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究是強忍住許久,嚥下口中的許多話,只是囑咐宋玄好生請太醫醫治他恩師的雙目,便坐回鳳輦起轎回宮。
浩蕩的儀仗隊一路逶迤回宮。
蕊心在轎子旁,輕聲道:“娘娘,郭大人怎麼是傷了眼睛。這陛下知曉了,那郭大人的仕途會不會……”
鳳未央一點兒也不擔憂,“不會,咱們的皇上是個慧眼識英才的君主,清楚知道對方的才華只在哪裡。有些人看得見,卻被利益矇蔽雙目;而有的人,卻只是用心在看這個世道,十分懂得趨利避害。”
有的人盲,心卻不盲。
所以鳳未央不擔心郭宇明不受器重。唯一擔心的是,他看不見了,生活中會不會習慣?
光明,對於一個人來講實在是太重要了!
回宮後,鳳未央便讓人蒐羅來各種有關醫學的書籍,還讓人去打探瑞祥的去向,讓他儘快回來給郭宇明看一看,他的一雙眼睛是否還有得醫治。
這一天,鳳未央在翻閱一本古籍醫書,只覺得胸口悶悶的,吃什麼都提不起胃口。
蕊心端來一碗酸棗湯,“娘娘,您最近食慾太差了,晚上又睡不大好。奴婢又給您煮了碗酸棗湯,最是能夠健胃消食,和補血益善,您喝喝看。”
鳳未央“嗯”了一聲,讓她先放下,如今看到一半興趣正濃,還不捨得放下書,可突然被人一下子抽走了,“誒,我的書?”
回過頭,卻看見皇帝宋志軒,此刻正擰眉瞅着書中的內容,“最近聽鍾焉說你都在翻看古醫籍,朕的皇后可都甚少到宣政殿來一趟,看一看朕。”
“朕,可十分想念皇后親手煲的湯呢。”宋志軒把書還給她,端起桌子上那碗酸棗湯,喝了一口,眉頭皺得更緊了,“怎麼這麼酸?”
底下幾個宮女低頭笑了笑,由着蕊心道:“皇上,那是給娘娘準備的,估計是換季緣故,娘娘最近有些食慾不振,可娘娘又說是不夠酸,所以奴婢才特地加重了酸味,沒成想皇上醉貪,倒是誤當成雞湯給喝了。”
鳳未央也低聲笑了,站起身捏着清涼的帕子,替他擦拭着嘴角,“皇上忙於國事,臣妾怎能總去打擾?何況皇上也不少臣妾那一份雞湯啊。”
最近,芳草軒和碧雲殿那兩邊,變着花樣送湯送點心去,她身爲後宮之母,總得要給旁的妃嬪一些機會,好讓她們儘可能誕下皇嗣。
蕊心重新備過一碗酸棗湯上來,鳳未央便靜靜喝了幾口,便交回蕊心手中,拉着宋志軒到一旁去簌口。
宋志軒覺得酸味有點兒奇怪,可見她喝的眉頭都不皺一下,便也沒多問什麼。
外頭,李牧進來稟報:“回皇后娘娘,蕭淑儀於外頭求見。”
難得恬淡的一個午後,宋志軒原本只想和她一個人呆一會兒,可每每這個蕭淑慎準備踩點,破壞氣氛。
鳳未央十分了解這個男人,見他眉頭高蹙,便問李牧:“可有說什麼事求見。”若無事,便打哪兒來就打哪兒回。
李牧也是知道這個蕭淑儀的心思,以前在紫蘭殿便是如此,想巴結着自家娘娘,好多親近皇上。
如今,還是如此,所以李牧一開始便問過對方來意了,“蕭淑儀說了,她是來向娘娘謝恩的。”
“謝恩?”宋志軒狐疑了一下,鳳未央倒是瞪了他一眼,沒好氣地笑道:“皇上對後宮到底是有多不上心,她好歹剛從才人晉封爲淑儀,自是要來長樂宮謝恩。”
宋志軒撇了撇嘴,徑自朝裡頭走去,“總之朕不愛見她,便由你出面接她的叩恩吧。”
鳳未央便對李牧道:“讓她進來吧。”
李牧道了一聲“是”,就出去把人迎進來。
蕭淑慎進來後,規規矩矩地行完三叩九拜大禮,才酸着腿站起來。
“賜你的蘭林殿,可住的習慣?”鳳未央見她已穿上淑儀的行頭,果然氣勢就不同了許多。
“習慣的,”蕭淑儀低頭,甜甜一笑地道,“雖比不上娘娘之前的居住的紫蘭殿,但到底景色宜人,且又靠近太液池,夏天還能夠聞得到荷花的香味呢。”
聽她話中的意思,原本想求的是紫蘭殿吧。鳳未央只是抿脣笑道:“你喜歡便好。本宮也乏了,你若沒什麼事了,便告退吧。”
蕭淑儀沒成想,對方這麼急着趕她走,便慌忙開口:“娘娘,臣妾是來服侍您的,聽聞您最近食慾不大好,臣妾還特地從孃家尋來偏方呢。”
“那本宮多謝你的好意了,你把方子交給蕊心即可。”鳳未央已歪在暖榻上,支着腦袋閉上雙目。
蕊心已走上來,朝她福了福身,意思是等着她交出方子,便可以離去了。
蕭淑儀心中突然急了,她分明看到宋志軒來了長樂宮,纔過來特地謝昨日的晉封。可進來時,視線卻怎麼也尋不見對方的蹤影。
鳳未央不是瞎子,她昨日不過來謝恩,偏偏這時候過來,進來時還一雙美目亂瞟。
不得不睜開一絲幽冷的眼縫,敲醒她:“蕭淑儀,男人都有自己的喜惡,他若不喜你,你便該好好檢討自己的方法,想想哪些是對的,而哪些一開始便徹底就是錯的。”
蕭淑儀心中一震,小心思已被人看透,忙不迭地跪下:“皇后娘娘恕罪,臣妾並不是故意投機取巧,臣妾只是想當着帝后的面,一同叩頭謝恩的。”
蕭淑儀已多次去御書房,可都被鍾焉擋在外面,這讓她如何見得了宋志軒?
鳳未央重新閉上雙眸,語氣淡薄:“宮中機緣且看個人造化。但你若心術不正,前人的下場,便是你今時的借鑑。可你若心性純良,皇上與本宮自不會虧待了你。所以,你回去吧,好好思量本宮今日所說的話。”
“是,臣妾謹記。那皇后好好休息,臣妾就此告退了。”蕭淑儀起身退出去。
可人出來後氣得直咬牙,免不得回身瞪了一眼長樂宮。
這個鳳未央,就光說話好聽,說什麼要她好好爲皇上開枝散葉,可她都晉封快兩日,皇上一次也不召她侍寢,也不到她的蘭林殿去,如今一得空,便往長樂宮跑,哪裡還記得她這個人!
此刻,宮中已不知多少人在笑話她!
她升了淑儀又如何,還不是不受寵,不受待見!
蕭淑儀狠狠跺了跺腳,便甩着帕子,帶着一肚子的怨氣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