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中秋,天氣總算有秋天的樣子了。早上氣溫降低開始變涼,白天也大多數是晴天,秋高氣爽。路邊的綠化樹也慢慢地開始掉葉子,早上如果起得早,環衛工人還沒來得及把落葉都掃走,走在上面,風一吹會有一種拍着武俠劇的感覺。漫天黃葉飛舞,敵不動我不動。
那藍扶着奚勝男在醫院的樓下散步,對,一大早就起牀散步。
“你應該多點休息,而不是起個大早,下來散步。”那藍見風有些大,攤開紗巾給奚勝男披上,不由得埋怨了一下。雖然她也知道,整天躺在牀上其實並不好受,但這要是弄感冒了,估計醫生和李麗彤得手撕了她。
樹葉被風吹得嘩啦啦響,地上的草還粘着露珠。伸手接住一片從天而降的黃葉,奚勝男突然笑了,她的大概就像這片葉子吧。用不了多久,就會從生命之樹落下,塵歸塵土歸土。“藍藍,等我身體好點,我想去北方。去看看他,去他在的城市,走他走過的路。你還記得他說的那間學校門口的奶茶店嗎,我想那裡喝一杯奶茶,看看是不是天下唯一。”
那藍笑了笑,說道:“等你好了,你去哪我都管不着了。但是,我還是覺得,不要去見他了。這樣,對你對他都好。奶茶店可以去去,取點經,回來改進一下我們店裡的奶茶。我跟你說,我們店裡的奶茶,真的太難喝了。”
噗。
奚勝男也忍不住笑了,伸手給了那藍一拳:“有那麼難喝嗎?”
假裝痛得嚎叫一聲,翻了下白眼,那藍繼續吐槽說:“是我喝過最難喝的奶茶,沒有之一。要不是大部分點餐贈送給客人,我都懷疑一天根本賣不了一桶。不過我比較好奇,單點奶茶那些小夥伴,味覺是怎麼了。”
“我看呀,是你嘴刁。”奚勝男說完,像是想起什麼一樣,又說:“之前,還有人跟我說,我們店裡的奶茶挺好喝的。”
疑惑地看着她,有人,那藍很懷疑那個人是不是腦子有問題的。不過,她還是象徵性地問了句:“誰呀。”
“陳陽。”
靠。
那藍也是無語了,陳陽的話也可信嗎?可信度爲零好嗎,他爲了討你開心,你說月亮是方的估計他都會同意。再說了,一個小屁孩懂什麼,奶茶能是這個味道的嘛,奶不奶,茶不茶的。“別被他忽悠了,我跟你講,我們的奶茶比那種直接包裝衝調好的還差勁。”
“那是應該好好的調整了。”奚勝男同意地點頭。
那藍看也走了不少路,看看太陽爺爺也出來溜達了,就扶着奚勝男回去了。回到病房,給她買了早點上來,等醫生把奚勝男帶去檢查,她纔有空吃早飯。
吃完早飯,順便把衣服都收拾好,看了下手錶,這個點平時李麗彤應該過來了。難道堵車了?想了想,還是打了個電話過去,結果沒人接。這下,那藍就有些擔心了。即使是開車,她打了三個電話過去,李麗彤肯定會找個地方停車回覆自己的。不可能像現在這樣,一點消息都沒有。
越想就越心慌,最後還是打了店裡的電話。
好半天,纔有人接,是收銀妹。“小妹嗎?是我那藍,對了,麗彤小姐呢,今天有去店裡嗎?”那藍站在茶水間,接着熱水邊打電話。
“那藍姐,麗彤姐在休息。她剛剛暈倒了,嚇死我們了。不過現在醒了,在休息。你找她有啥事?”
“什麼!”那藍差點就把茶壺弄翻,幸好眼疾手快關了水閘,不然就真的糟糕。她把水壺放到茶水間的桌子上,着急地問:“怎麼回事,怎麼會暈倒的。”
小妹壓低了聲音說:“不知道,麗彤姐自己說是因爲有點貧血。你要有事,這會兒打她電話聊。這邊有客人排隊了。”
那藍說了聲好的,你忙吧。就掛了電話,她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沒有打給李麗彤。因爲她知道,李麗彤應該是不想她們知道這件事的。
惱火地用手抱着腦門,差點就想撞牆了。怎麼辦,怎麼辦。此時此刻,她才知道,在這安靜美好的假象下,是李麗彤想盡一切辦法帶着她們前行。有些生氣,氣自己也氣李麗彤。氣自己的無能爲力,氣李麗彤的驕傲自負。“明明不是她一個人應該承擔的,非得自己擔着,氣死我了。”
那藍想着,等李麗彤過來,一定要跟她好好談談。
只是,她沒想到,等李麗彤過來時她們還沒來得及好好談談。醫生就來找她們三個談話了,護士把奚勝男送回病房的時候,醫生一臉嚴肅地跟在後面走進來。她攤開病例,從裡面抽出一張化驗單遞給李麗彤,然後才說:“病人的狀態十分不好,癌細胞轉移得很頻繁。”
李麗彤皺着眉頭看完了化驗單,遞給那藍,才問:“那又更好的辦法嗎?醫生你直說,我們都會配合的。”
奚勝男躺在牀上,靜靜地聽着,眼睛看着李麗彤。突然伸手握住她的手,笑了笑。但是那笑容太無力了,李麗彤回頭看着她,突然眼睛一熱,扭過頭去,輕聲說:“醫生,你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
那藍靜靜地看着化驗單,很多指標她看不動,但最後那句癌細胞多處轉移她是能看懂的。不敢擡頭,怕擡頭就看到奚勝男生無可戀的表情,就看到醫生那張一樣無能爲力的表情。她怕,她真的很害怕。
那藍突然就想起,格拉西安說過的一句話:希望消失時,恐懼就產生。
她拿着化驗單的手指,神經性地抖動着。但她還是緊緊地抓着那張紙,像是這樣,才讓她不會被恐懼嚇跑。至少,在奚勝男面前,她要努力地努力地不被恐懼支配。
“剛剛我們治療小組研究討論,現在有兩種方案,第一種也是最爲安全和有效的一種,換腎。當然,這個需要找到合適的配型,金錢消耗自然不用說了。最重要是時間,病情越拖越嚴重,希望你們考慮的時間不要太長。”醫生說完。病房裡一片安靜,像是被定格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