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茲特克世界微暖的陽光,隨着不斷抽取伊格德拉希爾晶壁的火焰本源而迅速升溫,南方瑪德雷勒山脈,一座被世界的灰燼掩埋,沉寂漫長歲月的休眠火山,再次被沸騰的岩漿喚醒,它睜開惺忪的眼睛,口鼻噴出硫磺味的濃煙。
提奧卡特里布爾覆蓋冥土的月光海洋,被無形的法則驅使,攪拌成巨大的漩渦,遊離的炙熱飛灰,漸漸匯聚在月亮金字塔的平頂祭臺上,沉澱成漆黑的尖錐。
暗面與凡間的隔層,被泰茲卡特里波卡以神王權限分開,解除最後的桎梏,冥土的廢渣蜂擁而起,穿透地殼薄弱處,隨着噴發的黑煙再次回到人世。一道耀眼的閃光,大地母親肆意宣泄它的怒氣,急速升起的煙雲衝上天空,不斷地四方天際遠去,千萬匹菸灰色脫繮駿馬狂奔俯衝到地面,彷彿撐開黑暗的穹廬。
無數滾燙的火山灰彷彿冬天飛舞的霜雪洋洋灑灑地落在附近的地面,毀滅生靈掩埋它們屍骸的同時,極大提升土壤的肥力。漲潮似的岩漿,衝開火山坑周邊壁立百仞的阻礙,彷彿瀑布傾瀉而下。亡靈千萬年歲月積累的怨氣,竟然使岩漿河冷卻黑化成半凝固的熔岩,不過綠松石之主吸取到的火焰,卻再次將之點燃,沸騰的金紅色熱漿繼續往下流淌。
冥土瀰漫的飛灰霧霾徹底消失,恢復成昏暗無光的幽冥世界,怨氣宣泄殆盡後,亡靈的吵鬧也漸漸遠去,靜謐的氛圍讓泰茲卡特里波卡和維奇洛波奇特利不敢置信。
“接着是抽取第二層,惡化成流沙的沉澱,將會爲地面帶去豐富的礦藏和寶石。”戰神有些躍躍欲試,提奧卡特里布爾立即制止。
“暫時先到此爲止,點燃休眠的死火山,我們需要評估對世界的利弊。如諸位所見,瑪德雷勒羣山的生域遭到有史以來最大的破壞,儘管生命的種子躺在肥沃的火山灰裡休眠,等待來年的雨水和陽光,不過對凡人的影響還需要等待一段時間才能逐漸顯現。”
夜空之翼有些明白月神的計劃,“天變地異,近乎小範圍滅世重造,我們不能過於急切。”
提奧卡特里布爾取出黃金三叉戟未燒燼,留在修堤庫特里體內的部分碎片,“除了第一紀元掌管近海守護漁民的鹽水夫人烏伊斯托希瓦特,此後歷代神庭都沒有將神權延伸到海洋,如今多得大地撼動者波塞冬的饋贈,廣袤的海洋應當納入掌握。諸位,在神庭碩果僅存的不朽者中擢升一位海神,如何?”
“海神的權柄延伸出海風、風暴、暴雨,會不會和風與降雨之奎策爾誇託衝突?世界祭壇毫無差別記下他的功勞,同樣卓著不凡,而且我們在羽蛇神的直屬領地瑪德雷勒羣山,點燃大地咆哮之怒,他默默無言的付出,犧牲不能說不大。再則,擁有號令四季諸風的青螺,第五紀元的主神,不能忽視奎策爾誇託的意見,哪怕他有所保留。”一直保持沉默的剝皮之主希佩托特克,如今成爲偉大的太陽,他的話沒有誰敢忽視,尤其是那個神秘的圈子似乎連本源神器也能套走,驚走外域諸神。
泰茲卡特里波卡吃過苦頭,不敢狂妄豪言造次,月神維繫着進入伊格德拉希爾晶壁的綠松石之主,也沒有理會這些閒事,唯有急進的維奇洛波奇特利有些失望,不過他也不敢違逆主神達成少數服從多數的默契。
“我提議妖術之主特拉克胡潘,他是僅存的森林諸神,儘管各位都知道他的本體真身是第三紀元的暴雨之王,不過屬於他的時代已過去,如今神力低微,連神職都傾向黑暗世界。”戰神故作輕鬆地提名自己屬意的人選,不料泰茲卡特里波卡不置可否,日月兩位神祇也沒有首肯。
“失去號令四季諸風的青螺,令特拉克胡潘遷怒於羽蛇神,那是世界的選擇,奎策爾誇託的神性更適合原力的潮流。孜孜不倦試圖奪回自己昔日過往的司職,我對妖術之主成爲海神持保留態度。”夜空之翼深知特拉克胡潘的本性,嫉妒的毒汁浸泡他的雙眼,看不清事實和歷史的選擇。
“廣袤無邊的海洋,曲折的海岸線,以及星羅棋佈的海島礁石,即使寥寥無幾的沿海村子和數量不多的漁民的信仰,也足以支撐起一位主神,妖術之主肯定會把手從近海延伸到遠洋,可以預見不久的將來,恢復暴雨之王的地位,到那時他和奎策爾誇託競爭,不利於神庭秩序的穩定。”月神搖頭直接否決。
旭日之希佩托特克同樣沒有點頭,這個人選就被諸神拋棄,由於事關奎策爾誇託的地位,即便身爲主神,按例他沒有說話的餘地。
輪到提奧卡特里布爾提名,他沉吟片刻,選擇守貞的河流之神,擁有翡翠裙尊稱的查爾丘特里魁。身爲第三紀元暴雨之王的妻子,在世界灰燼中兩度復甦,如今掌握水系、灌溉、農田水利、繁衍、生育等司職,儘管品嚐血祭的苦酒而有墮落的傾向,卻繼續艱難地約束氾濫的洪水,對世界薄有功勞。
“河流的盡頭即爲海洋,漫長的旱季,水流枯竭露出河牀,爲了防止苦鹹的海水倒灌,導致沿海出現大片鹽鹼地,查爾丘特里魁功不可沒。同意!”希佩托特克的讚美,讓夜空之翼無話可說,他只能點頭。
‘妖術之主和翡翠裙女士不相往來,兩次毀滅和復甦的週期循環,昔日的情分早就斷絕了,不過也很難說特拉克胡潘不會屈尊俯就,向她獻媚邀寵。’
維奇洛波奇特利沉思默想:“掌控河流,再擁有近海,查爾丘特里魁的權職過於龐大,而且她的生育神職延伸到每一個家庭,上至王室貴族,下到戰士平民,會不會造成主客易位?”
“河流和近海之神,孰輕孰重,目前來說自然是前者,畢竟耕耘經營多年,近海對查爾丘特里魁來說,還是陌生的領域。不過在她擁抱海洋的時候,爲了避免瀆職,每條支流都要提拔從神,輔助沿河一帶的農田水利灌溉。”
“生育、繁衍也要剝離出來,交給自然之女,提拉佐蒂奧特是嬰兒的保護神。凡人孕婦每當生育都要獨自走進森林,在她的懷抱和看護中生下蒙受自然祝福的嬰兒,可惜夭折率很高,權柄應當得以延伸。讓孕婦待在家裡,由經驗豐富的老婦人接產,人口數量提升上去,信仰的基石才能穩固。”提奧卡特里布爾有條不紊地重組神力秩序,將權柄相近的不朽者割裂、轉移,賦予完整和互不衝突的神職。
泰茲卡特里波卡看出其中的好處,便任由月神擺弄,擁有神王的權柄,將太陽順利剝走,他的地位穩如磐石。
“還有一個意外收穫,我從綠松石之主修堤庫特里取得野火、燒荒的神性,合併家庭神職後,延伸出竈火、熟食、開墾、耕耘的司職。我希望能擢升守護家庭的竈神,保護新的定居點,掌管拓荒的農神。”
剝皮之主擁有火焰本源投影的太陽,凡間的火焰也應當由他掌握,當即提名伺奉多年的僕人,歷代最強的祭祀長赫特莫克成爲竈神。
作爲此前翡翠裙女士成爲近海神祇的回報,提奧卡特里布爾毫無異議,戰神早就想染指農業、種植領域,擴大信仰基石,爲了獲取希佩托特克的支持,也沒有反對。
當維奇洛波奇特利收下農神的司職,除了泰茲卡特里波卡有些皺眉,太陽和月亮兩位神祇都表示贊同。
戰勝者瓜分紅利結束,瑪茲特克世界的神庭秩序開始重組,一切都按照四位主神的意思,當然也照顧到風與降雨之奎策爾誇託的顏面。
隨着冥土的沉澱經由活躍的火山反饋大地,新生兒的大量成活,也在某種程度上消磨亡靈的怨氣。可是地廣人稀的凡人國度城邦,有太多田地白白拋荒,因此順應時代的需求,神祇暗地推動,將奴隸從枷鎖裡徹底解放,分批賜予平民的身份,擁有一定數量的田地作爲組建家庭的基礎。
鮮活的水產海鮮走上餐桌,血祭自然而然地中止,每年定期噴發的火山帶來大量肥沃的火山灰,隨着蜀黍的推廣,吸引追求高產量的農夫遷居而來。
籠罩黑暗不斷下墜的瑪茲特克,無數細微的白點漸漸閃亮,隨着時間的推移連成一片片綿密的雲絮。儘管底氣還很虛弱,從伊格德拉希爾晶壁抽取的細微火焰本源卻積少成多,成爲溫暖冷寂的大地,使萬物復甦的源泉。
瀰漫天空的火雲漸漸轉化爲絢爛的晚霞,神王泰茲卡特里波卡知道世界的憤怒正在消退,他望着座無虛席的神庭,滿意地露出微笑。
左手首席的希佩托特克,面目籠罩在刺眼的光輝,吞食消化四個紀元歷代太陽神性,新的本源神器正在凝聚。右手第一位維奇洛波奇特利,成爲拓荒者的守護神,血紅色的神力逐漸泛起一抹金黃。
僅次於剝皮之主的月神,光輝遍照九層冥土,原本失職沉寂的冥王米克特蘭提庫特利得以甦醒,只是神軀光輝被世界幾乎吸乾,如今只能維持骷髏的形態。提奧卡特里布爾如今在煙霧鏡中連形態也捉摸不透,只有清澈如月夜的湖面流光,他的光輝是如此純粹,就連泰茲卡特里波卡和奎策爾誇託也無法相提並論。
風與降雨之羽蛇神,盤坐在翡翠王座,儘管掌握本源神器,號令四季諸風的青螺,卻只能屈居在戰神之下。近海與鹽神查爾丘特里魁,隨着熟悉海域水文,抵擋削弱雨季風暴,神力不斷水漲船高。妖術之主特拉克胡潘將往日的情分耗盡,總算謀取到海島的神職,試圖延伸出新的權柄。家庭與生育之神提拉佐蒂奧特精心地照料一波接一波的嬰兒潮,身爲自然之女,她擁有永恆不朽的神性,神力卻極爲低微,如今也憑藉凡人的虔誠,成爲僅次於主神的不朽者。至於竈神赫特莫克,雄鷹領主之類的半神,以及三千河水女神,使得曾經極度凋零的神庭呈現朝氣蓬勃的氣象。
“這一切都建立在瑪茲特克世界源源不斷抽取伊格德拉希爾晶壁火焰本源的基礎上,穆斯貝爾海姆這個酷熱國度近半區域陷入死寂的荒涼,沉睡的火焰始祖不會繼續忍耐下去,我們必須做好準備,隨時抽身離開。”
剝皮之主希佩托特克摘下臂環,輕輕釦指敲擊,發出清脆的聲音,震開神庭中間的雲絮,露出珍珠光澤的雲母石板,兩角之間的日輪映照光圈,顯現被縛倒立進入伊格德拉希爾晶壁的修堤庫特里。
“你們看,蘇爾特正在甦醒,強行離開萎縮的本源,抓住綠松石之主,嘗試與他角力。可惜,沒有災難之杖,不管如何推搡拉扯,僅存三成實力的火焰始祖,無法和擁有一個世界所有神祇支持的火焰支配者抗衡。我們必須還以顏色,進行反擊!”
提奧卡特里布爾的話贏得瑪茲特克衆神的歡心,被縛的修堤庫特里的胸腹長出數千只巖骨尖角,刺入蘇爾特頂天立地的巍峨身軀,極力抽取精粹的始祖之血。
可惜法則衝突,岩漿似的血液滴落荒涼的地面,彷彿一場流星雨,陷坑裡永燃不滅的火焰迅速蔓延出去,將堆滿灰燼的穆斯貝爾海姆再次化爲千里焦土。
‘外域神祇的全面反擊!總算抓到你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