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愛一個人，首先在意的並不是那人想要得到什麼，而是能給予什麼————
啊九已經可以出院了。
鄭良希和杜錦年的事情，其實她不知道應該怎麼做，或者真的那麼殘忍的要他們賠一對眼睛，或者真的是要逼死杜錦年才甘心麼。
可是……很多很多的時候，她站在啊九面前看她什麼都看不見了，一個人默默掉淚卻還要假裝堅強的樣子，就足夠讓她一輩子不能原諒杜錦年和鄭良希。
方竣正在房裡陪啊九。
今天啊九出院，來喜和季衍便也都一起來了，沐向東接下季衍手頭上正忙着的東西，所以沒有時間到來，可來喜自己知道，他是知道了些什麼，不想看着她跟季衍雙雙對對的樣子。
“二爺，啊九這個樣子，看來是沒辦法回去明珠小姐那裡了。”方竣收拾好了東西，終於擡起頭來說道。
“接回紫臺吧，反正她對你來說，也不是外人了。”季衍沉沉開口道來。
啊九的臉色略略慘白了一些，終於抓着衣角，細細開了口來，“二爺，我……我不想回紫臺，我想跟小姐一起……”
來喜走到她的旁邊去，輕輕按住她的手。
不想給方竣造成麻煩，不想以這個樣子待在方竣身邊，這種心情，很矛盾吧？
方竣隨之也斂下了眉來，“那麼明珠小姐也搬過去紫臺吧，反正你對二爺來說，也不是外人了，何必躲着藏着，以後便日日都可以見到啊九了……”
來喜忽然有些無措。
這事情怎麼拉到她的身上來了，明明在討論啊九回去哪裡的問題不是？雖然她在紫臺也過過夜了，可是……來喜擡起眼來看季衍，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現下的季衍，眼神突然就那麼溫柔起來，溫柔得，連她看季衍的勇氣都沒有了。
“方竣，我跟二爺……也還不是那樣……”雖然都說清楚了，可是這個轉變有點大，好像也快了一點……
“也好，遲早都要搬來紫臺的，就一起搬過來吧。”他沉淡的眼睛裡淡淡地有了笑意，卻又夾雜着那麼一絲不容忽略的認真。
來喜一怔，愣愣地看着季衍。
不知道爲什麼？突然有些期待着，每天都能看見季衍的日子……哎呀，她是怎麼了，竟想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現下外頭不平靜，你一個人住着我不放心，紫臺畢竟是我的地方，還沒有人敢到那裡撒野。”把話說完，他靜了一下，“方竣，有些事情交代你，你出來一下……”
方竣點了點頭，回頭看看了啊九，走了出去，可來喜知道，季衍把方竣叫出去，不過是要讓她和啊九單獨相處，讓她勸服啊九一起去紫臺而已。
“小姐，你跟二爺……
一起了麼？”啊九微笑着出了聲，語氣裡滿滿都是欣羨還有真心的歡喜，“方大哥也都跟我說了……”她本來是要說些什麼的，可是提到方竣的時候，馬上又停住了，“小姐，我不想去紫臺……”
“二爺不是說了嗎，現在外頭不平靜，紫臺比較安全……可如果你不去紫臺的話，我也不去了。”啊九也是固執的人哪……
啊九忽然又笑了，“上海灘有哪天平靜過，二爺那麼說，只是想讓你過去紫臺的藉口而已，雖然我看不到，可是我聽得出來，小姐和二爺的語氣，總有點什麼地方不一樣了。”
“你別轉開話題了，跟在我身邊那麼久，怎麼會不知道你的心思。”來喜索性坐在啊九牀邊，“想留在方竣身邊，不都是你一直想要的嗎，這會怎麼就退縮了？”
啊九搖了搖頭，“我現在這個樣子……”
“這個樣子怎麼了，你還是啊九，什麼都沒有改變，難道因爲一雙眼睛，你便不喜歡方竣了嗎？他也是一樣的，不會因爲這樣不喜歡你的。”
“不是的。”啊九咬了咬脣，“我並不是擔心他嫌棄我，如果他嫌棄我還好，但是他越要照顧我，我就越害怕，我也告訴自己，只是一雙眼睛而已，可是以後的日子，我不能親自下廚給他做好吃的，不能幫他縫補破舊了的衣裳，這些也許聽起來沒有什麼，可是連這些都做不到，我想不出還有什麼能爲他做的了。”
也許愛一個人，首先在意的並不是那人想要得到什麼，而是能給予什麼。
“可是啊九，方竣要的是那些嗎？他要的只是你在他身邊而已……”這個道理，她懂得太晚。
啊九沉默了，並不說話。
窗外的天空少見的灑下了溫和細密的陽光來，寒冬的天空，雖然不如染春那樣的湛藍澄澈，可總帶着一絲迷離的灰藍，若隱若現。
“啊九，其實，我早就找到害你的人了。”來喜握住她的手，“可是我沒有辦法幫你報仇，並不是因爲那人的地位有多高，權勢多厲害，只是因爲不想再看到更多的人發生不幸了，假如今日 你因爲一雙眼睛錯過了最應該珍惜的東西，這一輩子，你都不會開心的，一個不幸，不要再延續更多的不幸了，好不好？”
讓所有的灰暗心結，都到此爲止吧，大家都好好的，不要再發生什麼事情了。
知道啊九的心結解得差不多了，她起身來，“走吧，二爺和方竣在外頭等着……”
兩人相攜着走出了房門之外，卻沒有見到季衍，讓來喜意外的是，鄭良希扶着杜錦年，正站在離她不遠處的走廊之上。
他們相攜着走了過來，啊九似乎察覺到什麼，悠悠問出聲來，“小姐，怎麼了？”
“沒有，見到兩個認識的人而
已。”這兩個人，只能歸根於認識的人。
杜錦年的臉色是一如既往的灰敗，看着啊九時，眼神閃爍了許久，好久好久，終於開了口，“對不起，啊九。”
雖然不想再追究下去，但是單憑着這一句對不起就想抹去的恩怨，根本就不可能。
啊九身子一僵，抓着來喜的手緊了幾分，“小姐，我們走吧。”
知道啊九的心情，來喜並不理會鄭良希和杜錦年，扶着啊九就要離開。
“等等。”出聲叫住他們的人是鄭良希。
知道不把話說清楚，他們肯定不會這麼罷休，來喜心下了然，定住腳步，看着他們，“我不認爲我們跟你們，還能有什麼好說的。”
“錦年有話想跟你說。”被來喜凌厲的看着，鄭良希別開了臉，慢慢道。
來喜繼而看着杜錦年，那嬌弱的身體，還能承載多少的譴責？這個時候的她，還跑來這裡想說什麼？
杜錦年靜了好久好久，終於吐出話來，“其實我一直很討厭你。”
“我知道，同樣的，我也並不喜歡你。”
她顫了顫，眼眶又開始發紅，“可是現在，你贏了，衍哥……是你的了……他不會要我了……”
來喜並不說話，因爲在這樣的情況下，她不管說什麼，對杜錦年來說都只是炫耀和刺激。
“我很可笑不是嗎？做了那麼多，但其實衍哥從頭到尾喜歡的人只有你，現下的我，輸得一敗塗地。”她捂着心口，輕輕地喘氣。
“所以呢？你想表達什麼？”
“我恨你，很恨你，季明珠……”她的眼睛裡盈滿了淚，一字一句的吐出話來。“假如不是因爲我大哥，假如不是對我存着一點的愧疚，衍哥對我，根本不會多看一眼……”
即使在這一刻，她深深地感覺到杜錦年的悲哀與無奈，但也還是沒有辦法原諒她，啊九的眼睛已成事實，更何況杜錦年之前，做了那麼多的事情。
“我輸了……”她困難地開口，臉色慘白了許多，臉上的表情似乎極爲痛苦，“我輸了，所以……我會放棄衍哥的……會放棄他的……”
鄭良希見狀連忙扶緊了她，“不要說了，我們回去吧……”
杜錦年點了點頭，就要離開，來喜忽然就出了聲，“其實你還有鄭良希，不管你怎麼樣，在你身邊的，都還有一個鄭良希不是嗎？”
只是人啊，對於自己太近的東西，總是不能看見，對於自己唾手可得的東西，總是選擇忽略。
“小姐，我都放開了，你也要放下了。”啊九的話語輕輕的在耳邊迴轉。
來喜看着她，溫柔地笑開了眼。
如果沒有放下，那麼一輩子都不會有幸福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