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們的效率很高,很快便將一個巨大的木桶給擡了進來:另一邊,七八個侍女也手提着木桶進來了,木桶裡裝滿了井水。
李越見準備都齊全了,連忙指揮道:“你們幾個迅速將水都倒進木桶裡,再來兩個人把王妃給攙到桶裡去!”
李越一聲令下,大桶裡很快便裝滿了水,可王妃仍舊靠在牀頭,就是沒人敢攙。
“嗯?”李越眉頭一皺。
“怎麼都沒聽見我的話麼?”
依舊沒人敢動……
侍女們也有自己的顧慮。這一來,井水來自地底,最是寒涼刺骨!素日間打上來後也總要在日頭下放置了好久才能用。眼下若是將王妃丟進這寒冰冰的井水裡,只怕是舊症不除,又添新病啊!再有,當着李越做一個外男的面,將鎮南王府的王妃娘娘給丟進井水裡……這已經不僅僅是男女大防的問題了,這更牽扯到了鎮南王府的臉面問題!
闔府上下有誰不知道王爺是個好臉面的人?你看上午那個樓門軍出身的黃肅,不就是做了些小偷小摸的事情壞了王府的臉面才被斬了雙手的麼?
邱澤雖然很想幫着李越說話,但無奈李越的做法着實是太過於驚世駭俗了。邱俊有些爲難的朝李越拱了拱手:“先生啊,這井水可是寒涼的厲害!就這麼把母親放下去……她,她老人家的身子骨可怎麼遭得住啊!”
邱俊的話說的極其婉轉,生怕哪句措施不夠和緩而激怒了李越。
就在這時候,羅氏也站出來幫腔道:“是啊先生,姐姐好歹是王妃,要是當着這麼多奴才的面給丟進了水裡,臉面上怕是遮不住啊!”
李越兩眼微眯,他的目光先是落在了邱俊的身上,一番遊弋後又慢慢的掃到了羅氏的臉上。
“我看這病乾脆就你們治好了,反正我說的話也沒人聽。”李越的語氣有些冷淡,一張臉上也掛着寒霜。
“先生這是哪裡話!”邱俊一聽李越要撂挑子,當時就急了。倒是羅氏的面色如常,不陰不陽的好像根本就沒聽見一般。
李越冷笑道:“哪裡話?我這是真心話!看看你們這些人吧,一個個當初都是哭着喊着的求我救人,現在老子提出了救人的法子,你們又一個一個的拿上了喬了。罷了!既然各位信不過李越,那我也就不杵在這裡丟人了。但走歸走,可這話我得說明白咯。今天是你們鎮南王府瞧不上我李越,而不是我李越看不上你們鎮南王府。老子可沒什麼地方對不起你們的!
說着,李越憤然一振袍袖,轉身就要走。
短短一天時間,李越已然兩次提出要走人了。這其中除了李越的火爆性格作用外,鎮南王府的用人方略也存在着很大的問題。
常言道用人不疑用人不疑,眼下這王妃都到了生死關頭了,可一個個的居然還都懷疑猜忌他,這是李越所絕不能忍受的!
邱俊見李越要走,一下子便上前攔住了他。
“先生息怒啊!您要是走了,那母親可就真的們有救了。”邱俊現在根本就沒有辦法,母親已然到了一個危急的關頭,這時候李越要是走了,根本就沒人能挽回這個局面。
事情到了這個關頭,趙時言也不好再沉默了。他先是嘆了一口氣,然後低聲道:“念笙啊,不要意氣用事啊!眼下這個局面哪能離得開你啊?都說你是個君子,可君子之道貴乎始終如一,你就這般半途而廢了,豈不是亂了自己的章程了嘛!”
面對趙時言的勸告,李越卻是毫不留情的批駁道:“好一個趙五柳,果然生了張巧嘴!若非老子多少還知道些道理,險些就要被你說的羞愧至死了!你們都摸着自己的良心好好想想,今天是我李越要丟下王妃不管的麼?不!是你們,問題在你們!一個個的從一開始就疑心老子,這能怪我不始終如一麼?倒是你們,個頂個嘴上說着信任老子,可其實呢?不過是放個屁的功夫,兩回了!你們做到始終如一了麼?居然還敢拿什麼君子之道來壓老子,不知羞恥!”
李越的話惡狠狠的甩在衆人臉上,趙時言當即便低下了頭。他何嘗不知道是王府理虧?但他是王府的人,也只能盡力爲王府說話了。眼下李越已然把話挑的明明白白了,那自己也再無什麼好說了。
在場的這麼多人裡,要說觸動最大的,那還得是邱俊。口口聲聲說着信任先生,但到頭來卻還是疑心懷疑人家,這不正是自己麼!
可就在邱俊自責的關口,羅氏卻冷不防的接上了嘴。
“李先生這話可就不對了吧,您是爲王妃治病,可我們也是在爲王妃着想啊。就比如這桶冷水,你可曾想過將姐姐放進去會出現什麼樣的結果?就算是暫時熬過來今後的難關,可萬一凍出個好歹來又怎麼辦?”
羅氏也是一個言辭犀利之人,面對李越的指責,她當場便反擊了回去。
“嗬喲!你比老趙還強得多啊。好吧,既然你們都是在爲王妃着想,那王妃便交給你們好了。告辭!”
“哼,什麼不信任,我看先生是知難而退了吧?”羅氏瞟着李越,那激將的意味簡直就是呼之欲出了。
李越微微一笑:“看來我錯了,你並不比老趙聰明。”說完,李越搖了搖頭,然後朝雲揚做了個出門的手勢。
“你什麼意思!”羅氏有些急了。
“什麼什麼意思?最起碼人家老趙就不會用這麼低級的激將法。你還覺得自己很聰明是麼,不自量力!”李越說這話的時候還特地回頭望了望,眼神中盡是些嘲諷和不屑。
“你!”羅氏指着李越的背影,一時竟說不出話來了。
眼看着李越就要踏出門口,這時候邱俊動了。只見他快步走到了李越的跟前,一下子便跪了下來。
“先生,都是邱俊有眼無珠,還請先生息怒啊!到了這個關口,也只有您才能救母親了。所以邱俊斗膽請先生繼續爲母親治病吧!”說着,邱俊一把便將額頭碰在了地上,鏗然有聲!
李越看着面前的小子,眼神幽幽,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你就不怕我胡亂出些古怪的法子,既害了你母親的身體,又壞了你們鎮南王府的名聲?”
“不會的!”邱俊連忙搖起了頭,但整個人卻仍舊跪在了地上。
“我邱俊在此立誓,往後無論先生出何等的法子,我都會言聽計從,不會產生分毫的疑心。如有違背便教我死在刀劍之下,永不超生!此言此誓,天地共鑑!”說着,邱俊竟一下子將自己的中指咬破,讓後將指血點在了脣上。
李越見邱俊的誠意頗大,當即便滿意的點了點頭。
“哪個要你立誓的!難不成你要老子也把中指給咬破嘍?”
“先生你!”邱俊聞言大喜,一下子便從地上爬了起來。
“先生可是答應了?”
“算了,看在你一片孝心的份上,老子也就再忍忍好了!”說着李越拍了拍邱俊的肩膀,然後在袖子中翻尋了一會兒,直接便甩出一個小瓶子。
“這金瘡藥功效不差,你拿去好好抹抹。”
“好!”邱俊手裡捧着金瘡藥,一面應承,一面朝着下面的侍女吩咐道:“都按李先生的意思照辦!你們也別有什麼顧慮,除了什麼事情由我擔着呢!”
邱俊的話就像給侍女們吃了一顆定心丸,她們怕就怕自己會因爲遵從李越的吩咐而受到牽連,現在既然世子都把責任給擔下來了,那自己也就沒什麼好擔心的了。
兩三個侍女小心翼翼的將王妃從牀上給扶了起來,這時候的王妃就像是一塊正燃得旺的炭,整個人都騰着熱氣。
“把簾子降下來,然後把王妃的手給露出來。”李越接着吩咐道。
王妃被慢慢的泡進了水裡,那井水是真涼!侍女們只是放進去一會兒便有些受不了了,真是不知道完全泡在水裡的王妃又是何種感覺。
看着衆人那憂心忡忡的模樣,李越搖了搖頭:“都別揪着了,老子自有辦法!”
說着,李越一把抓着王妃露在簾外的手,然後徐徐的調動起了體內的真氣朝王妃的體內送了過去。
涼水傷身,那是個由外到裡的過程,一旦寒涼侵入體內,那可就落下的病根。李越自然也想到了這一層,故而他纔想到了這個法子。
用自己的真氣在護住王妃的內裡,然後再借着井水的寒涼將體表的溫度給降下來。也唯有如此才能解除當下的危機。
但這個方法最大的缺點就是要耗費大量的真氣,甚至比幫人打通任督二脈還要厲害!因爲爲了確保王妃的內裡不被寒涼侵害,李越必須時時刻刻都往王妃的體內灌注真氣。據李越的估算,最少也得一個時辰才能壓住王妃體表的溫度。一個時辰,這幾乎就是李越的極限了。
但現在是人命關天的時候,李越也只好咬着牙往上頂了。
真氣順着掌心,源源不斷的輸進了王妃的體內。那些帶着熱度的真氣牢牢的護住了王妃的內裡,就像層無形的防護罩,死死的將寒意擋在了外邊。
另一方面,王妃體表的溫度被涼水這麼一中和,當場便緩和了下來。可以看見的是,王妃臉上的潮紅漸漸退了下來。
望着李越那不惜血本爲王妃輸送真氣的模樣,趙時言有些動容的朝邱俊道:“真沒想到他竟會捨得用辛苦修來的真氣救人。世子,咱們這回可是欠了李先生一個大人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