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0章 人如狗

快到傍晚,一個名叫龐小二的叛軍士卒倚在樹杆下打了個盹,睡夢中緊皺着眉頭,表情顯得有些擰巴。

尖銳的哨聲再次響起,他從噩夢中驚醒,倏地站起,不多時,幾個同袍已罵罵咧咧地從樹林裡出來,四面八方都有。

“啖狗腸,找到小舅舅沒有?”

“隊正找到了。”

龐小二還以爲他們找到薛白了,轉頭一看,只見隊正孔讓手裡正提着一隻野兔的耳朵,一邊道:“那位薛太守不就是一隻兔子嗎?”

士卒們頓時一陣嬉笑。

“隊正,我聽人說那楊家姐妹可美了,真有那種又被她們睡又升官的好事。”

孔讓一本正經地點頭道:“等我們把薛白拿了,煮了他的肉一人一塊吃,也就能讓美婦人們輕易看上我們。”

“真的?”

“蠢材!”孔讓罵道:“殺入長安,你要怎樣的婦人沒有,哪需這般麻煩?哈哈哈。”

嬉笑聲更大了,這也是士氣高昂的一種表現,龐小二卻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

龐小二原本不屬於這一隊,他的隊正聶平虜與孫讓起了衝突,被盧將軍殺了,他才被編到孔讓麾下。經歷這一切說不出是什麼心情,他腦子裡渾渾噩噩的。

孔讓遂帶着部下們烤兔子吃,火才生起來一會,那頻繁而尖銳的哨聲已再次響了起來,很快有騎兵從遠處奔來,喊道:“薛白已進入南白村,立即前往包圍!”

火苗炙着兔皮,油脂被烤出來,發出“滋滋”的聲音,孔讓看了,道:“等我們吃完了再去,來得及。”

“不行!將軍有命,即刻前往,不得耽誤!”

“好吧。”

孔讓用力踢了一腳地上的沙土蓋在火堆上,渲瀉了心中的不滿。自從叛亂以來,他們得了大量的賞賜,又被縱容燒殺搶擄,士氣正是高昂之時,都盼着早日奔赴洛陽大幹一場,被分派來圍堵薛白便有些沒意思了。

就像是說好了要去打獵,臨出發時卻成了“去,把那隻老鼠捉了”。

“隊正,烤着唄,這麼多人對付一個薛白能要多少時間?南白村也不遠,立了功,正好回來吃。”

“哈哈哈,也是。”孔讓大笑起來,“兄弟們,那村子我們去過,今日就再去一趟。”

“好!”

他們很快策馬而去,留下一堆篝火還在烤着野兔,一點點將那皮肉烘成了最誘人的金黃色。

~~

夕陽把天邊的雲朵染成了紅色,往日傍晚,南白村裡往往炊煙陣陣,是最熱鬧的時候。今日卻顯得分外沉寂,雞犬不聞。

鄧四娘跑出樹林,迫不及待奔進村中,一不小心被絆倒在地,絆倒她的是地上橫着的兩具屍體,是她認識的鄰居。再往前走,她男人的屍體就趴在小橋邊。

她跑過小橋,撲到他身邊,擡頭一看,滿村的都是屍體,有的已被野狗啃食得不成樣子。這情形看得她眼睛一酸,大哭起來。

身後的樹林裡響起一陣撲騰聲,有突如其來的動靜把鳥兒們驚飛了。

整個南白村由靜到動,只用了很短的時間,四面八方像是約定好了一樣鼓譟起來。奔騰如雷的馬蹄聲、傳遞信號用的號角聲,以及各種吆喝聲。

“收縮包圍圈,別讓他們跑了!”

跪在屍體邊的鄧四娘轉過頭,在夕陽最後的殘暉裡看到塵煙飛揚、一列列騎兵如山如林般出現在小橋對面。

雖數百人,卻像有千軍萬馬只爲她一人而來。

壓迫感撲面,好比她是一隻小小的螞蟻,而整個泰山壓在了她的頭頂上,恐懼的同時還有另一種錯覺。

哪怕只是一個村婦,她竟也有了自己值得與千軍萬馬爲敵的驕傲豪情。

“那裡有人!”

“拿下她!”

一隊騎士徑直奔向她,流水一般地由橫列而轉爲縱隊,揚起了手中的兵器。

下一刻,異變突起。

“轟!”

小橋轟然炸開,橋上的兩名騎兵在一瞬間連人帶馬被炸爲碎片,而已經衝過橋的騎兵中也有兩人被高高掀起,摔在地上,成了兩瓣。

方纔還一往無前的熱鬧攻勢頓時停了下來,衆人都驚呆了,盯着地上的半截屍體發呆。

“啖狗腸。”

孔讓好不容易安撫住受驚了的戰馬,回過神來先罵一句粗話發瀉心中的恐懼,發現自己身上已經溼透了,全是被冷汗浸的。

他是第二支要衝過小橋的隊伍,離那被掀飛的人只有十餘步遠,清楚地看到那披甲的身體是怎麼被撕碎。盔甲的碎甲還彈傷了他前方不遠處的一個士卒,那士卒鼻子被削掉了半截,慘叫不已,觸目驚心。

“這就是那天雷地火?”

孔讓的將軍盧子期就是被炸死的,他當時很幸運沒被調到真定城,還認爲在場同袍的描述太過誇張。今日親眼所見,心裡已打了退堂鼓。

怪不得所有人都重視薛白,這樣的人物,豈是自己一個普通小卒能拿下的?

“河裡有人!”

忽有人喊了一句,衆人定神一看,果然有人正在下方的河灘邊奔跑。

“快,射殺他!”

箭矢遂“嗖嗖”地向河灘落去。

孔讓也射了一支箭,可他還未從驚恐中回過神來,手抖得不成樣子,箭矢最後直接飄進了河裡。

他沒有說,可事實上,他未戰已先怯了三分。

原本以爲只要衝進村子裡拿人,很簡單的一件事,可現在,叛軍必須隔着河重新整備,再搭一座橋。

~~

架在火堆上的兔子一點點被烤焦了,皮肉由金黃漸漸變成了焦黑,最後,連骨頭都被燒成碳。

柴也燒完了,火熄了下去。

~~

孔讓餓得前胸貼後背,本以爲今夜只需要包圍村子、防止薛白逃竄就好,但在入夜之後,田庭琳親自趕到了。

校尉們連忙迎上,面帶羞愧。

“怎麼回事?”田庭琳臉色難看,“大軍五更就要拔營,將軍還在等消息!”

他往日都是稱田承嗣爲“阿兄”,此時稱作“將軍”顯得鄭重不少,該是出發前被田承嗣重重訓斥了一頓。

“又遇天雷地火了,村前村後都有,死了六人、傷了三十餘人,傷亡是小事,怕還有雷,夜色裡貿然行事,讓薛白趁亂逃了反而不好。”

“我不聽解釋!”田庭琳喝道:“大軍日夜六十里至此,因爲一隻老鼠還要耽擱幾日?!”

他很嚴厲,且另外還帶了兩百人,當即命令這兩百人拉開包圍,其餘人進村擒殺薛白。

更多的火把被點燃,火光又更亮了些。

“過橋。”

孔讓一手執着火把,一手執着繮繩,看向前方那才搭好的橋,心有餘悸,轉頭看了眼,喝道:“龐小二,你先過!”

“喏。”

龐小二也怕被炸碎,臉色煞白地領了命令,踢了踢馬腹,驅馬向前,但那戰馬也因巨響受了驚,聞到那刺鼻的硝味,不肯上前。

“小畜生,走。”

龐小二隻好下了馬,拉着它過橋。這次沒有遇到爆炸,他到了對岸,往前走了十餘步,見到前方趴着幾具屍體,這是他的隊正孔讓帶人殺的。

“一間間搜!”孔讓走在後方,催促道。

這村子算是大的,屋舍都是用黃土砌成,小巷兩邊就是坑坑窪窪的土牆,火把一照,能看到牆上的蜘蛛網,前方狹長的道路卻還是一片漆黑。

龐小二踹開一個屋門,看到裡面趴着一個孩子的屍體,當即一愣,感到背上涼颼颼的,額頭上的汗水不停地沁出。

“這裡沒有,再找吧。”

一隊人轉回巷子。

龐小二神不守舍,四下看着,終於問道:“你們有沒有聽到……孩子的聲音?”

“啖狗腸,別廢話,好好找。”

“我覺得不對啊。”孔讓道,“我們拿着火把走在明處,要是迎面撞上薛白,殺得過他的人嗎?”

他認爲田庭琳還是太急了,三百人也好、五百人也罷,散進這村子裡,遇到薛白的人馬,多少都要有些傷亡。倒不如好好歇一夜,白天再搜查。

“像這樣走在這巷子裡,很容易被伏擊啊……”

“噗。”

孔讓感到有血濺到了身上,回頭一看,當即驚喊道:“在這裡!”

小巷後方,不知何時出現了兩個凶神惡煞的大漢,身上甲冑俱全,手持鋒利的長柄陌刀,已再次揚起刀劈下來。

這兩人沒有帶火把,他們守株待兔不需要帶。

“來人!”

孔讓分明人數佔優,但心中先怯,好一會纔想起吹哨,他慌張地把哨拿到嘴邊。

“噓——”

哨聲才起,陌刀已“唰”地劈下,從他脖頸斜斜劈了進去。

走在最前方的龐小二回過頭來,隔着十餘個同袍,看不清發生了什麼,只聽到同袍們喊着“隊正死了”推搡着他往前跑。

其中也有士卒想殊死一戰,奈何這種地勢下,只有被推搡着的份,但凡逃得晚了,那鋒利的陌刀毫不留情便劈了過來。

龐小二甚至還未看清敵人的臉,已被推得丟掉了武器,他乾脆不管不顧地往前跑,此時才留意到好幾處都在喊“在這裡!”

哨聲此起彼伏,彷彿滿村都是薛白。

前方豁然開朗,那四通八達的小巷匯聚到了村子正中的一座祠堂,各隊逃來的士卒都涌向同一個地方。

有一個校尉在試着控制局面,喊道:“都別亂,列隊,列隊!”

龐小二下意識就要奔過去,然而,方纔孔讓說的話卻又浮現在腦中,使他猛然驚醒過來。

薛白根本就不是躲在村中某處的獵物,而是那設下埋伏等待獵物上門的獵手。 他們這些叛軍纔是獵物……

“轟!”

這是第三次爆炸,造成的傷害卻絕非前兩次可比。數十個叛軍士卒混亂地擠在一起時,炸藥在他們當中爆炸了。

順勢,大火從村子正中燃起,向四面八方襲捲而去。

~~

田庭琳也知道自己有些急了,薛白不是一般的對手,官任太守、還能借飛錢買賣調動不小的民間勢力,雖說不能抵擋大軍,在這種小股戰鬥中卻非常有優勢。

急於求成的搜捕,只怕會有不小的傷亡。

當然,這麼做也是爲大局考慮。因爲太原沒有拿下,而且李光弼被薛白引薦爲了河東節度副使,那麼若不擒殺薛白,這個河東太守就很有可能往太原去引來援兵,殺回常山,截斷大軍的後方。

相比於這種顧慮,損傷一點士卒,儘快除掉一塊心病,這樣的代價是田承嗣完全承受得起的。

遠處的轟隆聲傳來,再次引起了士卒們不小的騷動,田庭琳卻是早有預料。他知道薛白一定還有火藥,但火藥總是有用盡的時候,用十幾二十個士卒的命去消耗,值得。

之後,村子裡的火光亮起,越來越亮。

“他們放火了。”

田庭琳皺起了眉,意識到傷亡只怕要比預想中還要大。

見此情形,他軍中的掌書記也上前,小聲道:“田將軍,只怕不太對。薛白有此天雷地火之利器,突圍不難,緣何龜縮於小小一南白村?”

“你的意思是,他在設伏?”田庭琳臉色難看。

“我還聽說,他還有一物名爲‘千里鏡’,能否見千里難說,至少可見數裡外之事物。那且不說突圍,他也不該輕易被包圍。”

“不論如何,他必要往西去。”田庭琳道:“我還防了他一手。”

“我說呢,西面如何這般安靜,將軍原來是圍三闕一,西邊還有伏兵吧?”

田庭琳忽然擡起手,打斷了幕僚的說話,道:“你聽。”

風把村中的火勢吹大,也帶來了慘叫聲。但田庭琳想聽的不是這個,他回過頭,看向身後,喃喃道:“有人來了。”

“將軍又遣兵來了?”

田庭琳擡頭看了看天色,已經三更了,想必田承嗣已下令大軍造飯,準備拔營,等薛白的消息等得不耐煩了,又要來催。

漸漸地,一隊騎兵出現在了離他數十步外,月色下,顯出肅殺的輪廓。

“來者何人?對旗號!”

對方沒有應答,紛紛駐馬,調整隊列,讓馬匹休息。

雖然又暗又遠,但田庭琳能感覺到對面的戰馬正在地上刨着蹄,做着衝鋒的準備,他深吸一口涼氣,喝道:“是敵人!”

哨聲再次急促地響起。叛軍人數不少,但爲了包圍、搜捕,都太過分散了,倉促應敵,必須得在最短的時間內把他們聚集起來。

但薛白的人馬已經開始衝鋒了,人數不多,卻像一柄尖銳的匕首,猝不及防地捅向了田庭琳的心臟。

~~

南白村中,火勢愈大,血光四濺。

龐小二瘋狂逃竄着,終於逃回了河邊,衝着對岸大喊道:“將軍!被伏了!”

然而,迴應他的只有一聲聲驚慌的喊叫。

“敵人從村外殺來了……”

龐小二不明白敵人分明是在村裡,怎麼會在村外?不論如何,田庭琳的遇襲摧毀了他最後的意志。他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就是逃得越遠越好。

他四下一看,西面最安靜,於是向西面逃去。感到身上的盔甲又重又不方便,乾脆把盔甲也脫下來,頓時感到輕鬆不少。

跑着跑着,前方水流聲愈發近了,南白村就在滹沱河畔,前方正是河水拐彎之處,還有一片頗大的湖泊。終於,他看到了一片波光粼粼。

龐小二不會泅水,聽着遠處的殺喊聲,沿着河一直跑着,漸漸跑不動了,正絕望之際,見到了一艘小船正泊在河邊,他連忙跑上去,伸手去解纜繩。

“呼——呼——”

他太累了,手指都沒力氣,越焦急越解不開,忽然,後腦勺捱了重重一下,他栽進了河邊的爛泥裡。

“饒命,我沒有叛亂,沒有!”

龐小二顧不得回頭,徑直求饒道。

他頭上劇痛,背後的刀卻沒有再劈下來,他見這麼求饒有用,才確定來的不是他的同袍。

“真的,我北上從軍,是想爲國戍邊,聶隊正和我說‘不教胡馬度陰山’,我真不想叛亂,他們逼我,逼我……”

說着,龐小二涕淚橫流。

他是家裡第二個兒子,他阿兄比他大十五歲,早年間戰死在與契丹的戰爭中。他阿孃今年已五十二歲了,白髮蒼蒼,垂垂老矣。他迫切希望能掙下軍功,早日還鄉侍奉阿孃。

“真的,我沒讀過書,但知道‘忠孝’兩個字,將軍看在我可憐的阿孃面上,饒我一條命吧。”

“我饒你,誰饒我的孩子。”

龐小二聽得身後響起的聲音,愣了愣,轉頭看去,只見執刀站在他身後的是一個農婦。

他心中原本的恐懼當即就消散了不少。

“你殺了我的孩子!”那農婦咆哮着,一刀劈下。

龐小二伸手擋住,捉住她的手,拼命把刀往她脖子上推去,兩人由此搏鬥了起來。

以死相搏,俱是用盡了全力,龐小二整張臉都漲紅了,好不從容易把刀一點點壓到了那農婦肩上。

他眼睛瞪得幾乎要炸開來,接着便與她對視了一眼,當即感受到了一股無比強烈的恨意,就在這個瞬間,他猜到了她是什麼人——那兩個死在他刀下的孩子的阿孃。

可龐小二首先感到的是冤枉,他有什麼辦法呢?東平郡王反了、將軍反了、隊正被殺了,當時他若不動手,死的就是他。

這是亂世的無奈,他們兩人此前還從未體會過。

亂世來了,像是一道巨浪拍下,把他們這種小魚小蝦狠狠拍爛。

一絲愧疚浮上龐小二的心頭。

“噗。”

就在這個剎那,那柄刀已經重重壓進了他的脖頸當中,血涌出來。

他眼神渙散開來,發出最後一聲嗚咽。

亂世之下,他與鄧四孃家的小黑狗都是一樣的命運。

“嗚。”

鄧四娘站起身,聽到殺她孩子的兇手發出小狗般的嗚咽,鼻頭一酸,哭了出來。

她已經回過家了。

趕到後院,她看到水缸上方放着兩塊大石頭,當時就愣住了。撲上前,一把將那石頭推掉,連着水缸的蓋子一併推在地上。

那一下用力過猛,她也摔在地上。

“五娃!”

當時她哭着大喊了一聲,許久沒有聽到迴應。她不敢往水缸裡看,腦海裡卻猜想出了她在堂屋裡暈過去以後的畫面。

“孔隊正,狗娘們還藏了個娃在這缸裡。”

“那就幫她藏好吧,蓋上,哈哈哈……”

鄧四娘當時就有了求死的心。

天黑時,小橋上的爆炸使得叛軍沒有馬上進村,她在自家後院挖了一個大坑,埋葬了她死去的孩子。

大哭了一場之後,她重新走向小橋,要去把她的男人也拉回來安葬。

也正是那時,她看到了一隊士卒持着火把、牽着馬過了重新搭好的橋,其中有幾人的面容讓她一看就涌起仇恨。

於是,藉着黑暗的掩護、對村子的熟悉,她悄然跟着他們,想着用自己的命與他們當中的某人換一條命。

過程中,鄧四娘其實瞥到了另一批人,她知道他們是那個薛太守的手下,她沒敢近前,隔着一段距離,目睹了他們對叛軍的突襲。

那些人不會追着逃掉的漏網之魚,她卻放不下心中的仇怨,於是追上來,終於手刃了一個仇人,哪怕她明知道對方也是被逼的。

此時最後的願望已了,鄧四娘拿起手上的長刀,目光卻又瞥到地上的屍體,她不願與兇人死在一處,遂登上小船,割掉纜繩,撐起篙,往滹沱河深處劃去。

她俯身看着黑暗深邃的河面,希望它能洗掉自己身上的污濁。

正準備縱身一躍,忽然,西岸傳來了驚天動地的聲響。

那纔是真正的千軍萬馬之勢,氣勢比傍晚時的數百騎兵更加磅礴,天地都彷彿爲之動容。

火光通明,像是太陽從西邊升起。

“就在河邊!”

鄧四娘再次感到那種被重兵圍剿的壓迫感與驕傲,這使得她一時忘了赴死,隔岸看着那火光的變化,想像着她從未見過的慘烈廝殺。

小船不停被河水衝着往下漂。

她努力划槳,卻還是離那戰場越來越遠。

直到漸漸聽不到喊殺聲了,她感到四周又靜了下來,重新準備投河。

正在此時,一抹朝陽灑落在了河面上,驅散了黑暗。

水流映着朝陽,落在鄧四娘眼裡,她不由愣了一下,發現河面上漂浮着幾具屍體。

其中有一具屍體引起了她的注意,看裝束分明是昨日見到薛太守一行人中的。她連忙把船撐過去,費力用竹篙勾住它,拉近了,藉着朝陽仔細一瞧,卻並不是她以爲的那位薛太守。

倒不知昨夜那場戰鬥如何了。

接着,她聽到了輕微的嗆水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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