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人人都覺得她是要退出的那一個呢，爲什麼都覺得她放棄的話就不會痛呢————
青幫內鬼的事情，就這樣不了了之。
但來喜清楚，也許杜先生是知道的，只是不想去證實，不想去查明，畢竟那是自己的親妹妹，人之常情，如果她是杜先生，她也會這麼做。
“啊九，你有沒有試過這樣的感覺，那個人離你很近，就在你的面前，可是你總覺得他很遠很遠，不管你怎麼做，都靠近不了？”臥在客廳的長凳上，她突然問道。
啊九怔了一下，似乎沒有想到她會這麼樣，隨後只是低下頭來，“小姐怎麼突然會有這樣的感觸？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她邊說着，邊把暖爐裡的火加旺了一些。
“沒有，我只是覺得人與人之間的關係真是很奇妙。”來喜輕輕笑道，“就比如我跟你能遇見，能相互關心，相互靠近，也是一種幸福。”
雖然名義上說啊九是陪着她的丫頭，但是彼此之間，從來都沒有以主子下人劃分過，對於她的事情，啊九從來不問，但是總是最緊張她的那一個，當日啊田叔的事情，啊九差點連命都沒有，她到今日都忘記不了。
“小姐身邊有對你那麼好的沐少，已經很幸福了。”她斂下眉笑道，“我當初還一直以爲小姐身邊的人是季二爺呢……”
來喜忽然想起那些過往，有那麼一絲若有若無的情緒，就這麼覆上心頭來，那種感覺在心裡稍縱即逝，她來不及去深思。
“你怎麼會喜歡上方竣的？”方竣那人較冷漠，跟他的主子一個模樣，都是忠心得要死，打掉牙都會和着血吞下去的那種，啊九喜歡上方竣，只怕是很辛苦。
啊九突然就怔了一下，表情似乎有些難看，“小姐，別開我的玩笑了，我跟方大哥，其實什麼都沒有……”
“怎麼，他不喜歡你？”來喜懶懶地挑高了眉。
啊九搖了搖頭，“我不知道，可是他說不能和我在一起。”話音才落，她又笑得燦爛，“其實也沒什麼，很多時候不去想那麼多的東西，反而來得輕鬆，就像我有時候看到他，只要想着我跟他什麼都沒有，就不會覺得難過了。”
這是自我安慰麼？
像啊九這麼好的姑娘，假如喜歡的不是方竣，是不是會幸福很多？
“小姐……小姐……”看着來喜怔愣住，啊九連喚了幾聲。“小姐，怎麼了？”
她這纔回過神來，“沒有，想到一些事情而已。”
啊九擔憂地看着她好一會，方又開了口，“剛剛外面來說，杜小姐過來了，小姐，杜小姐，是杜先生的妹妹那個杜小姐嗎？”
杜錦年？
來喜眉頭微佇，她來做什麼？
杜錦年是一個人來的，這倒讓她有些訝異，只是這
次看杜錦年，相較於上次見面，她似乎又嬌弱了些許，看來她的身體不好，並不是裝出來的。
“明珠姐。”見着來喜，她的眸子動了動，輕輕開了口，那薄弱的身影站在寒冷的空氣之中，好像一下子就要倒下一樣。
“進來再說吧。”雖然對她寬容不起來，但想着她身體到底不好，來喜還是扶着她進了屋裡，就手所扶到的位置，幾乎瘦可見骨，她真是毫不懷疑只要一陣大風，杜錦年都能被颳倒。
杜錦年伸手反握住來喜的手，竟是有點顫抖，“明珠姐，我來是有事情想拜託你的。”
來喜微怔，也並不說話。
見着她沉默了，杜錦年略略有些急了，“我知道你並不想見我，可是明珠姐，我沒有辦法……真的沒有辦法……能不能請求你，不要再跟衍哥見面了？”
她一愣，進屋的腳步也頓住了。
許是沒有想到杜錦年會如此直白，只是面對着她這樣的請求，來喜着實覺得好笑，“杜小姐，能給我個理由嗎？”
即使不靠近季衍，連見他也不可以了嗎？
杜錦年的臉微微地發白，似乎是有些有透不過氣來，來喜將她扶進了屋子裡，然後在長凳上坐下，讓人下去端了杯熱水上來。
纔是緩和了一些，她咬了咬脣，似乎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氣，“明珠姐，我……我很喜歡衍哥……衍哥也是知道的，所以請求你，不要破壞我們好嗎？”
破壞？
什麼時候，她竟然成了破壞她和季衍感情的存在了？
“如果你跟二爺是情投意合的話，你又何必怕我破壞？你喜歡二爺，不應該跑來這裡跟我說不是嗎？”見她的一番話說出來，杜錦年紅了眼睛好像就要哭出來的模樣，來喜便又是一陣不忍。
想來這杜錦年養在深閨，今日能來找她說出這句話，已經是非常的不容易了。
“可是明珠姐……我……我很早很早就喜歡衍哥了，你沒有出現之前，我就喜歡衍哥了……”她似乎有些無措，“但是我從英國回來之後，衍哥好像有些變了，人人都在說，你跟衍哥的關係不簡單，可是明珠姐……你不是有向東哥了嗎，不要跟我搶衍哥好不好？如果衍哥不要我了……我不知道該怎麼辦……”話末，她的餘音已經有些哽咽。
來喜心裡忽然說不出來是什麼滋味。
當初的安小舞曾經說，讓她把李安遠讓給她，因爲她的身邊，已經有很多男人，而她卻只有李安遠一個，如今杜錦年，卻是要她不要再見季衍，因爲她身邊有沐向東。
爲什麼人人都覺得她是要退出的那一個呢，爲什麼都覺得她放棄的話就不會痛呢？
只是安小舞不同，她流落街頭，遇上了那一份溫暖，想努力的靠近，那樣的心情，她也許能夠理解。
可是杜錦年她有疼她的哥哥，家境富足，若是受到了什麼傷害，別說杜先生，季衍都會馬上站出來保護她，她擁有的東西太多，以至於對不擁有的東西，就變成了執着，她不懂世道紛亂，她的心中就只有愛情。
有誰是失去誰就活不下去的呢？
“因爲你害怕我搶走二爺，就陷害我是青幫的內鬼，是嗎？”終於出了口，來喜看着她的眼神有些冰冷。
杜錦年的眼馬上就覆了層層的無措與恐懼，連呼吸都開始有些不順暢，“明珠姐……你……你說什麼？什麼內鬼？”
“你應該知道，假若我不能幫自己洗脫嫌疑，我就是出賣青幫的叛徒，而你知道我的下場會如何嗎？整個青幫的人都不會放過我，杜小姐，爲了不讓我搶走二爺，你可以自私到這樣的地步嗎？”偏偏她今日還能找上門來，要求她不要再見季衍。
也好，既然她來了，也不怕一次性將話都說清楚。
“明珠姐……我……沒有……”她的聲音越發地小了，撫着胸口，似乎忍受着極大的痛苦。
抖着手從懷裡拿出那一隻泛着光的耳環來，來喜將耳環放回她的手裡，“杜小姐，我只想告訴你，我不想跟你搶二爺，甚至於……甚至於……”來喜突然停頓了一下，“就算我是喜歡他，我也只會放在心裡，我跟二爺之間的距離，遙遠到連我自己也看不到邊，所以，你根本不用擔心。”
將那枚耳環握得緊緊的，杜錦年惶恐地看着來喜，“向東哥，他……他也知道嗎？”她馬上就掉了眼淚，止也止不住，“衍哥呢，衍哥也知道嗎？明珠姐……你告訴他了嗎？”
來喜還沒來得及開口說些什麼，便見得杜錦年揪着心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氣，臉色蒼白如紙，咬着牙，似乎很是痛苦。
心覺不對，來喜趕忙低下頭來，“你怎麼了？”
卻見杜錦年伸出顫抖的頭來，語氣裡皆是無止境的懇求，“我求你……別告訴衍哥……明珠姐……”
“別說了，你看起來好像很不舒服，我喚人送你去醫院。”來喜就要喊人，卻見杜錦年繼續堅持，死死地抓着她的手，“你答應我……你先答應我……”
纔是一個恍惚，眼前出現一個黑影，回過神的時候，便見杜錦年整個人已經被季衍橫抱起來，她抓着心口，已經連話都說不完全了，“衍哥……衍……你別怪明珠……姐……她不是故意的……”
腦子裡嗡嗡地一片空白，她擡起頭來，對上季衍深沉的眸子。
那雙眸子清冷如斯，看不出任何情緒。
“二爺……”她還沒來得及說話，便見得季衍抱着杜錦年已經往外走去，很快就消失在她的視線裡。
是麼？是這樣麼？季衍他會覺得，杜錦年這樣是她害的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