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長鏡裡,映着一張帶着些許英雄遲暮的落寞面容。
壽山忽然間發現自己頭上又多了幾根白髮,苦笑了下,小心翼翼地整理好已經略顯褪色的王袍的衣領和佩章,
這裡是“湘州”,一個多雨的城市。
年近五十的冥王,自從王妃病逝後,就一直沒有娶妻成家,儘管有很多華龍高官拜託體面的媒人、多次爲自家的女孩兒說項提親,也有荊湘當地不少的豪強主動提出聯姻,但都被壽山善意的一一婉拒。
雖然“龍宗”的屬下和朝野士紳對這位位高權重、孑然一身的壽王爺多有非議猜度,但沒有人知曉清楚壽山心裡真實的想法。
除了“龍宗”的第二號人物,總參謀長海馬督軍。
“王爺。”海馬再一次的呼喚將壽山從王妃笑面如花的回憶的河流中喚醒。
低了低額頭,壽山若有所失的問道:“時間到了嗎?”低沉的話語中包含着令所有身處身後的“龍宗”將軍們爲之一振的肅然。
“是的,王爺。”海馬敬禮道:“伯爵和赤虎上將軍,親領參加軍事聯合演習的第零一零一騎兵師和第一六三二機械化裝甲師,已經於‘中州’近郊集結,整裝待發。”
“皇帝不來麼?”壽山濃眉微皺,語氣不快的道。
“回王爺,據聞,額駙在月前的一次新兵教導訓練中,突然病倒,不能理事;現今其集團軍政事務,皆有敏兒格格會同內閣代爲處理。”海馬道。
“是這樣啊。”轉過身來,壽山恢復到冷峻的狀態,大聲命令道:“命令,海馬總參謀長全權指揮湘軍第一軍、直屬鐵槍師團,參加聯合軍演,務必要先拔頭籌,不可墜了我‘龍宗’的威風!”
“遵命,王爺。”
……
似乎很不適應關東寒冷的氣候,假寐中的山口犬養子爵因車體碰撞產生的震動睜開了緊閉的雙眼,拿開身上不知何時蓋上的軍大衣,第一時間的將目光投向已停止下來的車窗外的情景。
白色的霧汽籠罩在黎明時分的站臺上,透過那一線淺顯的水汽和昏黃的燈光,身穿黑色軍服警察士兵的身形筆直的站立在站臺的四周。
按下座位一旁的按鍵,啓動了外間的電鈴,片刻後走入了身處隔壁的年青隨員,禮貌的道:
“爵爺。”
“滄浪帝國”山口子爵,以頷首迴應年輕女文員的問候,再度打量了一下窗口外後問道:“已經到了‘天京’嗎?這是什麼聲音?”就在子爵半詢問半肯定的說話時,車廂乃至整列列車再度產生碰撞的震動。
“尚未抵達我們的目的地,爵爺。這個響動是因爲本車正在加掛一列護衛的裝甲列車。”女文員恭敬地回答道。
“裝甲列車?”山口扶了扶鼻樑上的金絲框名貴眼鏡,下意識的重複了一句。
“是的,爵爺。聽那位領隊的准將說,爲保證我使團的安全,
十三爺特意從‘天京’派出這列裝甲連隊,並傳令直屬狼衛軍團增加沿線的警衛。”女文員似笑非笑的道:
“還有,那位馬賊少校就在外面等待,您要見他嗎?爵爺。”
“當然,快請。”身爲一個“大國”的高級官員,尤其是代表國家出使別國,無論在任何地方都不能失卻禮數。換上正式的帝國高等外交官制服,山口子爵靜靜的注視着門口。
一名年青的有點不像話的馬賊將官跟隨在抱着文件的女文員身後走了進來,如果按照“滄浪帝國”的軍制,依這名馬賊軍官十三、四歲的年齡,即便是出身軍校科班至多也就是中尉上尉吧?但那銀製的肩章上三顆棱星和軍服上各式的勳章,都表明了佩戴者超出同齡人的武勇和功勳。
依靠着出使前臨時學習的識別知識,山口子爵尤其注意到這名生就一張娃娃臉的少年校官左手袖口上、以華龍文字標識的血紅的條狀標誌字樣:
“大陸在我們馬賊的腳下!”
——那是馬賊集團中證明佩戴者是集團最初建軍時“十三省”嫡系子弟兵的證明。
“馬賊集團部隊直屬狼衛軍團下屬一一三七裝甲列車護衛加強團指揮官上校張良。”少年校官動作利落的向滄浪使臣行一軍禮,山口子爵本人沒有發現對方姓氏的特殊性,卻微妙的察覺到對方自我介紹中不妥;那正是所有國家統冶層的惡夢,強力軍團的自我軍閥化,更可怕的是這種心態也如此自然的表現在中下級軍官的身上。
“子爵閣下,本人奉十三爺之命,將率本部護衛貴國使團安全抵達‘天京’。”沒有表露“少帥”特殊身份的張良那一絲不苟的語氣和神態,與他自身的年紀極不相稱。
“哦,非常十三爺的好意,外臣謹代表全體使團成員致上謝意。”雖然不瞭解對方的特殊身份,但山口絲毫沒有因爲對話者的年齡和地位,有所怠慢和輕視。
“不敢,這是下官的職責所在。”仔細觀察之下,並非是馬賊集團統一的黑色制式軍服,這名少年校官的軍服在燈光的照射下呈現出近乎於深漆色的墨黑。
“第一少年獨立師!”山口暗自吸了一口涼氣。
這正是馬賊軍中號稱最強的狼衛軍團主力、第一少年獨立師的特式軍服。
這支由八千多名平均年齡只有十幾歲的少年小鬼所組成的“童子軍”,成軍於“天京”作戰時期,從乳臭未乾、名不經傳,到歷經戰火考驗,腳踏着戰敗者的屍體,一躍爲華龍精銳勁旅的行列。當然,他們付出認可的代價也是極爲沉重的。
毫無疑問,這支裝備了新式的兵器,年青、精銳和強大並武裝到牙齒的狼衛軍團精銳中的精銳,只忠誠馬賊皇帝一個人。
“子爵閣下,如您沒有吩咐,請允許下官返回到崗位上。”張良上校的問詢,提醒了過長沉思的某外使,後者歉意的道:
“請返回到您的崗位上去吧,上校
。再次感謝。”
“客氣了,下官告退。”看着少年軍官的身形走向門口快到時,山口突然出言問道:
“上校,聽聞,十三爺的健康狀況不太好,是否是真的呢?”
“下官以爲閣下一定是道聽途說的吧,十三爺一向龍精虎猛,身體怎麼可能會不好呢?”張良帶着嘲諷的語氣反問道。
“看起來,真的是我道聽途說了。”看着少年軍官的身形消失在門口,山口犬養子爵向一旁的同僚低聲道:“如果這代表了馬賊所有的中下級軍官,那麼這份執著的忠誠已經讓‘十三狼騎’有了驕傲的資本。”
對於此次出使“天京”,山口子爵不禁有一絲的信心動搖。但是,爲了母國的復興,軍人出身的子爵,在心頭泛起昔日戰場的豪情。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外交官員不也正是爲國家而戰的軍人嗎?只是,武器非是刀劍而是脣舌和智慧。
列車行進在京畿廣闊的土地上,在黎明時分的晨曦中,一幅幅如圖畫般的景色在車窗前一一劃過。
剛剛初定華龍北方的大馬賊們,發動數十萬被俘虜的精壯勞力,在短短的半年時間內,在“天京”最高點建立了防禦城堡,鋪設了的鐵軌線路,將整個“天京”更牢固的掌握在了自已的手中。
對於這次所要面臨的對手,山口犬養子爵臨行前,是做過充足功課的。
“十三狼騎”,曾幾何時一羣不名一文,一無所有的馬賊。所有的人都無法猜測的到,數年之後,這個名號會如同驚雷一般在大陸之上瘋狂傳播。
經過半個時辰的的行程,“滄浪帝國”使團一行所搭乘的鐵皮列車,終於接近了旅途的終點——“天京”。
這座新建的城堡,俯視高覽整座京畿平原,爲了迎合大馬賊們的興致和需要,城堡的設計者將這座宮城堡殿,直將將地修建成了軍火配置頂級齊全、防守固若金湯的軍事堡壘。
女文員走入車廂時看到山口子爵,正沉默的注視着車窗外遠方的城市身影,稍一施禮後稟報道:“爵爺,列車將進入車站了。”
“我知道了,通知全體成員,整裝。”山口子爵肅然道。
列車首先通過的是被稱爲“天京之盾”的外圍防禦堡壘,做爲“天京”外圍的防禦工事,不包括其中駐防的馬賊警備,另有一列鐵甲列車不時在內外堡壘之間來回不間斷地巡邏。令滄浪使團爲之驚愕的是,軌道列車更搭載有口徑超大的巨型列車炮,單看口徑大小,其驚人威力可想而知。
無論客人們的驚奇有多少,列車駛進車站並開始減低速度。當車體停穩時,雄壯的軍樂爲表示主人對遠方客人的歡迎演奏起來。顯然,張霖本人或是集體內閣對於滄浪使團的到來,都給予了最高規格的待遇。
臨下車的那一刻,滄浪使臣山口子爵也曾猜測過會是誰來迎接自已。按照對等的官職,大概最有可能的會是“外務省”總長草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