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藍看着一桌子的菜,有些心疼地說:“浪費了這麼多菜。”
“浪費什麼,好了,大家都來吃飯吧。這頓飯,我請客。”李麗彤說完,又跑去櫃檯,拿了幾支啤酒。遞給每人一支,感概地說:“好好吃,好好喝。今天姐高興,來喝!”
那藍默默地和她碰了下瓶子。她知道,李麗彤是真的不開心。也許是因爲白蘭心的所作所爲刺激到她了,即使是李麗彤也沒有辦法想明白,一個母親爲什麼可以做到那麼冷血無情。
經歷過絕望的人,通常會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就不會放手。而且,希望即使再渺茫,也會執着地認爲那就是唯一的希望,死活不肯轉移方向。那藍雖然不認爲自己是那種腦子轉不過彎的人,但是,她又確確實實地感覺到自己其實很智障。就像李麗彤說得那樣,她們不能在白蘭心一棵樹上吊死,應該多方面尋找出路。可她卻在白蘭心確定要過來接受配型檢查的時候,整個人都放鬆了。
緊繃的神經,放鬆了整個人都懶洋洋的。導致李麗彤一度很嫌棄她。
李麗彤提着一盒奇異果進來的時候,奚勝男正在幫那藍剪指甲。她很無語地說:“那小藍,拜託,你真的夠了。難得勝男今天挺開心的,你居然讓她幫你修指甲。來來來,讓我來。”
“不要,你會剪掉我的手指頭的。”那藍尖叫道。
奚勝男和李麗彤兩人一起捂住她的嘴,小聲說:“拜託,這裡是醫院,能小聲點不。”然後,三人才很尷尬地衝其他病牀的病人道歉,打擾人家睡午覺,是要招雷劈的。這話,貌似還是那藍之前的名言。
“對了,我今天來晚接你班是有原因的。”李麗彤把奇異果放下,壓低聲音說。
那藍把奇異果的包裝膜撕開,拿起刀子邊刷奇異果,邊問:“什麼原因。不過沒有原因我也不會怪你的,你多睡一會,我又不是很累。”
噗。
李麗彤笑了笑,才說:“好了,你也別埋怨我了。今天確實是有事,因爲我朋友那邊說,有人衝她打聽我們店的情況了。按照她說,估計是有戲的。”
哈、
那藍一聽也高興了。因爲銀行只給她們貸款50萬,真的太扣了。杯水車薪,雖然她們的店不在市中心,也不在繁華地段。但是好歹這裡是寸土寸金的一線城市,一家那麼大,那麼人氣旺盛的餐吧。才五十萬,開玩笑的吧...
“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嗎。賣了好可惜,這麼多年都熬過來了。”奚勝男小聲問。相比那藍和李麗彤的開心,她反倒是有些難過。餐吧就是她第二個家,店裡的人就像是她的家人。
那藍把奇異果遞給她,才安慰說:“我知道,你是捨不得大家,也捨不得餐吧。這麼多年,你和彤彤的所有心血都在那裡,算得上見證了你們整個青春。但是呀,你想想,如果賣價高,我們可以換一家小店,從頭開始。只要你病好了,有勝利餐吧,就有勝利餐吧2。”
李麗彤也點頭說:“這次那小藍沒說錯。現在首要任務是把你的病治好,我們能從小店做大,也能東山再起。”
知道她們是在安慰自己,也知道爲了自己她們已經真的想盡辦法了。也許,這是不是辦法中最好的辦法了。無論她多麼自責,至少不要辜負她們。想到這裡,奚勝男也勉強地笑了起來。
那藍看着奚勝男和李麗彤笑着吃奇異果,頓時覺得,自己能理解什麼是幸福了。談不上苦盡甘來,但總算是慢慢地開始變化。至少,在往好的方向去。如果,白蘭心的腎適合移植給勝男,那麼,奚勝男就會痊癒。她們可以用多餘的錢,開一家小店,從頭開始。
東山再起,其實也挺好。
之後幾天,那藍情緒都很高漲,做事幹淨利落,經常是帶笑的。甚至,有一天晚上,她還主動打了電話給韓雲起。雖然中秋有些不愉快,但她早就忘了那不愉快了,打電話的理由就是狗大佬。
韓雲起也很意外,他的狗也很意外。在免提聽到那藍喊狗大佬的時候,那隻本來窩在桌子底下睡覺的大狗突然睜開了眼睛,然後奔向電話,還吠了幾聲。
聽到那麼兇的狗吠聲,那藍有些尷尬地說:“狗大佬是不是很憤怒呀.”
韓雲起看了眼蹲在腳邊,看着電話的大狗,把本來要說的話改了下內容:“嗯,確實。你打擾它睡覺了,它希望你用十包狗零食賠罪。”
那藍默...
臨掛電話前,韓雲起突然說:“如果有什麼解決不來的事,可以找我商量。”
那藍嗯了一聲,笑着說:“已經有解決的辦法了,不過還是謝謝你。”
一旦孤注一擲,就容易萬劫不復。
那藍和李麗彤坐在一樓大廳的休息椅,誰也沒有說話。
就在一個小時之前,白蘭心如約而至,她們甚至都覺得可以叫大家準備好慶祝了。只是,半個小時後,醫生說配型不成功。那藍是不相信的,她反反覆覆地看着化驗結果,怎麼都說服不了自己。希望,也許從來就沒有希望。
白蘭心倒是鬆了口氣一樣,拿了三萬就走了。甚至沒有提出去看看奚勝男,她就這樣踏碎了兩人最後希望,一步一步地離開。有那麼一刻,那藍甚至想抄起什麼順手的東西,朝她後腦勺就是一下。看着她腦門開花,大紅大紅,混雜着白色的**,她才能宣泄內心的憤怒。
憑什麼,她可以那麼逍遙。憑什麼,奚勝男就得死。
人的思想一旦陷入了極端,就不太容易走出來。所以,那藍內心是黑化了的,她甚至有些那些不願意幫她的人。包括林熙楓和甄閃,她心裡暗暗發誓,這輩子絕對不原諒他們。當然,後來她想明白之後,才發現自己當時的想法是那麼的可笑。至少,她一丟丟恨他們的理由都沒有。
一直坐到奚勝男給她們打電話,她們才從混亂中清醒過來。臨上去之前,李麗彤說:“這次失敗不等於沒希望。我會繼續想辦法的,不要放棄,一定不能放棄。”
她們都不知道,這番話到底是說給自己聽,還是說給對方聽。
只是記得,那一天中午,連太陽光都照不進她們心裡的黑暗。明明是秋天,她們愣是感覺到了刺骨的冰冷。那是一種無能爲力的思想,沒有辦法的絕望,生出的不可驅趕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