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坐在櫟陽公主的身邊,細細的爲她揉搓着已經失去感覺的雙腿,此刻,嬴政成了一個對子女寵愛的父親,對於櫟陽,嬴政心裡十分愧疚,要不是自己強迫她騎馬,她也就不會摔下,從而變成現在這幅模樣,十年,對於一個青春年少,花容月季的少女來說,幾乎是一個可以銘記一輩子的時段,可惜櫟陽卻只是在攆塌上度過!
“櫟陽,感覺怎麼樣?”嬴政關心的問道!
“父親,這都是十多年了,怎麼可能還會有感覺呢?”櫟陽笑着說道!
嬴政低垂着頭,細細的揉着,用幾乎執着的語氣說道:“不,太醫說了,如果天天堅持揉搓一定可以恢復的!”
櫟陽沒有再多說,而是看着嬴政,笑道:“父皇,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着我?”
嬴政手頓了一下,而後才嘆口氣說道:“父皇爲你揉搓了十年,但是不能爲你揉搓一輩子!”
“父皇想把我嫁出去?”櫟陽一把推開嬴政的手,生氣的說道:“我說過,這輩子不嫁,父皇難道你忘記了你曾經答應過我麼?你是天下的君主,怎麼能夠言而無信呢?”
“放肆!”嬴政拖長了語氣,擡起頭,看着櫟陽微紅的臉頰和那再黑眸裡善良的眼珠,壓低了語氣,說道:“櫟陽,怎麼能這麼跟父皇說話?”
“我不管,哪怕你砍了我的頭,我也要這麼說話,我說不嫁就不嫁!”櫟陽顯得非常的固執,把臉撇到一邊,不看嬴政那銳利的眼神!
嬴政站起了身,櫟陽輕輕的轉過頭,看到自己父皇的背影中,似乎和往日不同,櫟陽是嬴政最寵愛的女兒,同樣也是和嬴政接觸最多的一個,在她面前,嬴政似乎會脫去一切面具,只是一個簡簡單單,普普通通的父親,而不是那叱吒風雲,動輒天下顫抖的始皇帝!
六月的夜風,顯得非常的寧靜和涼爽,櫟陽清楚的發現,嬴政頭髮似乎有幾根散亂,這要是再往日,是絕對不可能出現的,嬴政對於儀表要求的非常嚴格,記得曾經有一次一個侍女因爲拿錯了衣服,而被處以極刑,櫟陽心中的疑慮就更加的濃厚了!
“父皇,對不起!”櫟陽道歉了!
嬴政轉過頭,微微笑道:“怎麼,你也學會道歉了麼?”
櫟陽因爲腿癱了,性格顯得有點怪異,這是咸陽城幾乎人盡皆知的,但是有嬴政在,誰又敢議論?
“父皇,發生了什麼事情?”
嬴政慢慢的走到櫟陽的身邊,拉起她的手,微微的擡頭,看着一盞燈火道:“櫟陽,父皇曾經跟你說過,朕不信鬼神,更不怕鬼神來找朕,朕怕的是庸庸碌碌,做一個無爲的皇帝!”
櫟陽點點頭,說道:“但是,父皇你已經做到了,你統一了天下,滅了六國,這是自古以來哪個皇帝都不曾有過的功績!”
嬴政笑了笑,眼裡也是微微的暖了許多!
“但是,這半年來,朕的身體急劇惡化,而且朝廷內流言蜚語接連不斷,難道是上天真的要朕亡於今年?朕一統六國後,一直都致力於統一人心,雖然措施有點過激,過程稍微殘暴,但是朕難道錯了麼?”
櫟陽心裡咯噔一響,這哪裡是自己的父皇嬴政,這分明就是一個覺得窮途末路,悔過一生的人,櫟陽趕緊說道:“父皇,你別這樣說,你永遠都是對的,起碼在櫟陽心裡,你永遠都是最偉大的皇帝,最偉大的父親!”
嬴政的臉色並沒有因爲櫟陽的話而稍顯緩和,他的手指指了指一盞鳳凰宮燈,說道:“燈火,本來被風一吹就會滅了,但是給他加上一層燈罩,它卻能在風中照亮黑夜,朕當了這麼久得皇帝,自以爲威信天下無人敢比得過朕,但是朕如果如同這燈罩,有一天被摘下,朕不知道你的哥哥們,是否如同燈火一般,暴露在風雨之中,便會消散!甚至,這大秦的江山也會隨着朕的離開而崩塌!”
“不,不可能!”櫟陽緊緊的拉着嬴政的手,激動的說道!
“軍國大事,你一個女兒家當然不知道了!”嬴政拍了拍櫟陽緊抓着自己胳膊的手,而後低沉的說道:“不過,朕自有辦法對付這羣居心不軌之人,就算是老天想收朕,真也要跟斗一斗!”
櫟陽鬆開了手,這才發現,原來自己的手心早已經溼潤,她拿出一根掏耳輥,對着嬴政說道:“這纔是我的父皇嘛,來,乖乖的躺下,讓我來幫你掏掏耳朵!”
嬴政無奈的笑了笑,而後靜靜的側臥,微微的眯眼,的確很享受這種感覺,雖然知道櫟陽是爲了討好自己,以便她能保持在自己心中的地位,但是不可否認,十年了,自己已經習慣了這份來自不易的天倫之樂!
“櫟陽啊,朕跟你提得事情,你考慮考慮!”嬴政眯着眼,漫不經心的說道!
櫟陽眼睛一轉,而後一手拉住嬴政的耳垂,一手停止了掏耳朵的動作,用威脅的語氣說道:“您要是再敢提這個話題,那好,我的腿反正也斷了,我就讓您的耳朵也聾了!”
嬴政當然不會爲櫟陽的威脅所動,只不過他依然裝作很吃驚的道:“你這是在威脅父皇麼?”
“算是吧!不過,也可以算是一種交易,用你的耳朵,換我的自由,你想想,你是九五之尊,我只不過是一個斷了腿的公主,您賺了!”櫟陽如同風中搖擺的小魔鬼,嘴巴幾乎湊到了嬴政的耳朵邊,輕輕的說道!
嬴政呵呵一笑,道:“行行行,算我賺了吧!這下你可以安心爲我掏耳朵了吧!”
“這還差不多!”櫟陽笑眯眯的說道!
到了那個時候,容不得你,嬴政心裡默默的唸叨,突然他睜開了眼睛,低聲道:“趕緊躲起來!有刺客!”
櫟陽趕緊拔出掏耳輥,疑惑的看着嬴政,嬴政唰的一聲站起來,用低沉但極具穿透力的聲音說道:“誰?給朕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