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徒弟……”
羅烈跟方錯臉色凝重地稍微退後了一步,兩人暗地裡飛快地傳遞了一下眼神。
想不到這個歌笑嫣竟有如此深厚駭人聽聞的功力,憑他們的能力,如果用強硬的手段逼迫她就範,恐怕根本就不是她的對手。
提起她的徒弟,歌笑嫣素淨的臉上眨眼間便染上一層濃郁的煞氣,勁風吹拂雲袖輕擺招蝶舞,纖腰慢擰飄絲絛,青絲張舞而凌亂着。
“與你們無關!”
聲音似掉進冰窟裡撈起來,那殺意溢滿的眸橫了他們一眼,居高臨下的氣勢震懾得他們都不敢動彈,僵硬着麪皮。
躲在巨石塊後的靳長恭從剛纔便一直神色怔滯地看着歌笑嫣,眸光透着懷疑與怪異。
她竟然是特地來流失之地追殺“靳長恭”的?!
歌笑嫣所說的“靳長恭”是她吧,靳長恭心中暗忖道。
無怪乎她如此篤定,只是如果她想殺的是人是如今暗帝的話,歌笑嫣其實可以選擇的方式很多,光是憑她那一身詭異精深的武功,即使是半夜潛入靳國皇宮刺殺,估計也能夠全身而退。
可偏偏她卻沒有選擇任何一樣更聰明的做法,卻篤定“靳長恭”會在流失之地,守株待兔這說明什麼?
靳長恭垂下密密的眼睫,撒下的陰影掩住了眼底那一片沉凝。
她從何而知她在流失之地的,又是怎麼知道她跟暗帝之間的事情的?
能夠確定她會被流放在流失之地的人,無它,她想只有那個拼着一死亦要拉她一同墮落地獄的莫流瑩,當初也就是她將失去一切的她安排進一羣死囚犯中,再被羈押地送到這普通人九死一生的流失之地。
若非她遇上華韶重獲武功,能夠有保護自己的能力,現在她還能不能安然無恙地活在這世上還不一定呢,那她此刻認定她沒有死,看來是不確定她是不是還擁有着原來實力囉?
……總之,靳長恭猜測她十有八九是跟莫流瑩有關了,還有她那一句——她殺了我的徒弟!令她有些在意。
會不會……這姓歌的女人就是莫流瑩的師傅?
而她通過莫流瑩的事情得知了部分真相,然後推測出是她殺了莫流瑩,然後順滕摸瓜,一路追查到了這裡?
如果她的推理成立的話,眼下的事情可就有些難辦了……
而摒息靜默的蓮謹之在聽到那名姓歌女子所說的話時,也震驚一番,他心裡閃過的分析大抵都跟靳長恭相似,只是有很多事情他不知道,只知道她可能找的人不是如今的“靳長恭”,而是那個失蹤了的那位。
頓時,他心中既驚又喜,更多的是一種全身被釋放的輕鬆。
原來陛下並沒有死,她或許真的就在流失之地……他心中忍不住這樣期許着……蓮謹之輕呼一口氣。
“誰藏在哪裡!”驀地,一聲清亮叱喝的聲音響起。
“哪裡來的臭溝蟲子,竟敢偷窺,不想死的話趕緊出來!”另一道粗礦像沙磨過的男子聲音隨之暴喝道。
靳長恭瞳孔一震,迅速擡眸,看着表情微變的蓮謹之,她這纔想起他們早已經停止了打鬥,而兩方離得這麼近,她再帶着一個不會武功的蓮謹之,稍微弄出一些氣響行蹤自然就會爆露了。
如今要怎麼辦?靳長恭的眼瞬間沉寂下去,面無表情。
她不能讓那姓歌的女人認出身份來,她不知道她對她瞭解有多深,會不會輕易地拆穿她的僞裝。
總之,她要儘量避免與她正面相觸!
蓮謹之懂得如今情況危機,他們兩個人與其抱着一塊兒死,還不如替更有能力決策勝算的靳長恭謀一條生路。
於是,他水漾般的黑眸灌注一股義無反顧,正準備站起來,但是他的一隻手卻一直被她緊緊地拽在手中。
蓮謹之看着那兩隻相握在一起,相扣相碰不肯分開的手,臉上有着絲絲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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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以爲裝聾作啞就能糊弄過去嗎?”
一道似殘影般飛馳過來的身影,眨眼間便準確無誤地一拳擊碎了擋在他們面前堅硬石塊,靳長恭一手劃開一道氣流阻擋着激射而來的石子,五指反手一抓迅速逮住蓮謹之朝的手擘,雙雙向後一躍。
這一下,他們兩個人的身影算是徹底暴露出來了。
歌笑嫣那一雙像剝析刀般的眼睛,上下地將靳長恭與蓮謹之打量一會兒,最終擰了擰秀眉,撇開了眼睛。
而靳長恭則在她的視線轉開時,悄然地心中呼了一口氣。
“呵,原來是一個有點本事的小娘兒們,還有一個一看就十足蹩腳無能的男人。”羅烈勁裝包裹的身體高大,肌肉結實,他劃弄着一把長劍,語氣卻十足地輕挑而不屑。
而剛纔一拳將靳長恭與蓮謹之逼出來的方錯則晃了晃一身的灰塵,在看到靳長恭一身女子裝扮時眼中一亮,嘴角咧出一抹淫邪的笑意,但是在看清她很平坦?的胸部,與臉上包裹的團團繃帶瞧不清五官的臉時,頓時有些意興闌珊。
“你說誰的男人是蹩腳無能男人?”靳長恭是一個極度護短的人,一聽這話便不樂意了,她眯起眼冷冷地注視着羅烈,然後像示威一般將蓮謹之攬進懷中。
羅烈一看靳長恭那副不爽維護模樣,像是看見什麼笑話一樣“哈哈哈”大笑起來:“怎麼,聽見我說你的男人你不高興了?”
雖然他在笑,可是靳長恭卻沒有錯漏他眼底泄露出來的暴虐氣息。
不知道是哪裡露出了破綻,歌笑嫣竟似所感地朝他們對峙的方看一眼,靳長恭餘光一直留意着她,此刻她心中一番算計,頓時面上表情一變,將一直沉默由着她處理一切的蓮謹擋在身後。
她的表情既糾結,又一副害怕“愛人”受傷害的模樣,艱難道:“你,放了我的男人吧,我們剛纔只是來不及逃走,並不是故意躲在那裡偷聽的,如果你能放過我們,我、我什麼都會答應你的。”
不管歌笑嫣了不瞭解“靳長恭”,但關於“靳長恭”的傳聞估計也聽聞過不少,此刻她的故意示弱,她不相信她還能懷疑得下去。
“哦,什麼都答應我?”羅烈故意拖長音,一副不懷好意地睨着她。他並不是一個愛好美色的男人,不過一般男人聽到這種話,都會不由得朝着那有“色”的一方去想。
雖然他覺得黏碎一個男人的骨頭,聽着那悽烈而絕望的尖叫會令他很興奮,但不得不說眼前這個奇怪的女人稍微引起他的一絲興趣了。
在知道他是那個暴虐成性,喜歡殺人折磨人的六區獄長還能夠這麼鎮定地跟他談條件,還是爲了維護一個無能的男人,這倒是一件很稀罕的事情。
他稍微分了些注意開始從頭到腳地打量起靳長恭,柔亮順滑的長髮及腰,額頭細碎的髮絲遮掩了一部分額頭,剩下的部分及半邊臉頰都被白色繃帶綁起,僅露一隻眼型偏長,瞳仁漆黑似點墨的的眼睛,雖然她的五官模糊不清,不過從那一雙骨節分明的手跟纖長的脖子來看,算是膚若凝脂,讓人流戀忘返。
“將臉上的布拆下來。”他突然道,他很想知道她究竟長什麼樣子。
靳長恭表情一怔,而蓮謹之則將潤脣抿得青紫。
“柳姑娘……”蓮謹之語氣一緊。
“等一下如果能夠找到機會你就自己先跑,別管我,我脫身後自然會追上去的。”靳長恭側過臉,動了動薄脣,密音傳進他的耳朵裡。
蓮謹之聞言,卻搖了搖頭,出聲道:“我不會獨自一人走的,況且就算我最後逃了,也一樣會死的。在這裡離開了你,我去哪裡都不會安全。”
他悄然從背後拉住她的手,溫暖的溫度與溫涼的溫度交織交融着,透着不肯背離的堅決。
靳長恭被他難道主動的“輕薄”舉動弄得愣了一下,想着他說的話不由得脣畔逸出一絲笑聲。
也是,如果她有事的話,憑他一個人估計也活不了了。
那麼他們現在算是禍福相依了?
“六獄長,其實我臉上有很深的傷痕,如果將繃帶拆了的話,那樣子恐怕會嚇到各位呢。”靳長恭很純良地瞅着他,聲音越說越說,十足爲難不願的模樣。
“拆了!”羅烈的假像溫和只維持了一瞬,便徹底垮了,他那一張偏長型的臉此刻刻薄而兇惡。
“爲什麼一定要拆掉我臉上的繃帶呢,我臉上有傷,就算拆了,也只不過就是一張夜叉臉罷了。”她揪着領間,後退一步,“淚眼”婆娑。
“咳咳,柳姑娘……表情太誇張了。”蓮謹之被她後退的時候撞了一下,他看到她的“表演”偏過臉,在她身後極小聲地提醒了一句。
靳長恭表情一僵,原本欲“羞憤欲泣”的表情就被他一句扼殺在搖籃中了。
“你如果不拆掉,相不相信我馬上就殺了你的男人!”羅烈冷笑一聲,十足的土霸主模樣。
靳長恭看他眼睛透着濃濃不悅不似在說笑的神情,便“識趣”地猶豫一下“顫巍巍”地伸手拆着,她一邊拆一邊暗中觀察着環臂觀望的方錯,他此刻守在歌笑嫣身邊,而歌笑嫣則有些看不耐煩眼前這出鬧劇,淡淡瞥了他們這邊一眼擡步走人了。
自然方錯也是一直跟着她離開。
靳長恭剛繞完一圈綁帶的手一滯,眼中徒然一亮,暗暗地等着她離開,此刻她手中的動作更加慢吞吞的了。
這時那廂的羅烈早已經等不及了,他直接一個閃身衝過來,便朝着她的臉上的繃帶抓去。
靳長恭沒有料到他會突然攻擊,下意識矮身一蹲錯過那一抓,順便反手將身輕的蓮謹之推開攻擊圈內,再踢腿一擋。
顯然羅烈被靳長恭那俐落的反擊怔住了,原來以爲絕對會得手的一招,卻落了一個空。而靳長恭則趁他恍神錯愕間,將早就握在手中的一根細長銀針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刺進他的身體。下一秒,羅烈便頓住了,所有的動作都停止定格在這一瞬。
靳長恭這才暗呼一口氣,伸手擦了擦額頭上根本不存在的汗水。
而蓮謹之在穩住快要跌倒的身姿時,一回眸便看到那詭異的一幕,頓時他繃帶的神情鬆了稍許,看着靳長恭那假意擦汗的動作,抑不住勾起嘴角微微一笑。
就在他們兩個都爲解決了一件棘手的事情而鬆一口氣時,卻不想這時候原來該離開了的歌笑嫣竟原路退了回來。
靳長恭神情一緊,驀地轉眸一看怎麼回事時,卻見歌笑嫣前方竟不知道何時出現了一羣冷峻似神兵一般威武蒞臨的藍袍鐵劍部隊,此時被擋住去路的歌笑嫣的臉色並不算很好。
“歌宗師這是準備去哪裡呢?”
一道糯糯透着磁性而冷厲的聲音從部隊後響起。
靳長恭表情微訝,只見那一羣部隊似潮水分涌般分開,一名穿着一襲錦袍披着祥雲睚眥圖案男人,他負着雙手,姿態從容而優美,戴着一張黃金面具走了出來。
竟然是他——夏合歡?!
靳長恭的表情飄移了一下,直到確定那身形,那面具纔不得不承認,夏合歡竟然親自來到流失之地了!
一直跟着歌笑嫣的方錯一看夏合歡便抱拳跪了下來:“叩見主子。”
看到方錯的舉動,靳長恭習慣地眯眼思考着,原來神遺之地連夏國都佔了一足啊……
至今至少已經知道了三方帝國勢力——蒼國,夏國,以及祈國。
蓮謹之趁着他們的注意力還沒有牽扯到他們身上,步前拉住靳長恭,用眼神示意她別再耽誤,趕緊離開這事非之地了。
靳長恭想了想,亦贊成此地不宜久留。
卻不想他們一轉身,身後早已圍攏了另一批人員。
剛纔因爲夏國這邊的腳步干擾,靳長恭根本沒有分辨出另一批人的靠近。她看到另一支部隊從他們身後圍進,看其數量亦不少,在這一羣穿着緊身束腰黑衣的人中簇擁着一名寬肩虎背,穿得貴氣的中年男子。
他五官似刀斧雕刻,粗曠而深刻,雖然年紀有點大,倒是依舊氣宇軒昂,看起來威嚴虎姿。
是誰?靳長恭蹙眉凝視着他。
那個看起來不像簡單人物的中年男子,首先看着靳長恭與蓮謹之,再透視過他們,看着他們不遠處的夏帝他們,最後視線落到一直像木頭一樣沒有反應的羅烈身上,臉色徒然下沉,那犀利的眼神瞬間射在靳長恭他們身上,厲喝一聲:“你們什麼人?!”
他那像虎嘯的吼聲剛落地,從他身後便衝出十幾條殺氣飆升的人朝着他們衝來。
靳長恭注意着他每一個神情與舉動,在看到她對羅烈的反應那般強烈的時候,才嘴角直抽,掀桌,這大叔不會就是祈國的皇吧?!
沒有事情給她鑑定心中想法,她飛身舉掌與他們纏鬥着,幾個回合下來,她漸漸有些忍不住要使出真本事了,可是一方面她擔心會被那武功高強的歌笑嫣察出端倪,一方面又要顧及着一旁身嬌肉貴的蓮謹之。
腦中急速地運轉着,她眼珠四周環顧一週,驀地一定,看着某一處眼中閃過一絲狡黠。
沒辦法了,眼前只有禍水東引了。
“住手!”
靳長恭突然跳上一塊翹起的石板塊上,朝着契而不捨的打手方向大吼一聲。
衆人一時不解其意都愣住了,貴氣的中年人眸露審視地盯着她,然後看見她突然朝着夏國那一邊,一臉深情地喊道:“夏合歡,你難道真的要看着別人這樣欺負我嗎?”
啊?!中年人表情崩潰了,一臉驚疑地猛地看向夏國那邊。
而戴着黃金面具一直看勁的夏合歡聞言一愣,眼底飛過一絲驚訝地看着靳長恭,一接觸到那“深情含淚”的眼神眼光一寒。
“合歡啊~”靳長恭忽略了他眼神中飛射而來的眼刀,一個飛身撲進他懷裡,夏合歡則被她那一聲令人雞皮疙瘩的噁心叫喚的給雷到了。
看到夏合歡周身寒意籠罩,手掌微側,蓄勢似準備將眼前這名“淫賊”當場擊斃的架勢,靳長恭眼中飛快地閃過一道戲謔,非常迎合時機地大喊一聲。
“你難道真的想殺了我嗎?那你動手吧,我可懷了你的孩子啊!你就忍心一屍兩命!”
孩子?!一屍兩命!?
夏合歡手一顫,被她的話震得氣都散了,靳長恭便趁機飛快地躲過圍捕,撲進他懷裡,再迅速制住他的雙臂反縛其背。
此時,她發現不僅祈國的人,連夏國的人都霍霍磨刀準備衝上來逮她了。
她一頭汗,暗地裡嘀咕:怎麼都沒有被嚇傻呢?還一臉激動狗血?
可靳長恭哪裡知道,夏國至今後宮尚無一位妃嬪,平日裡的夏帝更是“潔身自愛”到讓很多國內外人士都懷疑他是不是跟那靳國的永樂帝有一樣的毛病。
所以當他們聽說,夏帝竟然有一個女人,這女人還懷了他的一個孩子時,請原諒他們第一個反應絕不是震驚,而是極度地懷疑啊喂!
真正被她的一番“豪言壯語”說懵了的,恐怕也只有“純潔”的夏合歡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