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異鄉 第十四節 小杰姑娘的皇帝陛下

雖然伏龍城堆積不起銀裝素裹的世界,不過金黃的屋頂與墨綠的樹梢上,還是染上了潔白的薄雪。

宇文頔珺陪着小杰在花園裡看雪花落在湖面,然後消失的無影無蹤。

身後那些宮女穿着難以抵禦寒冬的衣服,高舉着寬大的油紙傘爲賞雪的人遮風擋雪。

雖然自身被融雪浸溼,可是她們只是祈禱調皮的雪花,千萬不要落在皇帝和小杰身上。

以免引得龍顏不悅,她們有得挨罰了。

如今宮人的待遇一日不如一日,那些身份低微的宮人在這寒冬臘月,能分上一點炭渣已經是莫大的恩惠了。

不過外面的人還是絞盡腦汁進入這道宮牆,至少這裡還有皇帝嫌棄的殘羹冷炙。

小杰奪過這柄只能遮擋兩人的傘,自作主張讓宮女回去換身衣服。

宮女們忐忑中還沒敢邁開腳步,果然就被皇帝叫住了。

宇文頔珺知道小杰已經懷有身孕,害怕她天天在屋內悶着,才帶她出來呼吸一下新鮮的空氣。

這幫不懂事的奴僕,居然真打算卸下擔子閃人。

要是小杰出了什麼差錯,她們麻煩可就大了。

“公子回去吧,我累了。”

小杰不忍心看着宮女們遭罪,於是找個藉口要回溫暖的屋子。

雖然宮女們用不起炭火,但是假裝讓她們服侍自己,也可以藉機烘乾溼漉漉的衣裳。

小杰開始討厭這個叫做皇帝的東西,他奪走了那個充滿愛心的公子。

現在留給自己的,只是眼前這具空空的皮囊。

已經多日沒有上朝的宇文頔珺,天天都待在小杰身邊。

這樣正好遠離了嘰嘰喳喳的大臣和說一不二的太后。

他自暴自棄地覺得,自己只不過是一個龍椅上的擺設。

他不停的逃避着那把椅子,不想再回到那裡做一個任由擺佈的傀儡。

可是他只要在這裡,那些宮女太監們就成了被他擺佈的奴隸。

小杰爲了讓這些人休息一會兒,不得不軟硬兼施地趕走皇帝,才能爲大家換來片刻安寧。

小杰耐心的勸說他回到朝堂,既然再也無法離開皇宮,那麼應該像他提過的那個品級低下的官員一樣去努力去抗爭。

就算失敗了成千上萬次,也要爭取一絲可能的成果。

(一直以來,宇文頔珺都會將朝堂的所見所聞講述給小杰,與她分享其中的喜怒哀樂。)

“陛下,快去上朝吧!”

小杰有些哭笑不得。

宮女太監們又被宇文頔珺折磨了整整一宿。

宇文頔珺說是來照顧小杰,到最後扛不住,還是趴在那裡睡着了。

作爲皇帝的他,自然沒人敢將他吵醒。

只苦了那些下人們,不但要照顧身懷六甲的小杰,還要伺候鼾聲大震的皇帝。

爲了頸子上的腦袋,沒有一個人敢偷偷眯上一會兒!

“朕一走,他們又要偷懶!”

宇文頔珺不同意。

“陛下快去吧!”小杰笑着推開他“小杰會監督他們幹活的!”

“就是因爲你的縱容,他們才越來越懶!”

宇文頔珺說道這裡氣不打一處來。

“可是陛下在這裡,小杰睡不着!”

小杰假裝很煩很生氣。

見小杰不高興,宇文頔珺怕她因爲生氣而動了胎氣,只好將就着她說“好吧,朕先走了。”

但是宇文頔珺知道,只要自己表示將要離去,這些看起來老老實實的臉龐下面,一定會欣喜若狂。

於是他警告衆人“照顧好小杰姑娘,不然你們...”

不等他說完,小杰就不耐煩的將他“轟”了出來。

在小杰的苦苦“勸說”下,宇文頔珺只好回到了朝堂。

估計宇文頔珺已經走遠,小杰立即宣佈門外安排一個人輪流值班,其他人抓緊時間休息。

“謝謝小杰姑娘!”

“謝謝小杰姑娘!”

小杰用手勢表示安靜,然後給了大家一個俏皮的笑容。

其實小杰也希望宇文頔珺多陪陪自己。

只是他是皇帝,自然有不可避免的責任。

而且他在這裡總是那麼一驚一乍,自己又不算什麼金枝玉葉,不需要這麼過分謹慎。

如果下人因爲她而累出了病,她心裡會比現在更加難受。

一種失落的感覺流入了心中!

小杰閉上眼,讓自己不去想得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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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宇文頔珺離朝的日子裡,國內上上下下發生了不少變化。

聽說南征的軍隊取得大捷,正在凱旋而歸。

北方各州表面上依附於朝廷,卻已經拒絕接受任何政令。

東面的宇文樓趁火打劫,佔據了不少通州富庶之地,再用這些搶來的財富施捨那些難民來擴充自己的軍隊。

而那些未被選中的難民則四處漂泊,被迫在荒郊野外自生自滅。

最終這幫走投無路的難民聚集在一起,專門打劫疏於防範的官家富紳。

逃竄的文家軍在西域捅了大婁子,惱羞成怒的莫僕爾皇帝卻嚷嚷着要報復中原。

唯獨偏遠的西南方,廣闊而落後的暹州還處於平靜之中。

朝堂上又是毫無意外的亂作一團,最終在太后的干涉下草草結束。

對於宇文頔珺來說又是一個沒有新意的混亂,但是早朝結束後太后顧氏卻對他特意相邀。

當他跟着引路太監來到顧氏的後宮後,卻發現墨允荀已經早早的候在身邊。

太后與丞相,互相勾結着,將朝政玩弄於鼓掌。

每個人都心知肚明!

只是宇文頔珺沒有料到,墨允荀居然囂張到了敢明目張膽地呆在後宮。

不等宇文頔珺開口,太后便先說了話“今日請陛下與丞相前來,自然是討論舉國上下這些日趨棘手的問題。”

宇文頔珺穩穩的坐在那裡,掃了一眼站得筆直的墨允荀。

以前自己總是急着性子,匆匆發表自己的看法,然後等着這個老傢伙一一反駁。

今天不如後發制人,讓老傢伙先說完他的話。

最後自己再找找老傢伙的弱點,讓他也嘗試一下這種滋味。

“太后!陛下!這次南征大獲全勝,雖然有一些損失,但是作亂南蠻人都得到了應有的教訓,應該對南征的將士給予豐厚的賞賜...”

剛說了兩句,墨允荀突然就沒了聲音。

當他聽說了戰爭的代價後頗爲心痛,他撒下重金本來準備給自己打造一支自己的軍隊,可是南征一趟卻損失了一大半,他的養子墨語也消失在那些滿是沼澤的腐爛之地。

最讓他丟臉的就是那個不爭氣的殘廢,居然在大戰前夕拋下大軍,自己遊山玩水跑了一大圈,如今正在獨自回來的路上。

“丞相?!”

正在伺候顧氏的太監總管王璟,頭一回看見墨允荀顯得如此失態,他趕緊用衣袖擋住嘴巴偷偷的提醒墨允荀。

墨允荀在王璟的提示下很快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他捋了捋鬍子裝作深思的樣子,接着語氣緩慢的說道。

“而...而宇文樓蓄意謀反的時間已經很久了,通州之事只是一個引子而已。恰巧之前北伐平亂,奕川肆意屠城舉措失當,才導致北方有了憎恨朝廷的心理。當前朝廷應該想辦法安撫災民,一方面籌備物資解決災民的生存之憂,另一方面則讓各地集結官兵討伐叛亂的刁民。緊接着還需遏制親王們日益增大的權力,以防各地藩王架空中央割據一方,視政令如空文。”

“丞相的意見,陛下覺得如何?”

面對顧太后看起來如此真誠的目光,宇文頔珺完全沒有料到。

而且自己想說的話,居然從他最厭惡的人嘴裡吐了出來,儘管還有部分內容他並不贊同。

宇文頔珺愣了半響居然不知道該贊同還是反對。

“陛下有何高見?”

太后顧氏本來想借此機會先拿宇文樓開刀,然後將其餘封王一併斬草除根,達到最終天下落入顧家的目地。

結果宇文頔珺簡直就是一個不安分的棋子,時不時就鬧情緒不履行皇帝的職責,導致不少大臣冒死上表請求廢帝。

其實顧太后並不想聽取宇文頔珺的想法,可是先帝的遺腹太小,宇文曼又消失得無影無蹤,她必須要穩住這個皇帝來度過關鍵幾年。

她的第一步就是讓皇帝先安靜下來,才能一步步完成自己的大業。

此刻她正強忍不悅,換上一張祥和的面孔來聽聽宇文頔珺的意見。

宇文頔珺看清了墨允荀,心裡知道他會再次通過賑災募兵來加強自己實力。

太后也希望消滅掉所有的封王,好讓自己獨攬大權。

宇文頔珺也明白自己知道的這些事兒,眼前的兩人也心知肚明。

他提出眼下新年將近,應該邀請各地封王前來參加一年一度的皇家慶典,正好可以商議解決當前越演越烈的災民問題。

太后顧氏很高興的拍着巴掌表示了贊同,畢竟這樣一來她就可以控制那些弱小的封王。

而心懷鬼胎的宇文樓,她斷定這人不敢前來。

正好給了她藩王藐視皇帝,而興兵討伐的藉口。

宇文頔珺從沒見過自己的意見能讓太后如此高興,意外之餘想到了自己要立小杰爲後的承諾,於是借勢發力說了出來。

太后顧氏還沒來得及開口,卻讓墨允荀搶先反駁“陛下糊塗,一個婢女之女,能做陛下的暖房丫頭就已經是幾世修來的福分了!這個妖女居然恬不知恥,還想一步登天!懇請太后將她打個半死然後逐出宮門!”

這分明就是公報私仇!

宇文頔珺的臉被氣得紅一陣白一陣。

太后顧氏見狀連忙安慰他“陛下稍安勿躁!同爲女人,哀家很是理解小杰姑娘對陛下的情感。陛下與小杰姑娘兩情相悅,哀家早就看在眼裡了。小杰姑娘的事...按陛下的意思就好。”

“太后,萬萬不可...”

雖然顧太后這番話很是出乎宇文頔珺的意料,不過看着墨允荀急的團團轉的樣子,還是讓人覺得喜聞樂見。

至少他這個皇帝——還不是那麼微不足道。

憤恨交集的墨允荀找了個藉口就走了。

太后拉着宇文頔珺的手熱情地說“陛下,哀家聽說小杰姑娘已經有了龍種。”

“回太后,確實如此。”

宇文頔珺絲毫沒有掩飾臉上的喜悅。

“雖然陛下即將初爲人父,不過陛下畢竟不是普通人家,以後還請陛下以江山爲重!小杰姑娘那裡,哀家自會照顧!”

面對顧太后好言相勸,宇文頔珺也不好博了太后的面子,只好先點頭答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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