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庸看了看面前的幾位。張家,趙家,李家的家主都是一副誠心投靠的模樣。而胡家的家主平陽伯雖沒有表露心跡,但心裡怕是頗爲意動的。王庸並沒有着急,因爲這次他本來也沒有想着,能夠一次性就把這些盤踞在青州的土皇帝們給拉過來。
好高騖遠不是他的作風。你當張,趙,李三家就是真真正正的倒向誠王了?要是這麼想,那隻能說明你太幼稚了。今天席間唯唯諾諾,看上去不堪大任的那些個家主,哪個不是精明謹慎之輩。今天他們賭咒投靠,來日少不得反覆改變。關於這一點,王庸也是看的十分透徹的。
如今的誠王和太子,就好比是天平的兩端。東宮是一堆砝碼,誠王黨是另外一撥砝碼。還有一堆作壁上觀,兩不相靠的砝碼。二人都在往自己的那端拼命地加分量,誰能夠把對方翹起來,誰就能登上大寶之位。現在的情況是,二人旗鼓相當,就這麼僵持着。他們都急需要一股外力來幫他們贏得局面。那些中間派就成了炙手可熱的對象。這也就是爲什麼一向嫉惡如仇的黃承會投鼠忌器,王庸刻意拉攏他們的原因。
王庸十分清楚這些地方豪門的做派,所以他此番的目的僅僅只是和青州的豪門搭上線,結個善緣。順便給黃承,以及太子潑幾盆髒水罷了。這些牆頭草,不到最後時刻是不會表態的。畢竟他們乾的就是投機鑽營的勾當。所以彆着急,以後有的是時間好好拿捏他們。
李家公子見幾位家主都差不多有了態度,朝着王庸一拱手:“王大人,晚輩李衍恪斗膽相問。”
王庸笑笑:“李公子不必客氣,請講”
李衍恪點點頭:“那晚輩就說了。大人前些日子給我等送信,我李家和幾位家主收到消息便直接趕來了。大人對我等的招攬我等也是同意了的。”說完看了看幾家家主。平陽伯沒有表態,張晟和趙茗都是點了點頭。李衍恪接着說道:“如您所說,黃大人下定了決心要整治我們幾家。我等皆是一片真心投效誠王殿下,不知道大人您的解救之策是什麼?希望大人別隻是空言恫嚇纔好。”
其他的幾個家主都朝着王庸看了過來,想要看看王庸到底如何應對。
王庸饒有興趣的看了李衍恪一眼,心說道李家的這個傳人倒是不孬。這種情景下還敢質疑自己。雖然李衍恪的話問得有些尖銳,但王庸並沒有生氣,因爲這個問題雖然是李衍恪問的,但何嘗又不是現場其他三位家主的疑問?自己要是連這個都解決不好,那今讓豪門俯首就真的只是空談了。
王庸清了清嗓子:“李公子,幾位家主。這次的動作黃承是看一直盯着的。他急着去廣安迴護譁變的隴州衛,所以抓總的事情落在我的頭上。”說道這裡王庸頓了頓,端起一杯酒慢慢品了起來。
張晟有些着急地說道:“此番既然是大人抓總,那在好辦不過了!大人只要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可以了啊!”
張晟一說完就緊緊地盯着王庸,想要看他到底是怎麼個說法。平陽伯和李衍恪聽完都搖搖頭,趙茗也是悶着頭不說話。
王庸放下酒杯:“張家主玩笑了,這次我的差事是黃承派的,我要是一點事情不做,那豈不是讓黃承抓住我的把柄?畢竟我和他分屬兩派,他又是上官。要是他下定決心整我,我又如何招架啊?”
張晟愣住了,自己這話確實是幼稚了些。聽完王庸的話他低着頭不吭聲。
許久沒有說話的平陽伯開腔了:“王大人,我們也知道您的難處,但我等只求自保,所以還望王...”
“老伯爺!”王庸一反常態的直接打斷道:“老伯爺,幾位家主。你們知道我抓總和黃承主管的區別是什麼嘛?黃承親自動起手來就是抄家滅族的禍事!而我動手,你們會傷些皮毛,動不到筋骨。別怪本官無情,我說過,黃承一直盯着我呢。我要是不做到一定地步,我會完蛋。那麼等到我完蛋後,黃承他照樣會親自過問這件事情。諸位照樣是在劫難逃。
場上一片寂靜,所有的人都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只有王庸一個人悠閒地在自斟自酌。過了許久,平陽伯才嘆了口氣:“唉,我老了,現在只想求個家族安定,親人平安。王大人的辦法是什麼?說說吧。”
王庸聞言,看着平陽伯:“老伯爺,我的法子就是。棄車保帥!黃承要登記流民,爲的就是削減諸位家中附庸的家奴。諸位要是反彈抗拒,那黃承就會下手。諸位要是認下這個暗虧,黃承也不能死揪着不放。要是他決意爲難諸位,呵呵,誠王殿下也不會袖手旁觀的。”
李衍恪聽完,若有所思道:“大人是要我們忍下來。大人您動手多多少少還能保全家族,要是要是黃大人的話,怕是一點假都做不得吧。事到如今,只有如此了!大人,我聽你的。”
王庸滿意的點點頭,看着李衍恪,心說這個年輕人看着斯文儒雅,暗地裡倒是個心狠手辣的主。以後可以留心一二,說不定今後會是一同輔佐王爺的同僚。
其他的家主也像是認命的模樣,一臉垂頭喪氣的模樣。王庸笑了笑:“諸位就這般的喪氣嘛?雖說眼下棄車保帥是不可逆轉的事實,但我有一個提議,多多少少的可以減少諸位的損失啊。”
王庸的一番話讓諸位家主重新擡起了頭,滿臉的期待。王庸沒有賣關子,慢條斯理的說道:“諸位的附庸大多是些爲了逃避賦稅的平民。想必不都是些青壯吧,啊?”說完王庸意味深長的笑了笑。
哎呀,好辦法啊!確實啊,手底下的平民有大量的是些老弱。他們比不得年富力強,能夠做事的青壯。還要靠着豪門來養活。要是損失了青壯,那麼對於豪門的財富是一種大的削弱,可要是些老弱嘛...是死是活也就無所謂了。
幾位家主又重新露出了笑臉,就連平陽伯也點了點頭。
王庸見他們臉色轉晴,拍拍手。侍女又端着一份菜上來了。王庸介紹道:“諸位,這是最後一道菜。幾位慢慢品味。說完慢慢揭開了蓋子。
蓋子打開後,沒有香氣飄出來。衆人定睛一看,只是一盤普普通通的炒青菜。
“這...”幾位家主面面相覷。顯然是有些意外。在這種場面上怎麼會端出這種菜色?
王庸指着那盤炒青菜說道:“這道菜,叫‘青龍出海’諸位以爲如何?”
“好一個青龍出海!”說話的乃是一向穩重少言的平陽伯。平陽伯大爲讚歎的點點頭,伸出筷子接連夾了好幾筷子。其他家主還在奇怪怎麼老伯爺對這道平淡無奇的素菜這麼歡喜。
張衍恪也伸出筷子:“王大人這道菜真是好意頭!我等若是逃脫災禍,豈非青龍出海啊?哈哈哈哈。”
其他兩位家主這才醒悟過來,附和道:“好意頭好意頭,來來來,你我都嚐嚐!”
很快,這道菜就被吃的乾乾淨淨,看着意猶未盡的幾人,王庸說道:“好了,如今壓在我等心頭的大石都消失了,諸位這回可以縱情酒食了吧?請!”
說完親自爲幾位家主倒酒。幾位家主推辭不及,只好向王庸致謝。幾人推杯換盞,高聲談笑。是夜賓主盡歡,不在話下。
一夜歡宴,第二日早上。四位家主離別,王庸相送到門口。離別之前還細心囑咐道:“諸位,我等雖是做好了對策,可眼下黃承他人就在廣安,說不得會出手干涉。幾位一定要做好準備。這個暗虧不吃下來,恐怕禍事上門!
幾位家主吩咐點頭,然後登上馬車離去。
青州城外十里崗,四家馬車停在路口。四位家主就隨便坐在路口談事,隨身的奴僕站在一邊戒備。趙茗開口道:“世伯,您以爲王庸這人如何?”
平陽伯捋了捋鬍子:“王庸,這個人城府很深,看的很遠。他昨夜的話七分真,三分假。使得好手段!
張晟疑惑道:“世叔,這王庸假在何處,真在何處啊?”
“呵呵呵,真的地方是,要是真的輪到黃承動手,我等必然傷筋動骨。再有就是,太子和他身邊的肱骨老臣確實不喜歡我們這樣的勳貴豪強。”
“那假在什麼地方?”張晟急切的問道。
“假?就算是黃承親自動手也絕沒有王庸說的那般可怕。太子和誠王,都是厲害的主。不到最後關頭,誰會輕易得罪我們這些牆頭草?最起碼他黃承現在還是有顧忌的!不過話又說回來。與其讓黃承下手,倒不如先聽王庸的。就算是破磚爛瓦,也是咱們一點一滴攢出來的。能少損失就少損失吧。”
“那老伯爺是怎麼看待王庸的招攬呢?”李衍恪在一邊問道。
平陽伯看了看這個心思深沉的年輕人,讚揚道:“小李子,你很不錯,看事情看的很深,膽子也大。文和有你這個兒子也該知足了。我們和王庸,乃至誠王只是一時的交易,爲的是避禍,算不得是投效。因爲現在還遠遠沒有到我們影響局面的時刻。你要記住,不到最後關頭。你我都不要表露自己的態度。做個扶保新帝的功臣元勳固然是好,但要是看錯人,押錯了寶。輸的就是整個家族。你明白了嘛?”
李衍恪點點頭。平陽伯看着三人,拱手道:“諸位。你我就此拜別吧。早日回去也好佈置安排。記住,一定得忍下來!好了,後會有期吧。”
說完轉身上了馬車。馬伕一策繮繩,馬車絕塵而去。
“恭送老伯爺。”
三位家主在身後行禮道。然後相互行禮拜別,各自上了馬車。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