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粼粼的海水中,濃稠似雲的血在她視線鋪陣疊疊,柔軟似綿,燦如雲霞的紅色中,她置身飄浮其中,讓她忍不住想要伸出手輕輕撫摸眼前那如燃燒的火焰,舞動縈繞綿纏在她周身的衣衫。
那極爲絢麗,朦朧似紗,與周圍顏色融爲一體,模糊了她全部清晰的視線。
她心中驀地騰起異樣的激動。
她感覺到包裹着她腰間的雙臂,尤如情竇初開的少女的面頰,帶着十二分的羞澀,如描似畫柔情似水。
那似水藻般妖冶散亂的髮絲,又細又長,撫過她的臉頰,她脖頸,與指間,遐思無限,流連忘返。
靳長恭被緊緊抱着,在即使在冰冷的海水中,她仍舊能清晰地感覺他炙熱的胸膛,聽着那突突的心律跳聲。
那麼近,又那麼遠……
“……”她張嘴想叫他,也想撥開眼前那阻隔的層層幕紗,更想抓住那一雙溫柔地從她裸露的背脊滑入,令她像電觸般酥麻不已的指尖,
口鼻冒出氣泡,她扯住他一縷細膩滑過她掌心的髮絲,攀着他。
這時,海水中氣泡咕嚕咕嚕地一串串躥上,她感覺腳底中的水紋像是被重物撞擊泛起一陣陣震盪。
危機感是從四面八方急涌而來,她手中一鬆,驟然回頭,她發現那些混着濃稠血液的海水裡,竟有一道道、密密匝匝的黑色物體朝着這方俯衝而來。
噗!噗!那些被撞倒的屍體,被殘忍地在靳長恭眼前撕開,此刻海水更加渾濁而血腥了。
迎面而來的是一種體形巨大、貪婪並呈流線形,有魚雷狀軀體,頭的側面各有五至七個鰓孔,一個軟骨骨架和覆蓋有小齒狀鱗片的堅韌表皮的生物。
在看清楚它們的模樣時,靳長恭感心中一悸。
——鯊魚?!竟然是一羣大白鯊!
看着那些飄零的屍體被啃咬得七零八落,那些垂死掙扎受傷的士兵被一羣大白鯊一口一口分屍,她感覺頭髮一陣發麻。
再不離開這片染血的海域,肯定也會被襲擊的!她暗暗心驚道。
靳長恭雙眸幽深似潭,她考慮着在這麼一羣鯊魚的包圍下,她能跟他能夠逃出去的機率有幾成。
她伸臂想將他摟住,卻不想卻被他掰開,她錯愕擡眸,想看清楚他的臉,但是眼睛卻被那紅色的液體浸襲着,只能看到一個模糊妖魅的輪廓,與那柔媚入骨的笑容。
wωω¸ tt kan¸ ¢Ο 即使看不見他的臉,她卻知道他是誰,也知道他想要做什麼。
所以她——決不放手!
然而,他卻溫柔又不失堅決地將她推開,靳長恭在水中就像被繭裹住,束手束腳,她搖晃着腦袋,想伸手抓回他。
卻感覺臉頰似被柔軟的觸碰了一瞬,然後靳長恭便失去了支撐,整個人似飄零的落葉慢慢滑落。
她張嘴想吼一聲,但冰冷的海水卻趁機咕嚕咕嚕地灌進,她痛苦地卡住喉嚨,伸出一臂想抓住那抹漸行的紅影,卻只能看着他越離越遠……
她看着他抓過一具屍體,將它硬行撕開,讓那一股股濃稠的血集中一處,接着,她看到了那些被血的味道吸引,原本徘徊在她周圍的那些鯊魚,它們就像是收到號召一羣一涌而上……
眼前只剩一片暗紅色,她啞口無言,分不清那快要將人窒息的血的味道,究竟是屬於人的,還是那羣鯊魚的……
呼吸越來越困難,她漸漸有些看不清眼前的一切,但是她仍舊固執地睜着刺痛的眼睛,看着前方那被鯊魚包圍着,朝着離她越來越遠的那團紅色黑霧。
該死的!她低咒着,感覺兩頰的腮幫子都快被咬碎了!
沒有多久,她便感覺自己被另一道人影接住了,身體不再飄移。
什麼都沒有想,什麼都看不見了,一反身,靳長恭便楛梏住來人的雙肩,似泄憤的力道,湊對向他的嘴脣,深深地壓下,猛然地撬開他的雙脣便大大地汲取了一口氧氣。
來者的手徒然收緊,一雙清瑩的月眸微微瞠大,卻僵硬着身子忍耐着沒有動彈。
稍微感覺好了一些後,靳長恭斜眸看到四周,鯊魚的數量擺着魚尾遊蕩着,每一條都足足有數米長,明顯比較之剛纔的數量少了很多。
她一直是被拖着遊走,兩人在水中游得很慢。
途中,冒失地躥出幾條鯊魚飛速地逼近他們,它撕咬那些屍體,活人的時候,靳長恭能看見它張開了嘴,看見它那雙奇異的眼睛,它咬住魚尾巴上面一點兒的地方,牙齒咬得嘎吱嘎吱地響。
靳長恭看着它們一靠近,便抓住一把從空中摔落的戟,她朝下猛地扎進鯊魚的腦袋,正紮在它兩眼之間的那條線和從鼻子筆直通到腦後的那條線的交叉線。
那沉重、尖銳的藍色腦袋,兩隻大眼睛和那嘎吱作響、吞噬一切的突出的兩顎。她記得那兒正是腦子的所在。
靳長恭直朝它扎後,使出全身的力氣,用糊着鮮血的雙手從中間直插進去,帶着決心和十足的惡意,撕裂它的腦袋,挖出它的血肉。
鯊魚翻了個身,靳長恭看出它眼睛裡已經沒有生氣了,這時又有另一條衝上來,它尾巴撲打着,兩顎嘎吱作響,象一條快艇般劃奇水面。
它的尾巴把水拍打得泛出白色,四分之三的身體露出在水面上,靳長恭反身爲主,將剛纔那名救她的人抱住,手中線繃緊了,抖了一下,啪地一聲刺入了鯊魚的眼睛。
鯊魚在痛得亂衝,時而朝上時而衝直,當它朝着水面衝去時,靳長恭破水而出,急快地一瞥,她彷彿看到前方不遠處似有陸地,靳長恭跌落水時,眸光一狠,便使出混身解數,撕,抓,踢,將鯊魚擊殺在水中。
而別的鯊魚們因爲太重的血腥,已經失去了常性,見物就撕咬,靳長恭能夠呼吸後,偶着鯊魚的行爲,一次一次地躲過一擊又一擊。
最終,她解決掉了她周圍的幾隻,與鯊魚的屍體一道滑入水中。
終於擺脫掉兇猛的鯊魚羣,靳長恭感覺全身似脫力一般,眼前一黑。
然後,她能感覺到,她被人帶上了岸,扶在了地上。
然後——感覺溼熱的呼吸灑在脣上,越來越近,越來越低……
“咳咳……夏合歡,就算想報復我曾給強吻過你,也不必趁我昏迷時下手吧?”靳長恭虛虛眯起眼睛,懶懶似蚊吟的聲音響起。
“你確定你真的是個女人嗎?”頭頂上,夏合歡的聲音充滿了質問。
“我沒有說我是女人啊?”靳長恭深深地吸着氧氣,虛軟着身子,彎坐了起來。
夏合歡聞言,打量着溼身狀態的她,單薄,削肩,纖長的脖,管着玉色光澤的肌膚……
“不是女人,那你是什麼?”
靳長恭卻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她只靜靜地凝視着像紅色染顏在水中蔓延的海面,那濃重的血腥味道,那渾濁得看不清的海底,那漂浮在海面的殘肢,衣物碎片……
她看了很久,就像一座石雕塑像,僵硬着,全神貫注着……
“走吧。”
良久,她突然起身,俐落地將散亂的長髮用指尖隨意地梳理起來,她身姿皎皎,如明月臨水拂柳,身上泛着水氣,透明的水珠劃過她蒼白的臉頰,使她整個人看起來顯得非常冷清。
“放棄了?剛纔那個人……爲了救你,可是犧牲了自己……”夏合歡運功驅散的周身的寒意,他不懂他爲何會一直靜靜地等待着她恢復,只是單純地想看她會怎麼做。
剛纔,那個男人爲她所做的事情,他在水中已經看得一清二楚,甚至他能感覺到,那個男人臨走前,看他那一眼,是將她託付給他的意思。
“他是不會死的!”靳長恭冷斜了他一眼,便打住了他的話。話語頓了一下,看着夏合歡那一雙清澈無波注視她的眼神,靳長恭一窒,然後半垂下睫毛,她能感覺到自己此時的表現有些激動,她平復了一下情緒,問道:“你怎麼會掉下來的?”
夏合歡彎脣一笑,星眸泛起異色,像是看穿靳長恭隱藏在平靜面具下,那一顆躁動不安的心。
“除了寡人,其它人估計都該掉下來了吧?”
“怎麼回事?”靳長恭不解。
“中心廣場倒塌後,天空映出的宮殿便消失了。靳帝與寡人猜測,或許消失的宮殿入口就在這下面,並且由於整個地基淪陷的速度過於快,導致整個神遺之地已經一片瘡痍了,逃無可逃,掉下來也只是遲早的事情。”
夏合歡的一番講解,讓靳長恭知曉了一些情況。
“爲什麼你會救我?”靳長恭狐疑地看着他,心中好奇。他跟她之間的關係,並沒有好到能在危難關頭,搭救一把的程度吧?
夏合歡這時卻以一種肉眼無法捕捉到的地速度靠近靳長恭,伸手滑進她背部劃開的衣服內,而靳長恭卻在他即將觸碰那一瞬間便移開了。
夏合歡一愣,手舉地半空中,而靳長恭也怔忡不已。
她(我)的速度什麼時候這麼快了?!
靳長恭像是反應過來,她蹙眉扭過頭,伸手撫上背部,突然道:“是我背上有什麼嗎?”
夏合歡詭異地看了她兩眼,才道:“沒錯,你的背部有一種很詭異的紋身圖案。而你在神遺之地石碑上所做的事情,寡人亦看得真切,是以,寡人肯定你一定知道一些我們不知道的事情。”他的視線一點也不客氣地投視在她的背部。
“是什麼?我背部的圖案?”靳長恭對他的話沒有任何特別的感覺,這種事情她早就預料到了。
只是,她有些好奇,她先前背部的饕餮圖騰是需要內力激發才能顯現,後來因爲華韶強行替她激發潛能的關係,她根本不知道她背部究竟變成什麼樣一種情況。
於是,她弓起背,那從上而上劃拉裂開的衣服,便毫無遺漏地現出那凝白雪膚。
看着靳長恭一點也不客氣地將私秘部位露出來給他看,強悍如夏合歡也不禁覺得眼角抽搐了一下。
“寡人終於確信了,你的確不是個女人!”
有這麼隨便的女人嗎?相對靳長恭的從容,夏合歡忍不住撇開了視線。
“我是不是女人我自己知道的,如果你是男人的話,就趕緊爽快點!”靳長恭不耐煩地催促道。
夏合歡聞言,頓時斜了她一眼。
再年幼的少年,也必定會標榜自己是一個純爺兒們,純漢子的男人!不是男人這種話,絕對足以刺激到任何雄性生物的不滿情緒。
於是,他也無所顧忌,俯下腰,湊上去細細觀察着。
“整體看起來像是一隻雄偉的獸類,很特別,簡直就是鬼斧神功之作,它有着令人畏懼的神情,尖銳的爪子,巍峨似龍麟般的身軀,寡人從末看過這種獸型圈案,很美……”說着,說着,他的手就不受控制地摸了上去。
觸感很好,柔柔的,軟軟的,很舒服——
“喂,你究竟是在看圖,還是在摸我的肉啊?”靳長恭被他像好奇的小貓一樣,小心翼翼地摸着直髮癢癢,不由得扭頭哼笑一聲。
夏合歡指尖一僵,他感覺到面具下自己的臉熱了起來。
“呃——那個,寡人總覺這圖樣有些熟悉,所以纔多觀注一下。”他似燙手一般,趕緊收回手,很是正經解釋了一下方纔的行爲。
“熟悉嗎?可惜沒有筆紙,無法將它畫下來。”靳長恭沉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