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想着,盛夏擡腿要走。
三爺背後長了眼睛似的,長臂伸去,拉住了盛夏的手。
陳可欣猝然間已經淚流滿面,隔着一面玻璃,哭的泣不成聲。
而三爺表情始終是淡淡的,握着電話安靜無聲的聽她哭。
盛夏被陳可欣哭的有點傷感,再怎麼說她也是個女人,心腸沒有男人那麼硬,耳根子更是軟的厲害。
三爺道,“時間有限,你確定繼續哭?”
冰冷的聲音沒有情緒,臉上的冰霜甚至比剛纔更濃厚。
陳可欣捂住嘴巴不敢再大聲哭,嗚嗚咽咽的把哭腔壓住,好一會兒才緩過勁兒,“夜宸,我一直在等你……”
三爺嗯了聲,“有事?”
盛夏被三爺的冰冷給刺激了,作爲妻子,她當然希望自己的丈夫跟別的女人保持距離,但是作爲普通的女人,會覺得三爺的反應有些不近人情。
陳可欣怔了怔,“我想跟你說對不起。”
三爺瞥一眼她哭紅的眼睛,“你是該道歉,但不是對我,而是我的妻子。”
妻子……我的……妻子。
盛夏的心裡暖洋洋的,她比現象中更喜歡這個稱呼!
而陳可欣的表情卻落寞一片,“是,我是該對盛夏道歉,是我的錯。”
盛夏張張嘴,沒說話。
陳可欣太狡猾了,誰知道她現在的溫柔可憐是不是裝出來的,她這個人心眼兒那麼多,萬一是騙她的信任讓她心軟放了她呢?
陳可欣嗚嗚咽咽道,“我被感情衝昏了頭腦,我不該被克萊爾夫人利用,不該返回中國找你們復仇,更不該利用我哥傷害盛夏,對不起……”
陳可欣在裡面哭的梨花帶雨,三爺在外面片葉不沾身。
陳可欣哭訴了幾分鐘,重複率最高的一句話就是對不起。
幾分鐘後,三爺蹙眉,“說完了?”
陳可欣有些尷尬,她沒想到自己的哭訴換來的居然是這樣的迴應,她哭斷了腸子,他卻無動於衷,真是鐵石心腸的三爺。
“嗯……說完了。”
三爺點頭,“好,從現在開始,我問你的每一個問題,你給我誠實回答。”
陳可欣摸一把眼淚,通紅着眼睛點頭,“好,你問吧。”
她被沈如龍問了上百個問題,早就把心裡的秘密掏空了,不管三爺要問什麼,她都會毫無保留的回答。
三爺溫柔的握了一下盛夏的手,把盛夏安放在椅子上,“想問什麼,問吧。”
盛夏愣了下,“我?”
“嗯,來的時候你說有話問她,問吧。”
“喔!”
盛夏接了三爺的話筒,近距離的看陳可欣,可以清楚的看到她臉上的淚痕,甚至還能看到她臉上細細的斑點。
想了想,盛夏道,“那把槍從哪兒來的?”
陳可欣猜到她會問這個,悻悻道,“沈隊長問過我,你查一下記錄就知道了。”
“我要聽你親口說。”
陳可欣也沒推諉,又解釋了一遍,“克萊爾夫人和k私下有交集,弄來你使用的武器不是難事。”
果然如此。
“第二個問題,你跟克萊爾夫人這幾年,殺過人嗎?”盛夏板着臉,目光清冷。
陳可欣搖頭,“沒有,我的敵人只有你和夜宸,這也是我當初跟她合作的初衷。”
那就好,至少沒有傷及無辜。
盛夏停頓了一會兒,說實話,她沒什麼可問的,一查沈如龍的審訊記錄就知道了。
陳可欣黯然下眼睛,偷偷看三爺的軍裝,“還有什麼要問的?”
盛夏想了想,對三爺道,“我渴了,你幫我倒杯水吧。”
三爺瞭解她是要問不便被他知道的事,點頭,“好。”
三爺離開,盛夏緩緩開口,“陳可欣,你是真愛這個男人?還是不甘心、不認命,想要征服他?”
陳可欣被這麼一問給問住了,沒想到她會這麼說,所以有點迷茫,“你在懷疑什麼?”
盛夏苦笑,“我懷疑你不是真的愛他,真愛一個人,會放手成全他的幸福,而不是扼殺他的愛情滿足自己的私慾。”
陳可欣沒有言語,只是嘴脣牽扯一下,又閉上。
盛夏眼睛閃了閃,外面的冰雨倒影在玻璃上,折射到了她的眸底,染的眸底都是清亮的顏色,“你千方百計要得到他,不是因爲愛,而是佔有慾,你被他的鋒芒吸引,愛的早已不是他本人,而是被你的幻想美化後的那個完美假象。”
陳可欣無力反駁,更覺心慌,因爲盛夏說的竟然那麼戳中她的軟肋。
“另外,你是爲了報復我,我得到的,你要奪走,你得不到的,就要毀滅。這是變態扭曲的愛。”
陳可欣聽到這裡,冷笑幾聲,“那麼你呢?你對他不一樣?你千方百計的靠近他,從高中就滿肚子壞心眼,跟我有什麼區別?”
盛夏不急不躁,“當然有區別,我愛他,不求他的回報,甚至不被他知道,我可以在美國爲他生孩子,不爭奪冷家少奶奶的名分,我可以甘心情願做他背後的女人,你能嗎?”
陳可欣囁嚅幾下,“如果有機會給他生孩子,我也願意。”
“如果你給他生孩子的時候,知道他不在了呢?”盛夏的笑容已經接近譏諷。
“怎麼會!?”
“怎麼不會?我懷孕的時候,有人告訴我,三爺意外死亡了,但是我生下了小寶兒,我想過,就算他不在了,我也要幫他把兒子撫養長大,換做你,能嗎?這個孩子你還會要嗎?”
三爺端着一杯熱水,腳步定格在門外,盛夏的話飄入他的耳中,分量如千軍萬馬。
“誰告訴你的?三爺怎麼會死?!”
“誰說的重要嗎?我當時一個人在美國,無親無故,卻被告知我深愛的男人、我兒子的父親不在了,換做你,會堅持要這個沒有名分的孩子嗎?回答我!”
陳可欣回答不出,如果講真心話,她沒有那麼大的勇氣,小小年紀,生下沒有父親的孩子,從此以後要承擔的重量和輿論壓力……
不,她做不到。
盛夏看她這個反應也知道答案了,“那麼我告訴你,我愛他,不管生死禍福,不管在不在一起,不管他還愛不愛我,要不要我,我都愛。”
三爺靜靜的聽,靜靜的凝望,靜靜地感知着胸腔的波瀾起伏。
裡面的對話結束了,三爺走進門,一言不發的抱住了盛夏,鐵臂如藤蘿,身軀如山巒,“傻丫頭,我知道了。”
盛夏目瞪口呆,臥槽!聽牆根!
陳可欣絕望的閉上眼睛,她知道,她輸了。
三爺把盛夏抱在自己的大衣裡,用自己的體溫溫暖她的棉衣,“走吧。”
“嗯!”
兩人撐着傘出門,無視了出來詢問細節的沈如龍,迎着寒雨走去。
車內的溫度很暖,如暖春,盛夏搓搓手,“老公,你剛纔聽到了啥?”
“你不想讓我聽的,我都聽到的。”三爺幫她扣上安全帶,拽了拽,確定不鬆也不緊。
盛夏噗嗤笑了,“你說我聽說你不在了那個梗?”
三爺表情很嚴肅,“嗯。”
“哈哈哈!你怎麼跟她一樣好騙啊!假的啦!那個是我編出來騙她的!”盛夏捂着肚子笑,哈哈哈笑的特別誇張。
三爺的鑰匙插在孔裡,“……”
盛夏拍拍她的手臂,“我這麼說,是爲了讓她死心,給她洗腦,讓她自己承認她其實不是真的愛你!這樣,她才能安心的過下半生,不然呢,你永遠都是她心頭的硃砂痣,手心的紅玫瑰,只有死心了,她才能開始新的生活,懂不?”
三爺:“……”
他的表情不像是懂了。
“走吧走吧,開車去軍區,我要看望我的戰友們!還有簡愛和李歡歡!嗯,宙斯也好久不見了!”
三爺那廂還在懵逼,盛夏已經轉移了話題。
“你說的是真的?”
“昂!真的啊!”
真的,或者假的都不重要了,人生已經太多風雨,往事不需再提。
三爺也不深究,旋轉車鑰匙,發動引擎前按按她的腦袋,“媳婦兒,中午我帶你吃好吃的。”
盛夏咧嘴笑,“那不可能。”
三爺皺眉,“爲什麼不可能?”
盛夏眼睛彎成了下弦月,“因爲啊……我最喜歡吃的……”
盛夏譁擦譁擦玻璃,在車窗的玻璃上哈一口熱氣,冷熱交替之下,玻璃上有一片白。
她用自己的手指在上面寫寫畫畫,一會兒,玻璃上出現了三爺的簡筆畫像,生動的軍裝外套,戴着大蓋帽,非常英武霸氣!
“是這個!”
她手指點點他,不羞不臊的哈哈笑。
三爺哭笑不得了。
“你啊!!”
三爺開車,盛夏又哈了幾口氣,在玻璃上繼續作畫,幾分鐘後,三爺的右邊畫了一個小小的她,左邊畫了一個更加小小的小寶兒,然後,在三爺的懷裡畫了一個小嬰兒,抱着襁褓看不到。
一家四口躍然玻璃上,在風雨爲背景的白色幕布裡,和和美美,倖幸福福!
盛夏歪着腦袋,在上面印了一個自己的脣印,好像是簽字一樣。
三爺扭頭看,恰好看到這一幕,眉心如雪融化,“很好。”
他所要的,都在這裡了。
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