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原來如此!”華光真人苦笑着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毫無猶豫地扔出仿品金剛琢,祭在半空,掌心發雷震動法器,衆人感覺到身體突地輕飄飄浮起,一股巨大的吸力降臨鹿臺頂端。

在場靈醒的武者連忙使出千斤墜之類的搬運氣血的功法,穩穩定住身形,修士們則持咒護身,憑藉法力抗衡。幸好仿品金剛琢的主要目標不是他們,而是三個金色人影以及那尊以人仙肉身血祭後煉化而成的古神雕像。

冷眼旁觀的金色人影絲毫不受華光真人最大底牌所產生吸力的影響,擡起頭仰望頓在半空中的金剛琢,莫名陷入了遙遠的回憶中,好半響,它的光輝微微起了漣漪似的波動,才咦了一聲,回過神來。

原來其餘三位真人眼見仿品金剛琢無法打開局面,便默契地伸出右手,掌心各自貼在華光真人上中下三丹田上,源源不絕輸出法力,使得金剛琢提升了十數倍威能,產生了讓仙人也震撼的強大吸力。

“不成金丹,不爲真人。竟能略微撼動我的光輝,爾等朝生暮死之輩,浮游螟蛉蟲子,已有資格爲我主的復活奉獻犧牲。”三位金色人影互相重疊融合爲一團清氣,轉身落進古神雕像的體內。

便在此時,那尺許高的初代崑崙山主水晶雕像驀地睜開了雙眼,碧綠色的方瞳放出一道昏黃色的光輝,在四位僞金丹真人身上透體而過。

“嘶……”麻衣無相等人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那一瞬間的光輝透體,生生帶走四位真人一個甲子的法力積累,將他們的境界從罡氣大圓滿直接打落到氣機入竅,整整三個大境界。

更可怕的不止如此,那道光輝還吞沒了四位真人的渾厚氣血,原本面色紅潤的道門修士,如今形容枯槁,手足皮膚失水似的瞬間乾裂,露出下面老朽的血肉。一股骨子裡散發出來的衰老氣息和遲暮味道漸漸瀰漫開來,像瘟疫似的四下傳染散播。

而那道光輝迴歸古神雕像的方瞳後,兩塊溼淋淋荊山玉雕琢的大印破空而來,一塊落在雕像的頭上,變成一個不斷浮現戰爭圖像的羽翼石盔,另一塊落在雕像的右手,變化成一支象徵奴役、鞭笞和折磨的鞭子,那是趕山鞭的原形。

屍道人心裡猛地一沉,‘祖屍在上!這初代崑崙山主開始漸漸復甦,她的殘餘神性吞食了那麼多的血肉,已經初步凝聚神格……不對,那神格原本就是她丟棄在清冷之淵,如今不過是取回罷了。傳說道祖曾經點化這頭野神,重演化胡爲釋的故事,不料中途生變,那崑崙山主受了神性的反噬,無法順利凝聚庚金位格,只好偏安一隅,坐上衆山之母的大位。爲了鞏固神權,脫離巫祖束縛,故意將舊日神格拋棄,又將神軀打造成一件神器。這件神器在封神一戰中大放光彩,曾擒拿住東夷神系至高神太一的皇長子,又將崑崙山玉虛宮的十二位地仙盡數囚禁,消去頂上三花,閉塞胸中五氣,轉爲凡人……嗯!三宵娘娘,三青鳥……不好,差點被祂們矇混視聽。’

麻衣無相手心盡是冷汗,‘原來天喜星失位,在妖都朝歌復生只是淆亂三界視聽的煙霧,封神榜羣星下界也只是一個荒唐的藉口,真正要從歷史塵埃中復起的正主,是以崑崙山主爲首的古神。要從萬古長眠中醒來,光是香火信力怕還是不行,最是能增長古神力氣的還是血食,尤其是經過百中選一,將身體千錘百煉的西唐禁軍。無論是濃烈的氣血,還是爲國征戰的念頭,威武不屈的靈魂,種種一切都是神明壯大的糧食,在陽世立足的根基。’

‘地宮九層有近萬的羽林衛在接近中,地宮各個層面都有數目相若的禁軍在打掃清場,而在地宮外面,則是團團包圍此處的接近二十萬西唐精銳。這麼一大批血食,崑崙山主怎會有如此大的胃口吞下?’

‘想來,一氣化三宵的青鳥兒必定有着分量與她相若的同謀?那個人會是誰呢?’

屍道人的識海一念閃現無數古老秘聞,身份地位、權柄能力、謀算手段,不在三青鳥之下的古仙人到有一位——練就道門八九玄功的楊戩。

‘封神一戰全力以赴,法力功候極爲高深,卻沒上得封神榜,淪落到落草灌江口,做了個江河水神,還要間接受四海龍王的轄制。想來這位玉虛宮的三代弟子也有些怨念,不過若說他能與三青鳥勾搭上,狼狽爲奸,互通款曲,不說是我,卻是連三歲小兒都不相信。’

左右又思慮了一番,依舊沒有結果,麻衣無相突然福至心靈,‘既然三青鳥的陣營中尋找不到同謀,或許在她的對頭、仇敵那裡,有惺惺相惜進而萌發合作念頭的夥伴。’

換個角度思考,屍道人馬上就把一個古神的神子,來歷莫名的散仙,同樣神禽出身,東夷神系餘孽陸壓道人給指了出來。

這個謀主可不是一個簡單人物,當年十日橫空出世,便是他在背後攛掇,等他的九個兄弟都被巫祖誅殺,便換了一副面目,贖回了性命。帶頭挑起巫祖與東夷神系大戰,雙方元氣大傷,他卻輕易逃遁。在西崑崙改頭換面,以散仙的身份在封神一戰中站對了陣營,襄助闡教衆仙滅殺截教,並親手剪除若干東夷神系餘孽,十分賣力。道祖化胡爲釋後,竊取西方教的氣運,入主中央婆娑世界,自稱大日如來,光輝照耀冥河。

一生轉戰三千大世界,掌中葫蘆可退百萬兵。面對這位縱橫三界,經歷無數歲月都是命運寵兒的天之驕子,即便祖屍旱魃親身降臨,勝負也不過五五之數。儘管旱神是天仙之軀,又是古天庭的皇長女,現在是落翅的鳳凰不如雞,朝上沒人,便是不朽的古神也得乖乖地在地底呆着,不敢鬱動。

就是此時,遙遠的冥土極深處,九幽黃泉的湖水中間沉眠的女魃,睜開了沉重的眼皮,抖落古老的塵埃,捏碎腐朽的符籙鎖鏈,盤腿而坐。

一道火光自虛空降臨在她面前,上面熟悉又陌生的洪荒氣息讓旱神驀然回想起悠遠的戰爭號角轟鳴,四張面目的威嚴父親,血跡斑斑楓林的枷鎖。

火花散去,清冷的黃泉之上,一個巴掌大的紅皮葫蘆噴出一道流焰金光,一個具備眉眼的三寸小人,通體金紅,見了帝女魃的本體,恭敬地行禮。

“你來了?”旱神體表的仙道光輝收斂歸入體內,赤.裸的皮膚上頓時浮現出古神纔有的神紋。

“不得不來!”金紅色小人點了點頭,也盤腿坐下。

旱魃嘆了一口氣:“哎~”

冷寂的黃泉恢復了亙古的寧靜,有那葫蘆小人在,旱魃掐斷了得意傳人的瀕危呼喚,在外遊歷的七大化身全部回巢,圍繞在祂的本體周圍,低垂着頭默默無言。就當葫蘆小人滿意地點了點頭時,帝女魃的飢餓化身,對那葫蘆小人露出了一個猙獰的笑容,隨後無數饕餮紋自它嘴角開始向全身蔓延,很快地,整個化身變成了一團吞噬萬物的扭曲花紋。

“汝成竹在胸,吾實不該來!”金紅小人露出一個苦笑。

“自我父被迫退隱火雲洞,帝之下都的守衛便留下部分軀殼,瞞天過海地投奔而來,爲了隱瞞諸天,等待時機,這些忠心的守衛便與七大化身融合,饕餮的飢餓化身最強,帝江的古老化身最智慧……”

“汝將何爲?”紅皮葫蘆噴出一把寸長飛刀,小人持之在手,信心方足。

“時機未到,早發動一步,事倍功半。”四翼六足的帝江化成一道黑光,將金紅小人的信心頓時打落塵寰。

“汝欲如何?”三界別無分號的黑光讓小人回想起許多不妙的往事,第一次對自己的全盤籌謀發生動搖。

“地書,冥土,人道神位。”

金紅小人愕然,自言自語:“地書乃是地仙之祖的寶物,求之不可得。冥土五山五獄與封神榜息息相關,神荼鬱壘雙神冥輝照耀陰間,這權柄如何可得。倒是人道神位,此番天地變動,補足十三位天帝,或許有幾分勝算成數。”

旱魃笑道:“那地仙之祖不過菩提樹成道,不成大羅,不過太乙金仙位格,自會有人對付他。六道輪迴侵入冥土,公然竊取我中土氣運權柄,那地藏即將就位俯視六道成爲輪迴之主,你教我如何忍得。至於人道神位不過是我立足陽世的根基,可有可無。天帝位格極難孕育,不敢奢求。若是有機會成就者,你這太陽宮的舊主人或許有幾分可能。”

紅皮葫蘆浮於黃泉之上,載浮載沉,金紅小人連稱不敢,神色再無緊張,十二分的從容。

兩尊摒棄前嫌的夙世仇敵,在短短一段時間內達成了一個可怕的震動三界的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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