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瞪大了眼,他有些憤憤地定定地直視着留影的眼,然後毫不避諱地將她從頭到腳地打量起來。這是一位身材妖嬈的美女,雖然中等個子,卻讓人感覺個子挺拔,特別耐看,她臉白,一看就覺得柔滑;眼大,水汪汪的似乎會說話。
她全身着黑色,黑衣黑褲黑鞋,上衣是有連衣帽的那種,早晨在南北的臥室裡,她一定是將帽子套上的,所以南北第一眼看見她,還以爲她是蒙面人呢,現在她將帽子放下,隨意地搭拉在肩上,顯得活潑靈動;下身着緊身牛仔褲,襯托出一雙美腿,咋看咋美,美得讓人不能逼視;腳上卻是一雙典雅的黑色運動鞋。全身緊緻、柔順,給人一種柔和的舒坦的美。
她走到哪裡,哪裡似乎就有一種淡淡的光圍繞着她,她現在坐在那裡,那裡似乎就明亮了一大片。什麼是“眼前一亮”,原來就是這種感覺!
這完全是一女神級的美女呀,平常要能邂逅這種美女,南北豈不美死了?追趕黏貼都唯恐不及呢,可今天是咋了,居然有這種美女來糾纏自己?不,她簡直就是在騷擾本帥哥。
騷擾?糾纏?南北想到自己居然會和這兩種行爲相關聯,而且自己還是被騷擾糾纏的對象,其行爲實施者,居然是一超級大美女?
這就讓人感覺特別荒謬了。
南北就覺得自己還在夢裡,還沒醒來。
“你看夠了沒有?”
“沒看夠,看不夠。”南北口裡喃喃地,他沒有發覺,自己已經盯着留影的臉,一口喝完了一碗白酒。
一口一碗,南北是不可能的,以往從來沒有過,但今天不知不覺間,就做到了。
“再來一碗……然後說說你的夢。”
土碗嘭地輕碰了一下,白皙的手端着酒碗,這回是慢慢地送到了那花朵一樣的脣前,輕輕一翻,酒又幹了。
這樣喝酒真美,是意境美。
“幹!我的夢……”
南北發覺,自己就像入魔了一樣,爽快地舉起酒碗,爽快地將酒倒進了嘴裡,灌進了胃裡。
然後酒似乎也進入了他的腦子裡,他感覺有一種美好的迷糊,在他腦子裡慢慢升起;
然後一切都變得有意思起來,他開始變得有些興奮,他興奮着想講些什麼。
“嗯,你的夢,你夢見了什麼。”
“我,我夢見……”南北舌頭變得有些僵硬,但他有一種強烈的講述的慾望,他正要順着留影的思路開始聊聊,他的胃裡卻突然一陣翻江倒海,他的嘴,像聽到了胃的指令,突然張開,做好了噴射的準備。
“對不起,對……”南北急忙用手捂住嘴,爲了不讓大家看見他的難堪,他跳起來,急忙朝衛生間衝去。
酒可以喝,酒醉可以吐,但到衛生間去吐纔是好漢。
“南北!……”
南北聽見身後留影在叫他,但他已經顧不得答應她,他也沒法答應她,他一把拉開衛生間的門,箭步衝到馬桶前,天崩地裂地吐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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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在衛生間裡吐了漱口,漱口了又吐。
也不知道折騰了幾個輪迴,他自己也記不清了,然後他將自己的臉埋在水龍頭下冰冷的水盆裡,憋住氣待了幾十秒,纔像一條鯨魚那樣嘴裡鼻子裡噴着水,從水裡“冒”出來,拼命地搖晃着頭,要將水從臉上甩出去,要將酒從腦子裡甩出去。
當他終於把自己僞裝成神清氣爽的樣子走出衛生間時,他臉上帶着微笑,腿卻仍然在搖搖晃晃。
他向自己的座位看了一眼,他僵住了。
他站在那裡,狠狠地搖了搖頭,懷疑自己的酒還沒有醒。
他再仔細地看,還是不相信自己看到的!
這怎麼可能?!
自己剛纔用餐的餐桌上,酒菜都沒有變化,自己用過的碗筷,都還和自己離開時完全一樣,那個喝酒的土碗,也還在那裡空着,估計是因爲自己衝向衛生間時太過匆忙,椅子挪動得過了,角度還有些怪異地擺在那裡,一切都很正常,可是——
可是,美女留影不見了。
留影坐的位置上,是另一個人。
一個粗壯的男人!
這個男人強壯魁梧,一部濃密的絡腮鬍子,滿臉兇悍之色,正端着剛纔留影用過的酒碗,一邊用筷子夾菜,一邊自酌自飲。
“她呢?”
南北硬着頭皮走上去。雖然這人貌似一難纏角色,但他顯然也不能就這樣直接走人了事。
“你坐。”
絡腮鬍子看了他一眼,手裡的筷子沒有停下,準確地在盤子裡夾起一粒花生米丟進嘴裡,再夾起一粒花生米丟進嘴裡,那認真的模樣,就似在完成世界上最偉大最具技術含量的工作。
“你是不是坐錯地方了?”
南北不坐,繼續問。
“你喝酒。”
絡腮鬍子手拿土碗的動作也沒停,似乎那個碗不是他拿着,而是長在他手上,南北自從看見他,那碗就沒離開過他的手。兩人還沒有說上一兩句話,那人已經喝完一碗酒,又倒上了第二碗。
“你有什麼事?”
“你先喝酒。”
“我不會喝酒,我也不習慣早上喝酒。”
“那你更該喝。”絡腮鬍子突然衝他一笑。
“你……,請給我個理由,讓我喝酒的理由。”南北愕然半晌。
“因爲我要你醉。”絡腮鬍子淡淡地說。
“我才醉過。”
“你醉得還不夠。”絡腮鬍子看了看他的臉,又笑。
“我醉了又如何?”
“你醉了……”這人終於猶豫了一下,然後很爽快地道:
“那你就可以想起你做了什麼夢,然後告訴我。”
“我做的夢?”
南北不禁臉上變色,今天是什麼狀況,一覺醒來,兩人找自己喝酒,兩人找自己喝酒的目的,都是要把自己灌醉;把自己灌醉的目的,都是爲了聽自己做的夢?!
“如果我拒絕呢?”
“你不能拒絕。”絡腮鬍子的聲音溫和而威嚴,他一口喝盡了碗中的烈酒。
“因爲我是爲了你好。”
“她呢?”
南北半信半疑,趕不走心中的驚恐,禁不住再問了這個已經問過的問題。
“她當然走了。”
絡腮鬍子淡淡地道,“她走了。我保護你。”
南北快要暈過去了,不是他醉了,是他被搞糊塗了。
“好,我喝酒。你想怎麼喝?”
南北端起碗就灌自己。那種對自己的狠勁,讓大鬍子臉上也閃現出一絲詫異。
“要想醉,還不容易?再來一碗。”
他果然自己又來了一碗。
又幹淨又利落,不像是喝酒,就像是在往大缸裡倒酒。
他再給自己倒了一碗酒時,大鬍子一把抓住了他。
他看見南北的臉上居然有種怪異的表情一閃,他突然想到了什麼。南北是想……?
然而一切都有些晚了。
他看見南北已經軟綿綿地軟了下去,攤在地上,像一灘泥。一灘稀泥。
但這次南北的口裡說的,卻是酒鬼們常說的那句話:
“我沒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