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在崎嶇的小路中來回顛簸,經過幾天的休養大將軍文淵恢復了一些精神。
雖然頭依然疼痛不已,但他還是跨上了讓人牽來的戰馬,並下令拋棄行進緩慢的輜重。
文淵對自己的自信懊悔極了,他太過於輕信自己掌握的信息而低估了墨允荀的狡詐。
若不是蒼天眷顧自己,那支暗中射來的箭恐怕已穿過頭顱帶走他這個愚昧老頭的性命了。
他不知道這次損失了多少精兵強將?
也不知道在城內的文泰等人情況如何?
文淵扭頭看向了身後的士兵,昨日還是勢不可擋的兩萬精銳,現在居然變成了一羣垂頭喪氣、鬥志全無的殘兵敗將。
面對殘酷的現實文淵卻顧不得心痛,他將霍繼叫到身邊詢問“霍將軍,後方有無追兵?大軍還剩多少人馬?”
“回大將軍,後面暫無追兵,我軍在那場混戰中損失慘重。車騎將軍荀羽以及他指揮的部隊已經不知去向,剩下的將士還來不及詳細統計,粗略估計不出五千人馬。”
空氣中一股窒息感讓文淵陣陣暈厥,他左手死死揪住馬鞍以防自己跌落馬下,在另一匹馬上的霍繼趕緊扶住他“大將軍還好吧!”
文淵擺擺手示意自己沒事“可有城中的消息?”
霍繼帶着慚愧說“當時城內一片混亂,屬下也不知道宮中具體情況。”
文淵長嘆了一口氣後又不再言語,他明白目前的形勢雙方都心知肚明。
墨允荀這個老狐狸必定會趁勝追擊,當務之急應儘可能快的撤回北方勢力範圍,等安全以後再作打算。
他對霍繼繼續發問“霍將軍,我們現在在哪裡?大軍還要多久才能進入平昌城?”
霍繼信心滿滿地回答“回大將軍,我軍正在向北繼續行進即將進入神仙崖,一路急行的話再過十多日就可到達。”
其實霍繼也不敢確定十多日就能到達平昌城,畢竟這個速度理論上要拋棄所有輜重,步兵也得日夜兼程拼命奔跑,中途還不會疲憊和吃飯休息。
“太慢了!”
文淵搖着頭否定了這條遙遠曲折的道路,伏龍城伏擊戰並沒有碰上奕川本人。
那麼他很可能根本沒去伏龍城,而是帶領主力在路途的某一處準備埋伏這些殘兵,自己必須選擇一條讓對手出其不意的道路纔可能安全返回。
他將手中的馬鞭換了隻手繼續說“讓大軍向東走近道趕往平昌城。”
“可是......”
霍繼想提醒他這個方案會讓大軍穿越一片可怕的沼澤,但是大將軍比自己更熟悉這些地圖,這片沼澤不應該不清楚。
“執行軍令,快!”
文淵勒住繮繩掉頭向東策馬而去。
身爲多次南征北戰的大將軍,他當然知道自己選擇的路上會有什麼。
只有選擇這條看起來荒唐的道路趕往北方——他自己的勢力範圍內,才能首先保存自己實力。
留着青山在,不怕沒材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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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刁校尉,本將給你五百輕騎前往神仙崖一帶伏擊文淵,儘量拖延他前進的步伐。”
奕川將令牌遞給刁雲時,刁雲感覺到了他眼中的疑惑,但是他並未多說,接過令牌雙手抱拳退了出去。
奕川自然明白這五百騎根本不可能消滅文淵,可是他不能完全信任刁雲這個可能爲了某種利益隨時背叛自己的人。
要是自己那些家將還在就好了,奕川想到這裡陷入往日的思緒......
“......奕川等人濫殺無辜,罪大惡極,理應當斬。但邊疆告急,特赦奕川,即刻動身,戴罪立功,欽此!”
奕川捧着這份“特赦”的聖旨麻木的跪在地上,這個所謂的明君不過是個精通演技的僞善家。
這份斬首名單上幾乎包含了他手下的所有得力干將,名義上對他個人的恩賜不過是將他和他缺乏良將的奕家軍趕往邊疆以絕後患。
哎~本想用一腔熱血報效國家,結果天下的皇帝都是一丘之貉!
當他揮散掉腦海中的記憶,各位將領早已離去,空無一人的軍帳中他不由自主地冷哼了一聲。
可是眼下不是給他沉侵回憶的時候,自從自己幫助大夏國打下江山後,本來他是有功之人。
但在北方人眼中他是個狡詐的南方人,在南方人心中他是前朝的叛徒。
民間將他視爲怪獸,他自然成爲了嚇唬小孩聽話的“良藥”。
高高在上的新皇帝也因爲忌憚他的勢力而驅逐他。
雖說丞相墨允荀與他有着姻親關係,其實只不過想借他之手鞏固墨家的地位和徹底剷除朝堂之中的異己而已。
如今他唯一的支撐就是那幫三教九流構成的墨家,自然不能得罪這個如日中天還是滿朝之中唯一支持他的人。
可是當前奕川手中缺乏能征善戰的將領,這個問題文淵早就心知肚明。
所以對方纔會料定他會選擇合作而非對抗,如果不顧一切與文淵硬碰硬只會落得兩敗俱傷。
等到刁雲的騎兵完全消失在視野之後,奕川也率軍朝他的目標奔襲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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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文淵感到萬幸的是一路上再沒噩耗傳來,身後也未出現過半個追兵,但手下的士兵每一分一秒都在提心吊膽中前進。
不遠處的一個山谷出現在了部隊必經之路上,道路兩側的山峰樹林茂密。
大軍順着狹窄的山谷緩慢前進,猶如一條在巨大桑葉上蠕動的蠶蟲。
文淵用強裝着輕鬆的表情和希望看穿一切的眼睛觀望着兩側的山峰,霍繼見大將軍並無下達新命令的意思,索性也保持安靜的騎在馬背上緊隨其後。
就在即將通過山谷的時候文淵突然毫無徵兆的放聲大笑,被嚇得不輕的霍繼生怕他是被氣出了失心瘋,誠惶誠恐的試探性發問“大將軍......爲何而笑?”
文淵臉上笑容不減的說着“看來奕川果然缺乏良將謀士,恐怕他還在大道上苦苦策劃着對我們圍追堵截,卻不知我軍已經走小路遠遠的甩開了他們。”
就在衆將紛紛附和着稱讚大將軍英明的時候,突然山間一塊岩石崩落翻滾而下,揚起的塵土讓人誤以爲有伏兵殺了過來。
“不好,有埋伏!”
不知誰大喊了起來,於是士兵們爭前恐後的想要衝出谷底,整個山谷被一羣驚弓之鳥搞得一片混亂,結果因爲相互踩踏又平白增加了不少傷亡。
終於遠離這個提心吊膽的山谷後,也許是前些日子的舊傷發作,面色灰白的文淵再也沒有之前那種談笑風生的表情。
衆人在稀裡糊塗中前進了幾日後,探子趕着馬飛快地來到文淵的面前下馬喊着“報告大將軍,前方突然出現一片沼澤擋住了大軍的去路!”
“這怎麼...”文淵似乎自言自語地說出了半句,他記憶中這裡明明有一條小道可以安全通過。
文淵不得已只能從馬鞍上取過地圖快速審閱了一遍,在反覆對比地圖和周邊環境後不滿的質問“大軍怎麼偏離方向這麼多,你們在前方是怎麼探路的?”
探子半跪在地低垂頭顱,頭上的盔甲正好擋住了他自責的表情“回大將軍,那日通過山谷的時候場面異常混亂以至於搞錯了方向,還請大將軍責罰!”
文淵並不打算懲罰這個無名小卒來打擊本就低落的士氣,寬慰兩句後就讓其退下,自己則驅馬前去視察情況,霍繼絲毫不敢耽擱地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