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泰在谷州的戰鬥已經結束,那裡的白衫軍正在凱旋而歸。
等不到奕川擊敗破衫軍,可能文泰就從他眼皮底下溜走了。
不得已之下,奕川將部隊一分爲三,一部分留在安州保護小皇帝,另一部分交給了俞緒,讓他帶着舊部與紀勻途匯合後堵截文泰的白衫軍。
由於奕川對俞緒和紀勻途這兩個飯桶不放心,又將剛剛被提拔爲都尉的農夫——賴福,(用來替代逃走的刁雲)一同放在了這支隊伍中。
而奕川自己,則帶着大部分人馬,氣勢洶洶前來對付破衫軍。
由於陳鏗的“傑作”,東欒河阻斷了奕川的必經之路。
面對氾濫千里的洪水,奕川只能望“洋”興嘆。
加上得到報告,郊州的溷人正在快速深入後陳腹地。
他只能暫時放棄計劃打道回府,這次行動的所有期望,都放在了北邊圍剿文泰的方向上。
文泰的白衫軍,正沿着來時的路返回。
紀武來信告訴他,父親紀勻途願意抽調大部分軍隊,與文泰會合後南下支持女皇。
雙方不斷有着信使來往通報相互位置,要不了幾天,他們就能成功匯合了。
文泰帶着從伯萊國手中繳來的火槍大炮趕路,腳步自然慢下不少。
不過文泰知道這些東西可比那個武器大師張喜製作的好很多,如果能帶回去給他研究,對日後的戰鬥必然大有作爲。
文泰正拿着一把火槍在手中揣摩。
這東西比自己在伯萊國剛接觸的時候,感覺粗糙了一些。看來,過於昂貴的價格,迫使伯萊國人也試着自制。
既然伯萊國人能學着製造這些火器,那麼...
文泰對成功仿製這些武器,心中充滿了希望。
突然一陣箭雨從天而降,打斷了文泰的思索!
好在這裡帶來的都是白衫軍最優秀的士兵,戰士們不等下令,就依託盾牌的掩護,開始退出弓箭的射程。
俞緒自然不願放走敵人!
只是,他不知道應該用騎兵快速突進,還是用步兵穩紮穩打。
白衫軍已經是到嘴的肥肉...
雖然賴福正騎在馬背上,但是步兵出身的他自然不願意讓騎兵搶了風頭。
“讓步兵圍住敵人慢慢消化,反正他們孤立無援!”
看見咄咄逼人的後陳軍如潮水般涌來,文泰突然想起了宇文曼臨行前給他的錦囊。
那是風景珩寫的錦囊,讓他在最危急的關頭纔打開。
錦囊打開了,裡面卻只有四個字——走爲上策!
“這算什麼妙計!”
文泰不免有些惱火!打不過就跑,傻子都明白!
可是文泰忽略了怎麼走?如何走?
雖然後陳軍沒有派騎兵包圍戰場,但是自己不能丟掉那些百姓、傷兵和那些好不容易得來的火器。
對文泰來說,戰局並不是一邊倒。
至少紀武最後的信件表明,他們最多兩天就能趕來會合。
到時候來個裡應外合,搞不好又是一場絕境翻盤。
看見白衫軍不但沒有逃跑,反而轉入防禦姿態。
心中狂喜的俞緒自然不願放過眼前這場天賜良機!
他立即命令大軍鉗形出擊,堵死這支疲憊不堪的隊伍退卻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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賴福催促了兩天,結果俞緒依然油鹽不進。
他只是將白衫軍層層圍住,卻不肯發起進攻。
紀勻途那些谷州兵就要來了,賴福知道他們不會是白衫軍的援軍。
他不願讓紀勻途分走一份功勞。可是他名義上還是歸俞緒那個慫包指揮,所以也不敢以下制上,來調度大軍進攻。
俞緒當然不是賴福想象的慫包!
在後陳的軍隊中,他這支叛降的隊伍最不受人待見。
每次朝會,他都繃緊神經小心翼翼,生怕得罪了誰,讓自己飛來橫禍。
他也知道奕川打心眼裡是看不起自己的,只是需要他手下這支軍隊來擴充後陳的實力。
所以,他就更不能讓部隊有所損失,這樣才能在縫隙中求得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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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我們應該立即展開攻勢!”
紀武趕到了這裡,看見白衫軍已經被重重包圍,請求父親立即攻擊後陳軍,替文泰解圍。
父親沒有讓紀武失望,部隊在紀勻途的要求下迅速作着戰鬥準備。
紀武也檢查着隨身武器,準備和部隊一同出發。
“兒子,你不用去!”
紀勻途一把拽住了紀武的馬繮,不讓他跨上馬鞍。
“面對強敵,我們應當全力以赴,父親這是爲何?”
紀武不明白父親是什麼意思。
“對付那些民兵,讓後陳軍上就夠了,我們只需要配合他們。”
紀勻途終於說出了實情,如今他不用理會後陳軍是否告訴他具體地點,因爲紀武已經幫他得到了最準確的位置。
“父親!你是大夏的人臣!怎麼可以投靠後陳!”
紀武震驚中一面後退一面咆哮着。
“人臣?宇文家奪取天下後,大肆屠殺那些功臣名將的時候,把我們當作人臣了?”紀勻途的目光從來沒有這麼兇狠過“你父親要不是學着奕川,自願前往川州、谷州這些不毛之地,你以爲宇文家會放過我們?”
“賢侄,你父親說得對,你應該多聽聽!”
歐陽恭躲在暗處聽完了父子倆的每一句話。
歐陽恭本來是跟着俞緒那邊行動,但是俞緒生怕紀勻途出爾反爾,又希望這邊率先攻擊來減輕自己損失。
所以讓歐陽恭帶了一些人馬名義上是增援,實際是前來督戰!
事到如今,他已經不需要隱瞞什麼了,所以直接就鑽了出來。
紀武根本不屑於理睬這個垃圾!
一直以來,紀武以爲父親只是擔憂邊防之事,沒有派兵支持女皇。
看來他一直都錯了!
父親...他的父親,居然和這個惡貫滿盈的朢州牧狼狽爲奸!
羞愧與憤怒交織在一起,將紀武的臉都憋青了。
軍營開始點起了火把,來應對正在降臨的黑夜。
軍官帶着士兵擺開陣型朝白衫軍攻了過去,留在這裡的也只剩下非戰鬥人員和他們三人。
紀武抽出寶劍,在歐陽恭驚恐的眼神中,割掉了他的腦袋。
“兒子,你在幹什麼!難道你還想弒父?!”
突然的狀況讓紀勻途始料不及。
“不,父親!只是讓您休息一會兒!”
紀武在歐陽恭屍體上擦掉了寶劍的血跡,然後將紀勻途堵住嘴巴,牢牢綁在了屋內。隨後他假傳命令收回了進攻的士兵,單槍匹馬前往了文泰的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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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單影隻的身影出現在了白衫軍陣前,一些眼尖的士兵認出了紀武,很快通知了文泰過來。
文泰疑惑地看着眼前熟悉的人“小武?你帶援軍來了?”
“對不起,援軍還是隻有我一個!我父親他...他...”
紀武不知道怎麼說出口!說自己父親背叛了大夏,投靠了敵人?
文泰猜到紀武有難言之隱,於是拍打着他的胳膊,用無畏的笑容說“你來了就好!多一個人,就多一分勝算!”
後陳軍因爲這場意外,混亂之中誰都不願意帶頭先上。
於是整整一夜,白衫軍陣營外只是鬧哄哄的,並沒有一個敵人攻過來。
砰砰砰~火器射擊的響聲讓紀武從夢中驚醒。
後陳發起進攻了?
紀武來不及穿戴鎧甲,翻身躍起,跨上寶劍,提着長刀就衝出營帳。
但是外面並沒有戰鬥那種慌亂,每個人都井然有序的做着自己的事情。
難道剛纔是幻聽?
就在紀武開始嘲笑自己過度緊張時,火器的響聲再次傳入耳中。
這一次,紀武聽得真真切切。
可是他看見營中的人,依然處變不驚。
他只好回到營房披上外套,來到了響聲傳來的地方。
一羣百姓,排成了好幾排。
每人手中都拿着從伯萊國那裡繳獲的火槍,正在射擊不遠處的靶子。
紀武大致看了看,不說射中紅心,就連勉強上靶的彈丸都寥寥無幾。
正在指導這些百姓的文泰看見了他...
“後陳軍太多,我們必須撤退來吸引敵人,好讓這些百姓脫離虎口。”
文泰一邊對紀武說着,一邊糾正一個動作錯的離譜的百姓。
還好他在伯萊國見識過這些百姓第一次拿起火槍的樣子,不然恐怕會氣出病來。
“可是你在訓練百姓打仗?!”紀武感到了疑惑。
“脫離了軍隊的保護,這些百姓如同待宰羔羊!”文泰依然望着訓練中的百姓“所以我選了一些志願者,在我們離開後懂得如何使用火槍!”
紀武居然想不到合適的臺詞!
“哈哈哈...”文泰笑了“反正,伯萊國送了很多武器,現在看來我們一個都帶不走。所以交給他們用來保護自己!”
“可是他們連靶子都打不中!”紀武提醒到。
“還不錯,至少他們沒有打傷自己。”文泰回答他。
“你有什麼打算?”紀武率先發問。
“我決定用火器營開路,刀盾兵在火器營前方保護,騎兵則掩護側翼,儘量遠離戰場!等徹底遠離這裡後,再加速脫離戰鬥。”
聽了文泰的計劃,紀武也沒有更好的注意,於是主動請纓“我領一隊騎兵保護左翼,你只管在中軍指揮!”
“不!”文泰反駁到“我負責右翼騎兵!”
兩人相視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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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再一次放亮時,白衫軍開始往南出發,與從谷州千里迢迢救出來的百姓背道而馳。
白衫軍選擇天亮再出發,首先是爲了讓後陳軍看見他們,其次則是火器在白天能更好的瞄準敵人。
剛開始,他們前進的很順利。
那些阻攔他們的後陳軍,被火器營打得雞飛狗跳。
可是沒過多久,文泰就發現後陳軍根本沒有使出全力對付他們,而是重兵圍攻那些逃跑的百姓。
儘管文泰將伯萊國那些最好的火槍給了他們,然而這些沒經歷過戰場的百姓被黑壓壓的陣型嚇破了膽。
許多人狂抖的雙手根本沒法將捅條插入槍管,更談不上裝填火藥和彈丸。
而少量裝好了彈藥的人,只是勉強支着槍口,不是高高朝天,就是指着腳下的土地。
文泰安排的隨行軍官不斷提醒他們剋制恐懼,瞄準敵人等待口令再開槍。
結果敵人還在遙遠的安全距離,槍聲就打破了平靜。
一個百姓由於太過緊張,扳動了手指壓住的扳機。
其他人聽見槍響後,也三三兩兩打掉了自己的子彈。
慌張的人羣已經來不及再次裝填,就在後陳軍的屠刀面前潰不成軍。
俞緒也許很慫,但是並不傻。
他看出了文泰的計劃,於是將計就計。
攻擊這些百姓能最大限度降低傷亡,還能迫使白衫軍放棄安全的陣型,匆匆趕來救助百姓。
殺得最起勁的,偏偏是口中要保護谷州的紀勻途。
這個男人,決定用這些羔羊來發泄自己被兒子關押的恥辱。
只有賴福拒絕了行動,他要硬碰硬的對付白衫軍,而不是殺戮無辜百姓。
“阿泰哥,別去了!後陳軍明顯是誘騙我們過去!”
紀武攔住了文泰,他也爲那些百姓的死亡悲痛。
可是,百姓再怎麼也不如軍隊重要,不如文泰重要!
“滾開!作爲一個將軍而不去保護弱者,那我活着不如死去!”
文泰粗暴的推開紀武,指揮白衫軍立即掉頭殺回包圍圈。
“你死了,曼姐怎麼辦?!”
紀武奪過文泰的馬鞭,不讓他繼續前進。
文泰一想到宇文曼,內心居然有那麼一刻開始動搖了!
他伸手搶了一次馬鞭,紀武躲開了!
他又搶了一次,還是沒有成功。
“如果這就是命,曼兒會理解的!”
文泰閉上了雙眼,回憶着兩人的點點滴滴...
熟悉的馬鞭回到了手中,當文泰睜開眼,看見紀武臉上的焦慮已經沒有了,他一臉釋然的說“那麼,儘量多砍幾個雜魚吧!”
......
白衫軍還是敗了!
雖然他們竭盡所能,苦戰到了天黑。
最後還是沒能抵擋住千軍萬馬!
俞緒故意不圍攏敵人,放任他們逃走。
反正他已經知道,文泰不會逃!
只要抓到這個“少將軍”,自己在後陳的地位可就穩了。
文泰的馬倒下了...他摔在地上的樣子狼狽透了。
但是文泰不肯認輸,他隨手撿了某個士兵的武器繼續戰鬥。
紀武看見了落馬的文泰,心急火燎的趕來救援。
這個浴血奮戰的將軍,穿着破舊的鎧甲,居然和路過的那些小兵看起來沒什麼兩樣。
“活捉文泰!活捉少將軍!”
黑暗中,後陳的士兵們不斷嚷嚷着。
周圍一片混亂。
亂哄哄的官兵,有的在戰鬥,有的在逃命...
一羣敵人騎着戰馬越來越近了!
紀武臨機一動,用手中的槍柄打暈了沒有防備自己的文泰。
然後他丟掉長槍,用馬鞭拼命抽打昏迷的文泰。
“該死的廢物!少將軍到哪裡去了!你怎麼又把將軍給跟丟了!”
紀武的話,被匆匆趕來的賴福聽見了。
看來,他要抓的少將軍跑了。
“趕快給我追,別在兩個小兵身上磨磨蹭蹭的!”
賴福阻止了隨同的士兵,他們沒有時間來抓捕或者殺掉這些不值一錢的小兵。
可是紀武毆打文泰的動作,讓賴福想起了在毒州的自己。
當年他也是倒在地上不省人事,被一個卑鄙的低階軍官死命抽打。
本已離去的賴福,突然想起了什麼一樣,端起長刀朝着紀武直奔過來,一下就刺穿了紀武的胸膛!
紀武無力的倒下了...
但是看着離去的馬蹄,他還是得意的笑了。
因爲,他生命中最後一次計謀——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