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國,成德三十六年,青州,隴州蝗災突至。百姓顆粒無收,紛紛逃離家園,外出求生。
青州境內,一條大路上滿滿的是逃難的災民。他們蓬頭垢面,衣衫襤褸,腳步虛浮,怕是走不了幾步就要倒下。
突然,大路上傳來一陣“吱吱呀呀”的聲音。難民們木然的回頭一看,只見一個少年拽着一根麻繩,死命的往前拉拽着一輛獨輪車,車上面依着一個老婦人,身形消瘦,面色蒼白,怕是不久於人世。獨輪車後面是一個五十餘歲的老漢,雙手把着獨輪車的雙柄,費力的往前面推。走幾步便氣喘吁吁。
老婦人看着丈夫和兒子精疲力盡的樣子,心疼的說:“老伴兒,揚兒,你們歇歇吧!”
老漢也不停下:“胡說,老婆子,你的病不能耽擱了,我們不能歇!雲揚,再加把勁,咱就快到縣城了,等到了縣城,我給你煎藥。”
“誒!好勒。爹,我撐得住。娘,您現在就好好地別動,咱一會兒就到了,到時候您的病一定會好的。”雲揚也勸道。
太陽慢慢西移,父子二人又接着推着車,漸漸地消失在大路的盡頭。
蒲縣城下,雲父看着遠處的城門興奮的說道:“看,揚兒,前面就是蒲縣。咱趕緊去,免得晚了縣城落了鎖!”
雲揚慨然應允,鼓足了全身的力氣往城門口拉去。可到了城門口,卻發現城門口全是大大小小的馬車,牛車擋在門前。雲揚上去一打聽,才知道這些車都是運糧食的,今天必須全數入倉。所以,在這些車進去之前,任何人都別想進去。
無可奈何,雲揚一家只好慢慢等候。好不容易等到馬車全都進去了,他們剛打算進去。這時候城門響起了三響梆子聲。城門便吱呀呀的合上。
雲父大叫:“不好,城門落鎖了!”着急的跑到城門前大喊,要求放他們進去。
可是這也無濟於事,燕國規定,城門日暮而閉,日出而開。除非你有手令,不然,便是有天大的事情也叫不開城門。
既然如此,看來今天只好在城外住一晚了,雲父從車上拿下被褥,爲雲母裹上,而云揚則四下撿拾樹枝樹葉,聚攏起來。掏出火刀火石,點了個火堆。
露宿在城外的不止他一家。很快。城外便點起了星星點點的火堆。雲陽和雲父烤着火堆,四下看看,確定無人在周圍後就拿出一個小布袋。從裡面拿出來幾個乾巴巴的饅頭。
可別小看這饅頭!饑荒中這就是性命!也別怪他們如此謹慎,倘若被他人看到,少不了一番搶奪。雲揚他們一路上聽到不少的消息,有的地方的人餓極了就吃野菜,野菜吃完了就吃野草樹皮。找不到野菜樹皮的就吃觀音土。只要是能夠飽腹的東西,統統可以吃。
除此以外,還有一些喪心病狂的人開始吃人肉!他們把死在路邊的人大卸八塊,幾人一堆,或是火烤,或是水煮。着實飽餐一頓。吃過人肉的人往往兩眼發紅。而且變得極其亢奮,力大無窮。平日裡總是肆無忌憚的看着別人,似乎在打量你什麼時候嚥氣!着實可怖!
雲父遞了一塊饅頭給雲母,雲母沒有接,虛弱的說:“老頭子啊,我怕是不行了,咳咳咳,這饅頭還是給你們,留給你們活命吧。”
雲父生氣道:“老婆子,說的什麼蠢話!明日!明日我們就可以進城,到時候我就可以抓藥給你治病了。”但說完又懊惱的說道:“我真沒用,身爲郎中卻救不了你!唉。”
雲母好好勸了雲父一番,便睡下了,火堆前就只有一對父子還沒睡。
雲父像是自言自語般說道:“沒想到我大燕盛世也會有這一幕!”
雲揚疑惑的問道:“爹,爲何如此說?”
雲父清了清嗓子,緩緩道:“我大燕始於太祖皇帝,當時楚國闇弱,被匈奴聯合西域侵略,便苟安一方,納貢和親。南方蠻族趁機北犯,生靈塗炭。太祖皇帝揭竿起義,最終建立我大燕國。三百年來國富民強,四海昇平,實在想不到會有今日啊。”
見父親一陣感慨,雲揚勸導道:“父親莫要傷懷,此次蝗災,相信朝廷不會置之不理的。”
“但願吧!”雲父唏噓道。
第二日清晨,城門打開,雲揚趕緊搖醒父親,二人推着車就要進城,卻被城門的兵丁攔下來,一個小吏走來說道:“州牧有命,流民不得入城!”
雲父趕緊解釋:“上差明鑑,小人不是流民,在下雲光,這是犬子云揚,車上的乃是內人云唐氏。我等皆是登記在冊的良民啊!”
小吏瞥了雲光一眼:“哦?你是良民?那你戶籍何在啊?”
“小民民籍青州合度召邑。”
“哼哼,召邑?你既是召邑人士,來我蒲縣作甚!還說你不是流民?來呀,與我趕出趕出!”
“上差,上差!內子性命垂危,急需用藥啊。上差。。”
小吏不耐煩的看着雲光:“休要多言,來呀,與我趕出!”
雲光還要多言,就被看守城門的軍士猛地一推,重重的摔倒在地上。雲揚上前想要理論,就被軍士端着長槍指着,不得已被逼了回來。
雲父悲憤的拉住雲揚:“揚兒,我們走!”
說着,默默的推起車,雲揚趕緊跟着。他不明白,爲什麼自己不能進城,母親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