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野藍湖
（1）
報上道，暫時沒什麼事情。任衛東抽上廁所時間找個有電話方便的地方，給辛懷幹辦公室打電話，剛好他在，告訴眼下自己的情況。電話裡，辛懷幹說好好幹，有什麼事情及時聯繫。
說起和辛懷幹相識，往事浮現在任衛東眼前。
那是去年秋季的一個星期天上午，野藍湖晴空萬里。藍色蒼穹下，一片碧綠。野藍湖的東南就是鄔崍縣城，小城已顯都市雛形，街道佈局規整，南北五條大道已經打通，東西四條大街即將完成。它北依聞名全國的鄔崍山，山上樹木鬱鬱蔥蔥，蒼翠欲滴，一年四季遊人如織，一條大堤將山水攬入懷中，天人合一造就聞名遐邇的野藍湖。
野藍湖東西兩側是星羅棋佈的賓館、飯莊，有人在這裡住宿，品嚐當地美食。湖水乾淨澄澈，碧波盪漾，水裡魚兒自在遊弋，岸上鳥語花香，綠樹成蔭，水中一艘艘遊艇在湖中游弋。
任衛東和童學斌等幾位同學正在湖裡遊玩。童學斌指着遠處，對任衛東大聲喊道：“衛東，你看，天那麼藍，水這麼青，人那麼美，水中倒影疑是人間仙境。”
一旁的歐陽玉嘲笑道：“吆，吆，吆，大詩人，是要詩意大發了？哈哈哈。”
趙達友按動相機，“啪啪啪”就是一陣子。
任衛東兩手抓扶舷幫，打趣地提醒道：“趙達友，別隻顧拍照，小心落水。再說你拍啥啊，有膠捲嗎？”
趙達友哈哈大笑：“衛東，你真會開玩笑。這是新相機，不需要膠捲的。”
任衛東也哈哈大笑：“趙達友，你小子真的不經逗，和你鬧着玩呢。”
四周無數小艇穿梭，情侶們或嬉戲，或對美景指指點點。
一艘小艇從任衛東他們身旁飛馳而過，上面一對男女開心地說着笑着，只見一個不胖不瘦、戴太陽鏡的女子，斜立在遊艇中，不停地張開白皙爽嫩的雙臂，左右搖晃着身體，擺出各種優雅姿勢，身邊一個男人端着相機“啪啪”不停，一張張風景如畫、形體優雅圖片收入像機。任衛東羨慕地看着這一切。
遊艇疾馳轉彎，只聽那個女的“啊”的一聲，驚悚尖叫着跌入湖內。
“救命啊！”那女子在水中一邊大聲叫喊，一邊兩手撲打着水面。
遊艇上男子不會游泳，只是急得跺着兩腳，手裡抓緊相機，哭喪着嗓門，大聲呼喊：“救命啊！快來人啊！”
原本祥和歡樂的湖面，瞬間尖叫聲，呼救聲，響成一片，遊湖最擔心的事情發生了。
不好！有人落水！任衛東立即意識到。
隨着一聲“趕快叫救生艇。”只見任衛東扔下身上挎包，一個魚躍，潛入水中，向落水方向游去。
童學斌對小艇司機急聲喊道：“師傅，快跟過去。”
任衛東老家小時候所在的那個小山村，有四座六十年代修建的攔洪水壩。每年夏季，山水來臨，水滿大壩，和小夥伴們天天泡在水裡，日久天長，水性越來越好。一個猛子紮下去，六十米外露出調皮笑臉。
很快傳來引擎的轟鳴聲，一艘汽艇疾馳而來，上面站着幾個身着橘紅色衣服，手拿同色救生浮標的救生員。就在接近事發地點的時候，汽艇疾然減速，做了一個漂亮的大回環轉向，在還沒完全轉過來的時候，兩個救生員已經躍起，一頭扎入水裡。
“報告。報告。救生三號，到達事發水域，正實施救援，完畢！”汽艇上的駕駛員迅速報告救援進展情況。
任衛東四肢加快節奏，那雙有力的大手抓住落水者胳膊，腳下奮力一躍，與救生員一起協力護衛着女人快速地向救生艇游去。
接近了，任衛東和救生員浮出水面，將落水者託至艇上，幾名救護人員和醫護人員立即趕過來，把女人擡至中央，醫生跪在救生艇地板上，雙手按壓腹部進行人工呼吸。
“嘔嘔嘔”，女人頭部歪向一側，張開大嘴，吐出一大灘水，看着清秀美麗的容顏，和驚魂未定的神色，任衛東對她輕聲笑道：“沒事了，別害怕。”
救生艇回到岸邊，救護車也呼嘯而至。女人上岸，躺在擔架上，含着淚花，露出感激的笑容，激動地眨了眨眼睛。
這時，那個男人也來到岸上，跑到擔架前面，噙着眼淚，喊道：“婷玉！婷玉！沒事吧。醒了！太好了！”
醫護人員神色嚴肅地對他道：“好了，人救過來了，快去醫院體檢，不能有其他問題。”
那個男人回過頭來走到任衛東跟前，對他舉了個躬，道：“大恩不言謝。小夥子，叫什麼名字？”
任衛東趕緊拉住他，微微一笑，道：“別這樣，我承受不起。名字不重要，快去好好守護嫂子。”
那人不再囉嗦，轉身跑上救護車。一陣鳴笛聲，救護車疾速遠去。
第二天是星期一。上午八點五十分，聞州礦務局職工大學禮堂內，人頭攢動，正面牆上懸掛着“聞州礦務局職工大學學術報告會”舉行紅色條幅。
任衛東、童學斌和張恆信三人走到第七排，找空閒位置坐下。剛坐定不久，副校長李桂強、賈明韌等學校領導魚貫而入，在前排就坐。
九點整，職工大學黨委書記兼校長仇海生，副書記兼紀委書記、礦工會負責人許賢明，陪着一位將近四十歲的人走了進來，仇海生伸手給那人讓座，並遞給許賢明一個眼色。
許賢明拿着幾張紙，健步走到會臺中間，對着話筒道：“請靜一靜。各位領導，老師們，同學們。每月一次的學術報告會現在開始，今天給我們作報告的是，全國煤礦知名專家，省煤礦學術協會常委，高級工程師，礦務局技術處副處長辛懷幹同志。讓我們以熱烈的掌聲，對他的到來表示熱烈歡迎！”
許賢明雙手鼓掌，下面響應積極，頓時大廳裡掌聲一片。
辛懷幹站起來，對着觀衆點頭致意。
童學斌低頭對任衛東耳語道：“這個辛懷幹，不是昨天救的那個落水女人男人嗎？”
任衛東低聲道：“不會吧，天下真有這麼巧的事情？可要仔細看看了。”
只聽許賢明繼續道：“辛懷幹同志從事煤礦採煤技術管理十幾年，具有豐富的現場管理經驗，對採煤、地質、防治水等領域有獨到見解，在全國知名學術期刊發表論文三十多篇，特別是他的頂板裂變防治技術，去年獲得全省科技進步一等獎，是煤炭行業唯一獲得一等獎的項目。讓我們再次以熱烈的掌聲，歡迎辛處長給我們帶來一堂精彩的學術報告。”
許賢明對着辛懷幹做了一個“請”的姿勢，辛懷幹疾步走上講臺，拿起話筒，道：“尊敬的仇校長，在座的各位職工大學老師們，同學們，大家上午好。”
辛懷幹對臺下方向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後坐到講臺後椅子上，開始作報告：“剛纔許書記擡愛了，我不是什麼知名專家，只是一名普通的煤礦技術工作者。今天來這裡也不是做什麼學術報告，就是和大家一起交流學習，共同探討如何治理煤礦頂板……”
童學斌轉過頭來，對任衛東道：“沒錯，就是他，昨天那個男人。”
任衛東低聲道：“別說話了，這是對報告人不尊重。”
講臺上，穩重而不失幹練的辛懷幹，正在滔滔不絕地講着……
就要結束的時候，辛懷幹總結道：“以上就是我和大家交流學習的內容。這些只是個人觀點，非常淺薄，不成熟之處，敬請各位雅正。下面是交流環節，請工作人員準備好話筒，請在座的各位踊躍提問。”
坐在第九排的一位老師，第一個站起來舉手示意，辛懷幹示意工作人員走過去遞上話筒，這位老師道：“辛處長。剛纔聽了您的報告，很精彩，有很高的學術價值，也很切合實際。這裡向您提個問題，那就是爆破採煤工藝是一個比較陳舊的東西，技術含量低，產量提升空間很小。請問咱們聞州礦務局什麼時候能夠淘汰它啊？”
辛懷幹略加思索，笑道：“您提了一個棘手的問題，也是一個很重要的現實問題。我在這裡先透露一個秘密，那就是，這個問題，礦務局將要把它列爲重要事項，提到議事日程。礦務局長路卿宕同志對此很重視，要求我們技術處抓緊研究，儘快拿出一個切實可行的預案。相信不久的將來，一旦條件具備，落後的爆破採煤工藝就會在我們聞州礦務局尋無遁形。”
後面又有一位老師提問，辛懷幹也做了精準回覆。
“有沒有學生提問啊？在座的各位同學，聞州礦務局的未來是你們的，可要積極參與啊！”辛懷幹看向校長仇海生，道：“大家不拘束，仇校長是大度的，不會因爲你們提問而不高興，他是鼓勵大家有疑就問的。是不是啊？仇校長。”
只見仇海生笑着點了點頭。
還是無人站起來提問。
辛懷幹就笑道：“既然大家不好意思，那我就隨機抽一個學生提問吧。我記得好像有位叫任衛東的同學，他是梅莊煤礦的英雄，也是我們礦務局的英雄，現在就在我們職工大學讀書。是不是啊？哪位是任衛東啊，請站起來。”
任衛東大大方方地站起來，辛懷幹看得清清楚楚。兩人眼光一對，辛懷乾眼睛一眨，怎麼回事啊，是昨天那位小夥子，這麼巧啊，居然是他，只見辛懷幹臉不變色心不跳，笑道：“就是你啊，請你提問。”
任衛東道：“謝謝辛處長。我想請教一下，一個學生如何儘快成爲有用之才？”
辛懷幹回覆道：“學生，學生，只有虛心學才能成爲有用的先生。不管以後做什麼，自己要把身段放低，先做學生，才能成爲先生。只有腳踏實地，才能不至於踏空失腳。我們在座的都是爲煤礦培養的人才，能夠吃得下苦，受得了累，才能融入煤礦，融入實際，才能夠了解深層次的問題，做決定纔不會閉門造車。不管在什麼崗位，都要自重自警自省，做什麼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