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曼,你不會離開我吧?”夜晚222寢室內,窗明几淨,待考生陳文藻可憐兮兮的抓着他不放。
路小曼無奈的回頭,
“不會啦,二哥,你放輕鬆一點,我就是去上個廁所。”
陳文藻鬆開手,臉上有點泛紅,
“小曼,這些年二哥看着你長大,最後關頭了,你一定要在旁邊支持我,安慰我,否則二哥會睡不着的。做人要有良心,知道吧?”
路小曼點點頭,“嗯,我支持你,可是你也沒必要這麼緊張啊,不就是個公務員考試麼,我明天還要比稿呢,你瞧,我就一點都不緊張!”
路小曼略帶自豪的拍拍胸脯,就差說出一句,“學着點!”了。
陳文藻感到自己有被鄙視的跡象,心下鬱郁,看着往廁所方向走去的人,不滿的嘟囔,
“你什麼時候緊張過,分明是腦子缺根弦的……”
第二天,路小曼陪着陳文藻打車到了考場,陪他說了一會話,就準備再趕往天實去上班。臨走前,二人依依不捨,
“二哥,就算是爲了我的打車費,你也要考上!別忘了還要給我套房子!”
陳文藻只覺得隊伍裡的目光紛紛含義明顯的射向自己,不由臉上燥紅,吼道,
“你小樣還放高利貸的?!快點比你的稿去吧!”
路小曼笑嘻嘻的回頭走了,陳文藻吼過,看着他漸漸走遠的身影,發現自己真的不怎麼緊張了……
路小曼剛剛跑進天實的辦公室,一擡頭,發現老闆正一臉笑吟吟的看着他——沒有理由的笑吟吟。
“老闆,你……很開心?”
楊和軒微愣了一下,稍稍收斂,
“小曼,公司已經派人去接你父親了,很快你就能見到他了,不開心嗎?”
路小曼自從知道父親要來,就一直處於心花怒放的狀態,覺得人生是更加的光明美好。
此刻,他略有些遲疑的看向楊和軒,
“當然開心……老闆,你,也很想見到我爸爸?”
楊和軒無奈的點點頭,“嗯,沒錯,非常想。小曼,安排你爸爸住在XX飯店,離你們學校也不遠,你看怎麼樣?”
路小曼想了一下,
“啊?!就是那個掛了五顆星星的飯店?”
路小曼對那個地方有一定的印象,主要是宿舍聚餐經常路過那裡,哥哥們最經常的就是以仰望的姿態不屑的語氣指着那棟大樓說,“等哪天大爺有錢了,就去XX包上一層吃喝嫖賭睡!”
馬上擺手,
“不行!不行!爸爸說了,做人要低調,低調!”
“那不去五星級,換個四星級的怎麼樣?”
路小曼想了一下,點點頭,“那好吧,謝謝老闆。”
這個時候,Edison敲了門進來,後面跟着江葛易和白茹。
白茹看着正靠得很近說話的兩人,冷淡的別開眼。
“Edison好!江指導好!”路小曼禮貌的對二人打招呼,看着白茹扭頭不理的樣子,發現自己好像真的不怎麼喜歡她,把就要冒出來的“姐姐好”收了回去。
“有事嗎?”楊和軒有些奇怪,目光落到了江葛易手中的文案稿封皮上。
Edison看看他,又看看旁邊還帶着笑容的路小曼,搓搓手,
“你,你們先等一下,我把Lisa也叫過來。”
說完不等迴應就出了門。
“老江,什麼事?”楊和軒有些嚴肅的問。
江葛易看了眼路小曼,緩緩的開口,“楊總,F-X的定稿已經選出來了,是這一份。”說着把稿子遞過去。
楊和軒看到標題,目光一沉。
F-X牛仔褲平面廣告
整個畫面由兩張對比的平面圖組成,左圖與右圖巨大反差:
左圖中,是一位身穿着F-X牛仔褲頭戴牛仔帽的女性背影,如此挺拔,如此性感,如此年輕的感覺,讓人浮想聯翩;
右圖中,該女子裝束不變,依然是F-X牛仔褲,只是她把臉轉了過來,拿下牛仔帽,放在胸前,正對着觀衆,淺笑倩兮,然而,——那是一張滿是皺紋的臉,是一個已經走過了人生大半旅程的老太太的臉。
這種反差突然打斷了觀衆正常的思維軌跡,特別是右圖那“欲抱琵琶半遮面”的姿態,讓人不由得開心一笑。
青春美女,滿頭銀髮,除了可以證明F-X適合的人羣之廣外,更多的證明了自己的悠久的歷史。
路小曼也心急的趴過去瞧,掃了一眼,立刻開心的拍起手來,
“哈哈,是我的!是我的!”
發現楊和軒詫異的看着他,周圍也安靜的有些奇怪,他察覺自己好像有點不夠謙虛,便趕快閉上嘴低下了頭。
白茹彷彿也有些吃驚,但還是一言不發的樣子。
江葛易看向楊和軒,斟酌着語詞,
“問題就在這裡,我想,天實廣告公司應該是出現了自創建以來的第一起抄襲事件。”
路小曼猛地擡頭,傻傻的看着他,楊和軒剛想開口,門就被人幾乎是大力的撞開。
“小曼怎麼可能抄襲,哪個腦子出問題的敢說我的人?!”
Lisa的聲音威中帶怒,隨着她快步走到屋子中央插了進來,瞥過路小曼,轉身直接正視白茹,
“白小姐,做出這種事在業內就是遺臭萬年的結果,你是個新人,傳出去你父母臉上也不好看,我奉勸你一句,承認了,立刻離開天實,我們就當什麼也沒發生過。”
白茹看着明顯怔住了的路小曼,淡淡的說,“我沒有偷他的。”
江葛易也在一旁點點頭,“不錯,我可以證明,白茹交給我文案的時間是在路小曼之前。”
路小曼被這突然的變故衝擊的有點發懵,看着一臉嚴肅的師父,還有其他人,
“可是,我,這就是我做的!這個創意還是一次考試的時候想出來的,是我的,真的……”他着急的辯解着,環視屋子裡的人——老闆沒有說話,也沒有看他。
心裡有一個地方,就像是被針刺狠狠紮了一下,委屈無措得有些疼痛起來,
“不可能的,江指導,文案我明明寫到你電腦裡的,你還告訴我密碼的,你忘了嗎?”聲音有些低,很委屈,聽得出來他在努力讓自己的情緒平穩下來。
“不錯,我看到得有些晚了,不然會早一點來找你。”江葛易語氣非常嚴厲,“那天上班沒多久,白茹就把文案交給我,因爲當時急着去上廁所,我就把稿子放在桌上,然後,你纔去找我,再到辦公室把文案寫到電腦裡,沒錯吧?”
路小曼眼圈紅紅的點點頭,“沒錯。”
“夠了!!”Lisa一拍桌子一聲吼,打斷了他們。
“老江,你爲什麼就直接認定,不考慮一下會不會是白茹抄襲小曼的?”
“時間先後很明顯了,而且白茹不知道我電腦的密碼,所以絕對不可能看到路小曼的文案。”江葛易寸步不讓。
Lisa攤開手,盯着他的眼睛,冷笑着說,
“真是奇怪了,聽Edison說你還沒等看到路小曼的稿子,就選定了白茹大小姐的文案,這不像你平時會做的事啊,怎麼,就因爲她父親是市長嗎?”
Edison在旁邊也使勁的點頭,“對,有資格參加比稿的人,他們每個人的文案你都應該看過再決定。”
江葛易有一瞬間的侷促,不過很快接着說,“我只不過是被這份文案的創意震驚了,它一定可以寫進將來的廣告史!”
Lisa看着一臉委屈無辜的路小曼,
“江導,抱歉,無論如何我不相信白茹能做出這樣的文案來,而且,我更不相信路小曼會做這種事。”
“Lisa,你到底是什麼意思?你在懷疑我?!”江葛易老臉漲得通紅,聲音也大了起來。
“我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Lisa愛徒心切,直白的回答。
“你!!”
“夠了。”坐着的楊和軒冷冷的發話,阻止爭論升溫,到現在,可以看到自己辦公室的門外已經聚起了不止一個黑影。
Lisa看看他,冷冷的說,
“老闆,總之我不能認可江指導說的話,我相信小曼。”
楊和軒看着低頭不說話的路小曼,咬着下脣,兩手正緊緊的攥着衣角,可就是不肯擡頭看自己。就要脫口而出的話停在嘴邊。
“楊總,”江葛易聲音也帶上了感情,“我在天實已經快二十年了,如果您不能相信我的話……沒有辦法,我也只有辭職了。”
路小曼這個時候擡起頭,看着楊和軒,努力直視他的眼睛,目光中隱隱的希冀與委屈,就像一份最無辜的言語,看得楊和軒心裡一震,
“我可以發誓,”在這場爭論中一直像是空氣般存在的白茹,這個時候突然也看向楊和軒,目光與聲音冷淡而透着一絲絕望,“我發誓,我沒有偷他的。”
簡單一句話,人便離開,纖弱的背影微微顫抖,快速消失在衆人視線中。
門大開,幾個員工的臉露了出來,又立刻縮到一邊。
“這件事,”楊和軒看了看剩下的四個人,在路小曼的臉龐上略有停頓,籌措着緩聲回答,“等調查清楚後再決定該怎麼處理,現在大家先安心工作吧。”
江葛易點點頭,拿起文稿準備離開。
Lisa似乎不能相信的看着他,一邊的Edison微微嘆了口氣。
路小曼身子顫了一下,收回目光,盯着自己的腳尖輕輕“嗯”了一句,也離開了。
等人都走光的時候,楊和軒看着桌子上的文件,心裡忽然很煩躁很煩躁起來。
他認爲自己剛剛憑着理智和慣性做了一個正確的決定,可是一想到小曼聽到那些話時臉上的表情,脆弱、失望、委屈、難以置信,最後又統統不見,只是低着頭孤單離開的身影……
終於,他站起身,大步走了出去。
“Lisa,看到小曼了嗎?”沒走幾步就碰到她和Edison。
“沒有。”生硬的回答。
Edison在一旁有些尷尬又小心的說,“呃,剛剛好像下樓去了。”
“謝謝。”短促的兩個字,楊和軒匆匆向電梯走去。
從電梯裡出來,就看到一個纖細的身影在大廳門口處一閃而逝。
楊和軒顧不得來來往往的視線,直接向門口快步跑去。
大樓外,路小曼一個人順着公路慢慢的向前走,好像正在打手機,
楊和軒鬆了口氣,正要上前,就看到他緩下腳步。
帶着哭腔的聲音從前方傳來,
“哥哥!哥哥,嗚……你在哪?我,我好難過……嗯……嗯,可是爲什麼不相信我,明明說過會相信我的,嗚嗚……,哥哥,你來接我吧,求求你快點,小曼等你……”
路小曼一邊抽泣着一邊含混不清的通話,肩膀一聳一聳的抽動,就好像遇到親人時,壓抑過後的委屈終於全數爆發出來。
楊和軒看着那個傷心離去的身影,胸口忽然就酸澀得難以忍受起來,眼看着他離自己越來越遠,嗚咽的聲音漸漸消失,卻無法輕鬆的擡起腳步,追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