力抵抗神將天劫?算了吧,我現在只想見他,就當做是我最後一個心願,請你不要阻攔。”
蒼泠放在身後的手緊握成拳,然後念力一施,一道紫符落入拂夕面前上空。
“拿着,興許能用上。”
拂夕回頭望他一眼,將紫符握入手中後離去。
再見他,他正與阿地並肩凌空而立,周圍是他們成千上萬的魔兵。
他身穿黑色大袍,不怒自威,他的面容寒冽冷漠,那雙褐色眸子桀驁地一掃大軍,竟在人羣中瞟向了她。
他毫無表情的臉上浮現一絲詭異的笑,有些倨傲,有些殘忍,有些鄙夷……
拂夕知道他接下來要做什麼,但她沒有逃,就站在那裡等他。魔神阿滅眨眼之間已將她抓入手中,在他手掌燃氣一團令人難以忍受的魔火,拂夕咬緊牙關,不讓自己發出一絲痛吟。
他帶上她從戰火中消失,轉瞬來到魔界最骯髒噁心的地方,將她摔入惡臭熏天的食肉池裡,冷漠傲慢地說:“吉尼山上你那一劍你說我該怎麼報答你?”
拂夕被池中各種魔怪鉗制四肢,在掙扎中緊緊盯着他,沒有說話。
魔神阿滅蹲下,捏住她的下頜,逼視她冷冷道:“其實我覺得你那一劍刺得好,不僅讓我重新活了一次,還可以一次就擁有了三粒神珠,你爺爺以前是魔界屢建戰功的大將,如果你有心加入我們,我興許不會再追究之前的事。”
“你還有蒙櫱的記憶?”拂夕突然問道。
“哼!”魔神阿滅甩開她的下頜,環抱雙臂站起身,倨傲冷漠地俯視她,“又有如何?但我告訴你,我不是那個不中用的蒙櫱,我對你可一點興趣也沒有。”
“我當然知道。”有一魔怪纏上拂夕的身體,拂夕默唸一決將他擊開後奮力掙脫。
魔神阿地在這時出現,一個術法便又將她打回到池子裡。
“後天她的神將天劫就要到了,留她在這裡我們會有麻煩。”魔神阿地道。
“哦?”魔神阿滅默了默,不知在想什麼,忽而道,“那你說如何處置她?現在就殺了?”
“不。”魔神阿地挽起嘴角露出狡黠的笑,“不如把她送往神龍,如今那邊打得水深火熱,如果我們利用神將天劫的威力,拿下神龍便能不費吹灰之力。”
魔神阿滅點點頭,再次望向拂夕,四目相對,綠瞳眸色複雜,褐眸沉靜冷漠。
“蒙櫱……”拂夕低低喚道。
魔神阿地念力一施,拂夕慘叫一聲,暈厥。
轉頭再看他,阿地對他揚起嘴角柔柔笑道:“阿滅,這些年我一直在等你歸來,每日每夜都在想,能再和你並肩作戰,我什麼都願意做。”
“阿地,這些年辛苦你了。”阿滅望着她,眼神一如既往的冷漠毫無感情。
“只要你回來,我做什麼都值得。”發現他眼底一閃而過的異樣,她眉目一沉,道。“難道你還沒有消除蒙櫱的記憶,還是你根本沒有啓動斬憶陣?”
阿滅沒有回話,只是帶上拂夕乘黑剎飛走。
阿地狠狠地拽緊拳頭,一招術法,將食肉池攪得天翻地覆。
四周是一望無垠的大海,拂夕在潮浪聲中睜開眼,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張精緻雅俊卻極其冷淡的臉,她伸手撫了撫上方的臉,嘴角挽起欣慰的笑。
手突然被人猛地握住,制止她的動作,他的聲音又冷又淡:“知不知道什麼是神將天劫?”
拂夕點頭。
“從來沒有人能從神將天劫下逃脫,你很快便會嚐到它是什麼滋味了。”
見他頗有幸災樂禍之意,拂夕用力抽了抽,沒有抽動,只是憤憤地瞪着他道:“你們以神獸門要挾空梵,如今你回來了,他已經進入神獸族了?”
“他害你不淺,你還這麼關心他?”
“他能否進入神獸族關係到曉卉是否能醒過來,如果說你的到來有什麼價值,對我而言就只有曉卉甦醒這件事。”
“甦醒了又如何?”魔神阿滅蔑視地盯着她,“我遲早要毀天滅地,空梵會死,秦曉卉會死,你同樣也會死。”
“呵,我看我沒有命等着你來滅我。”拂夕嘴角掛着的笑略顯悽迷。
“拂夕!”阿滅咬牙恨恨道。
“怎麼?想親手殺我不成?也好,說不定死在你手上會比死在神將天劫之下爽快。”說着比起雙眼,面容平靜如水。
“如果你死,我就拿全天下的人給你陪葬!”
拂夕一愣,尚未理清頭緒,重重的吻落在在她的脣上。
“你不是……”
阿滅用手理了理她耳鬢的亂髮,眼裡皆是柔情:“我沒有把你忘記,也無法忘掉。”
“那你爲什麼還要那樣對我?”想起那些事拂夕故裝生悶氣道。
“如果我不那樣對你,阿地會立刻殺了你。有件事可能連神族的人也不知道,雖然魔神的記憶已經我體內生成,但是法力遠不及當時,而且三粒神珠還在阿地手裡,她要殺你的話我很難救你。”
“就是說她利用空梵騙了所有人。”
“可以這麼說。”
“我該怎麼做?”拂夕緩緩起身,一望四周,皆是青藍色的海水,忽而想到什麼,說,“我想我已經有辦法了。”
“你要做什麼?”
拂夕對他笑笑,“沒什麼。蒙櫱,我不知道我是否能過這一關,但至少我們還有一日時間,這一日我要你陪在我身邊好好過。”
“好。”兩人頭抵着頭,互相依偎。
這一日二人在小島上追逐嬉鬧,捕魚拾貝,一起用山間溪水親手給黑剎和白鵺洗澡,二人玩的盡興,直至日落西山、天色昏黃纔在海岸邊坐下。
拂夕坐在阿滅身邊,靠在他的肩膀上輕輕低語:“你還記得我們之間的種種,是我現下感到最幸運的事!我喜歡你,無論你是蒙櫱、夢、還是阿滅。”
“夕……”
“噓,聽我說完,如果可以,我想和你一輩子看山看水,就算是一天也好,百萬年也好,有你的地方就有我拂夕。”
“我答應你,會帶你走遍天涯海角,你想去哪我都陪你去。”阿滅撫摸着她的後腦,沉聲道。
“有時候我會想,如果我們相愛能再早些就好了,我們便還有機會攜手遊玩天下。蒙櫱,”拂夕握起他的手,輕輕落上一吻,“我要你平安。”
似乎察覺到什麼,阿滅想將手抽回,會發現自己動不了了。
“夕,你到底要做什麼?”他眉心緊蹙,擔憂疼惜地看着她。
“我從蒼海殿出來前,蒼泠給了我這道符,說我興許能用上,沒想到真有這個機會。”拂夕對他微微一笑,手掌在他眼前緩緩遊移,阿滅合起雙眼,沉睡。
懿瑄看到拂夕送來的紙鶴,讀取內容後很快趕了過來。
拂夕把阿滅放在引仏洞裡的冰牀上,周圍設了結印,見懿瑄出現,她離開冰牀,走到他面前。
“你不會是要我來救他?”一看她說有急事,他什麼也不顧就趕了過來,沒想到會看見她和魔神阿滅在一起,懿瑄眸色沉冷地看她道,“別忘了他現在是魔神,神魔兩邊現在打得你死我活,我若救他就是背叛了整個神族。”
“他沒事,只是暫時中了冰神術。”拂夕緩緩道,“如今我可以信任的人中又不會傷害他的,我想只有你了。”
“你到底要我做什麼?”
“我不在的時候,替我保護他。瑄,下面說的話你可能會有些疑惑,但這回你一定要相信我。空梵爲了回到神獸族,一直聽從魔神阿地的指令,他一面對外散佈假消息,一面接近我,引導我逐步達成他們的目的。三粒神珠還在魔神阿地手裡,我必須阻止她!蒙櫱我就交給你了,明天過後一切都會結束。”
“你要去哪?”
拂夕微笑:“你知道的,不要阻止我,因爲只有我能結束它。”
“小拂……”懿瑄跑過去從後面緊緊抱住她,“不要去。”
拂夕搖頭,“只有一個辦法可以結束這場浩劫,瑄,等他醒來,替我和他說聲,對不起。”
魔神阿地將三粒神珠全部吸入靈體內,在神龍族上空發了狂般,兇猛出擊,整片海域掀起驚濤駭浪,淹死無數漁民,也淹沒了無數島嶼。
“你爲了那小賤人連曾經發下的誓言也不顧了,說好要一起毀天滅地,爲何現在只剩下我一個人……”魔神阿地仿若失了魂,在空中喃喃自語。
“哈哈哈哈,一個人又如何?沒有人能比我更強大了!我要你們死,全部都死!”張嘴怒吼,一個接一個的大浪幾乎要將神龍柱擊倒。
止蘿手持法器率領後歆千軍萬馬來戰,神龍軍隊和魔軍廝殺一起,上天入海一時難分高下,止蘿衝向魔神阿地,抱着視死如歸的心態勢要拼命一搏。
終是受了重傷,止蘿堅持站立,繼續攻擊,魔神阿地蔑視地冷笑,正欲一招將她處決,一道青色影子剎那飛過,竟是鎩羽青綾猛地飛來,劃傷了她的臉。
“止蘿,帶上你的軍隊快走!”拂夕回頭緊緊凝着她。
“小拂……”
“走啊!”來不及了止蘿,快走啊……
在拂夕堅定緊迫的眼神中止蘿領軍撤退。
魔神阿地眼露兇光,舉手將拂夕抓入手中,各種形式折磨她。
拂夕被她高舉於空中,鮮血完全浸溼了她的衣裳,大片大片的血順着她的身子滑落下去。
“你想死我成全你!”魔神阿地瞪着雙眼,正欲一招殺了拂夕,卻見拂夕忽而挽起嘴角,傾盡畢生靈力也要將自己融入她的體內。
“糟糕!”待阿地意識到時已經晚了,神降天劫如約而至,方圓萬里瞬間化爲烏有,沒有山川沒有海島,更沒有一絲生氣。
空梵趕來之時神降天劫已過,他目睹了這空蕩蕩的一切,有眼淚從面頰滑落。
“壞師伯,給我講故事好不好,我娘以前最喜歡給我講故事了。”
“小拂,別撓,我給你講就是。”蒼泠溫柔地笑着講完了一個關於神族的勵志故事。
“壞師伯,我想聽像民間小札那樣的故事,比如小芹菜和窮書生經歷各種磨難最後終於在一起生活,又比如小狐仙逗弄楊侍郎,或者農家俏媳婦之類也行啊。”
“你怎麼愛看這些東西,以後不準看了。”
“爲什麼?”
“因爲,因爲你要修仙。”
“修仙?”小狼妖的眼神變得犀利寒冽,“我不要修仙!我這輩子做過最後悔的事就是修仙!”
“小拂,你在幹什麼?”
“我不要修仙,我要斬斷仙緣!”
蒼泠看着鮮血淋漓的小狼妖吼道:“住手!”
在噩夢中驚醒,蒼泠坐起身劇烈咳嗽。
“夢見她了?”白衣人在花海里出現。
蒼泠站起來,淡淡瞟他一眼後輕輕拂去身上的碎葉花絮。
空梵緩緩道:“她走後,我也時常夢見她,可是每次在夢裡她看我的眼神不是冰冷淡漠就是兇惡嗜血,我總覺得她的死是我一手造成的,如果我從一開始就不被魔神阿地利用……”說着自己也忍不住搖頭嘆氣,“有什麼用,就算再來一次,我可能還會做同樣的選擇。你呢,師父?”
蒼泠張了張嘴蒼白枯燥的脣,半晌後道:“你也說了沒有用,現在說什麼都沒有用。”
空梵舉手一揮,幻象上有一黑衣斗笠人,正在揮舞着鋤頭挖土耕種。
“我想,我們這些曾經費盡心思跟在她身邊的男人中只有他是幸運的,至少每次夢見她,夢裡的人兒會是最真實快樂的。”
默了默後又道,“我前不久遇見小枝,竟讓我撞見他和止蘿二人花前月下,互訴衷腸,我之前就覺得好奇了,爲何楓枝的靈體一會兒一個樣,在我逼問下,小枝告訴我,拂夕第一次見小枝,其實見到的不過是被神尊附體的小枝罷了。那段時間每到夜裡你與小枝元神互換,所以小枝眉心的印跡才總因爲晝夜不斷變化。你這樣費盡心思守在她身邊,你說她如果知道會不會被感動?呵,得了罷,這種事做得再多,也抵不過我們一手將她逼向死亡,師父,我恨你,更恨我自己!”
“梵兒……”見他神情低落,眼中已有淚光打轉,蒼泠負手而立,道,“如果我告訴你,我有辦法讓她復活。”
空梵凝眸望他,琥珀色的眸子亮了亮,卻轉瞬即逝。
“這是唯一的,卻不是完全有把握成功的辦法。你今日到來不就是從天書上得知了此事,只是仍有些於心不忍,未開口罷了。梵兒,無論如何,我都要嘗試,這是我欠她的。”
“師父……”深深將他凝視的這一眼很複雜,因爲空梵知道一旦嘗試,至少要賠上神尊一生修爲。
蒼泠在花香裡漸行漸遠,最後隱跡而去。
天虞山那顆楓樹曾經長盛數萬年,終抵不過葉敗乾枯。天虞山腳下的豐漁村迎來了一場罕見的紅雨,無數紅葉漫天疾舞,舞盡一生絢爛後帶着所有謎底埋入土壤。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