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居然……”雲離落冰冷的聲音恍如利劍穿透殘月的心。
模糊的淚眼看不清楚他的怒顏,只知道他黑影一閃,一記猛勁狠辣的巴掌狠狠地打在她的臉上。
殘月被打得摔倒在地,側臉火辣辣的疼,眼前一陣發黑,口裡溢出汩汩鮮紅。
小墨奄奄一息的身子已落在他手裡,凝滿悲慟的眸,望着小墨竟隱隱泛起淚光。
小墨的眸光已開始渙散,張了張嘴,發出很低很低的出氣聲。
“喵……”“歹毒的賤人!連個不會說話的畜生也忍心下此毒手!”皇后的謾罵聲刺耳響起。
林楹惜只看了滿身血污傷口的小墨一眼,便捂住嘴噁心起來,“好可憐!千刀萬剮也不過這個樣子。”
小墨實在無力再擡起它沉重的腦袋,虛弱地搖搖晃晃,伸出它可愛的舌,輕輕地舔了舔雲離落的手指……它張開小嘴想咬一咬,怎奈它已毫無氣力,倒在他寬大的掌心上,徹底永遠地閉上了它那對美麗幽亮的眼睛。
淚水終於衝出雲離落高傲的眼眶,晶瑩的淚珠砸在掌心上,那因悲傷而倍外鹹澀的味道,也沒有喚醒小墨。
低低的哭泣聲從他的脣齒間細碎溢出,隨即一聲怒吼,震得整個樹林隱隱發顫。
“啊”皇后和林楹惜帶着衆人趕緊跪地,嚶嚶的哭泣聲,讓人分辨不出是真是假,或許詼諧。
她們在哭皇上豢養的一隻貓,一隻命比人貴的貓。而在她們眼裡,那只是一隻畜生,不得不哭一哭以盡哀傷。
又有幾個人知道,那貓在雲離落心裡佔着如何重要的地位。
他可以不對任何人笑,卻可以在無人的時候,抱着小墨笑得像個孩子。許多話他不可以對任何人說,卻可以在沒人的時候,抱着小墨將所有心事統統毫無顧忌的傾訴出來。
小墨不會離開背叛他,永遠都趴在他身邊,十多年來不離不棄。
它依賴他,他亦依賴它。
如今小墨走了,他空蕩的心恍若失去了靈魂。那些空蕩,除了悲痛便只能用憤怒來填滿。
“皇上……如何處置這個賤人?”皇后哭得雙眼通紅,憤怒地指向殘月。
“不是我,不是我……”殘月忍住心裡的疼,不住搖頭。
就在她以爲雲離落會不問一句便處置她時,他看了一眼她身上的血,眼角的淚,居然抱着小墨冰冷的屍體,漠然離去了。
皇后惡狠狠地瞪了殘月一眼,趕緊追了上去。
林楹惜擦了擦眼角不多的淚水,對殘月不屑地嗤笑一聲。攙起殘月,藉機很小聲對殘月說。
“皇后昨日還恨得小墨雙眼發紅,沒想到今日就死了。貴妃娘娘要小心了,皇后不會錯過任何一個可以弄死你的機會。皇上的愛寵死了,呵呵……不知多少人要去陪葬了。”
殘月一個激靈,心中已經篤定此事乃皇后所爲。瞪向林楹惜,道,“爲何對我說這些。”
林楹惜挑挑眉,沒有回答。又抹起眼淚,追向已遠去的雲離落和皇后。
林楹惜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害死姐姐的人,殘月是兇手,而害死姐姐的幫兇正是皇后那個毒婦!
她要坐山觀虎鬥,坐收漁翁之利。
“皇上,娘娘是冤枉的!”
坤乾宮內,迫人的氣氛恍若死神臨近讓人發自心底的恐怖。夏荷與殘月跪在殿內,夏荷哭着向內殿的方向磕頭。
自從雲離落抱着小墨的屍體回到坤乾宮,他便將自己關在內殿,裡面靜得沒有丁點聲音。
皇后以後宮之主的身份要處理這件事。硬是說殘月有罪,讓侍衛強迫殘月跪下。
“朝華宮裡的圓兒可以作證,她親眼看到金鈴姑姑抱着什麼流血的東西匆匆往樹林跑了。皇上,您要爲貴妃娘娘做主啊。”夏荷不顧生死,一再哭求。她知道,皇上在內殿都聽得到。拽了拽身後跪着的圓兒,希望圓兒趕緊站出來說話。
圓兒嚇得渾身打顫,一張稚氣未脫的小臉一片慘白。
“我我我……奴婢奴婢……”她居然緊張得說不出完整的話來。
“皇后娘娘,奴婢冤枉。奴婢這一天來,一直在娘娘身邊,從不曾離開半步,怎會有時間去樹林?娘娘要爲奴婢討回公道。”金鈴也哭着跪地,以正清白。
“哭什麼哭!本宮會查清楚,若真冤枉了你,自然要還你清白。”皇后低喝一聲,瞪向圓兒,嚇得圓兒匍匐在地。
“說!到底有沒有看到金鈴去樹林!”皇后尖利的聲音,嚇得圓兒瑟瑟發抖。
“奴婢奴婢……”
“你到是說話啊!看到什麼就說什麼,怕什麼!咱們娘娘又不比皇后身份低,自能保全你。”夏荷催促圓兒。
“奴婢……奴婢並沒有看到金鈴姑姑往樹林去。”圓兒石破天驚的回答,也駭得殘月渾身一顫。
“你說什麼?爛舌根子的賤婢,讓你說謊!”夏荷氣得咬牙,狠狠地擰了圓兒一把。
圓兒痛得直掉眼淚,嚇得趕緊往皇后身邊爬,“回稟皇后娘娘,奴婢……奴婢看到是……是貴妃娘娘抱着滴血的東西往樹林跑,而不是金鈴姑姑。皇后娘娘救命,是……是貴妃娘娘讓奴婢這樣說的。”
“賤婢你居然倒戈!”夏荷氣得咬牙切齒,恨不得當場撕爛圓兒胡謅的嘴。
“貴妃娘娘,你還有什麼好說的?”皇后悶笑着,凝聲問殘月。
殘月不語,一把推開押着自己的侍衛,站起身,傲慢地與皇后對視。
“死到臨頭你還敢放肆!”皇后一拍桌案,震得殿內衆人紛紛跪下。
今日不借此機會弄死殘月,皇后豈能善罷甘休。跪向內殿,求雲離落下旨處置。不想內殿閃出一道黑影,一把寒光爍爍的利劍,直逼向殘月。
殘月還來不急躲閃,那利劍已逼在她纖白的脖頸上。她端視着對面持劍之人,眼中隱現的痛色,如針般刺痛他的心。
“惡毒。”冰冷的兩個字,從他的脣齒間迸出。
殘月悶笑起來,“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啊。”
猶記得五年前在梨園,他爲了楊晚晴,用劍指着她,那劍鋒只是劃破了脖頸些許,卻是那麼的疼,疼得直鑽心。如今……他又用劍指着她。
心還是會痛,會很痛,她卻想笑。
望着她眼中的不屑與含着淚光的笑顏,雲離落抓緊劍柄的手僵硬得再靠近不了她脖頸分毫。
小墨死了,殺了這個賤人爲小墨報仇理所當然,爲何?他會猶豫?甚至在隱約間,竟覺得眼前之景象,好似在什麼時候發生過。
這種無法清楚憶起的迷茫讓人甚爲憤怒,而讓他總是有這些莫名其妙感覺的正是眼前這個陌生的異國女子!
若她死了,他的心也就清靜了。
他怒吼一聲,長劍一凜,刺向殘月的胸膛……
雲離落長劍一凜,刺向殘月的胸膛……
皇后緊盯着鋒利的劍鋒,詭計即將得逞的猖狂嘴臉,扭曲得比魔鬼更可怕。
夏荷嚇得整張臉煞白一片,大喊一聲,撲向殘月,試圖幫殘月擋下這致命的一劍。
“不要傷害公主”
蓮波也驚出了一身冷汗。她料到小墨的死會讓雲離落失控,但沒想到他會對殘月下殺手。一方面想着像殘月這種人早就該死了,一面心裡又不舒服起來。
長劍帶起的凜冽勁風,揚起了殘月鬢邊碎髮,她蒼白的臉上鮮紅的手指印赫然醒目。那本嫩嫩粉潤的脣瓣,如今顏色蒼白,脣角還蜿蜒着殷紅的血痕。
劍鋒與她迫近,只差毫釐便可刺入她嬌弱的身子,了結她那口存活於世的氣息……
她望着雲離落,水樣的眸裡映着他憤怒狂獰的臉龐,好似要將他的樣子銘刻,致死也不忘記,是他殺了她。
他冷硬而憤怒的心猛然一怔,腦海裡閃過一句簡短的話。
“月兒的命是落哥哥給的……”
就在衆人都以爲下一秒便是血濺丈餘的可怖場面時,雲離落居然突然收手,長劍在半空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直直刺入一側的殿柱上。
那一閃而過的陌生意識,恍若只是錯覺稍縱即逝。再回頭去細細冥想,已尋不到絲毫痕跡。
蓮波居然鬆了一口氣。皇后愣愣地望着刺入柱子不住顫抖的長劍,無法相信,殘月居然又一次死裡逃生。
殘月愣在原地許久。在她的認知裡,他向來對她毫不留情。
將七歲的她丟在人間煉獄的殘酷,將十四歲的她丟在嫣紅樓的冷漠,將十五歲的她推入後宮的絕情……一切的一切,他都是那麼冷酷無情。
如今他的手下留情,讓她倍覺可笑。
“打!給朕打!打,打,打”雲離落指着殘月大吼起來。一腳踢翻龍椅旁的仙鶴燈臺,憤然坐下,一對鳳目緊盯着殘月。
內監們嚇得渾身顫抖,趕緊拿了長凳和板子過來,按住殘月。
殘月嗤笑起來,怎麼會誤以爲,他會手下留情呢。
強勁的板子狠狠打下來,一下,兩下,三下……後背火辣辣的疼,殘月卻只淡淡笑着,沒有發出絲毫吃痛的聲音。
雲離落的手緊緊抓成拳頭,泛白的骨節,隱隱咯咯作響。她怎麼不求饒?明明已痛得臉色蒼白,滿頭細汗,怎還倔強強撐?
他的手抓得更緊,似乎只有這樣,他緊緊揉成一團的心才能舒服些許。
幽深的冷眸依舊死盯着殘月,多麼希望她能看懂,他眼中的言語。只要求饒,只要說一句,小墨的死不干她的事,他一定放了她。
只可惜,她微微含笑的脣,始終緊閉,不發出絲毫聲音。
“皇上!”皇后跪爬到雲離落腳下,“你曾說過,小墨與你朝夕相處十八年了,你把它當成心頭肉來疼。難道你就忍心看着它慘死而不爲它血刃仇人?臣妾還記得,曾經有個宮女爲小墨梳理,不慎弄傷小墨,皇上當即賜死了那個宮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