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朝玲想了半餉,便平靜地開口問:“昭儀過來,恐怕還有別的話要說吧?”
既已問出口,那鳳未央也不妨放下手中那碗食之無味的茶,直白回答她:“想不想成爲六皇子的養母?”
安朝玲面色一變,有些啞然地道:“昭儀……爲何這般問?”
鳳未央臉色嚴肅,一字一字地問:“那我就再說一遍,你想不想做六皇子的養母?”
如果想爲安家榮譽着想,安朝玲在宮中就必須有所庶出,可依照此刻情況來看,就算太后沒有辭世,安朝玲在宮中仍舊沒有出頭的機會。
如果身邊有個孩子,哪怕不是親生的,宋志軒每每念及這個孩子,總會想到她這個養母。而且,就算復寵無望,只要這個孩子將來封王賜地,她就可以跟着孩子去封地上養老,成爲養尊處優的王太后。
安朝玲也不想違背自己的心意,便脫口而出:“想,自然是想了……可是光有想又有何用?”
“只要你想就夠了。”鳳未央留下一句就起身離去,讓安朝玲愣在原地,還未回過神來。
鳳未央回到紫蘭殿後,就讓辛月悄悄出去了一趟,回來後手中多了一株花。
這一株花靜靜躺在桌子上,鳳未央次日起牀後在捻起來細看,並尋來一個花匠問:“這是什麼花兒?”
花匠接過去端詳半天后,才惶恐地道:“回娘娘的話,這是西域醉蘭草,植物上屬於蘭科,一般只生長在西域高嶺上,中原腹地可是十分罕見,因爲生長地域問題,鮮少有移植成活的例子。據聽聞西域醉蘭草的根、莖、花、葉皆以含毒,而西域不少人用它來研製媚-藥,銷往中原各地。”
“好,本昭儀知道了,你且退下吧。”鳳未央揮退這名花匠,隨後讓人把瑞祥召入宮中。
瑞祥進到紫蘭殿後,鳳未央就讓他去看那株植物,“你第一眼的印象如何,像不像極爲普通的一種蘭花?”
“沒錯,它外形上像極了蘭草,可開的花太暗淡,也聞不見香氣。”瑞祥擰眉回覆着,總覺着手中這株花草很奇異。
鳳未央便告訴他,“你手中那株花,屬於蘭科,確實西域產物,名叫醉蘭草。花匠說它含有毒,其中果實的毒最盛。它還可做藥用功效,麻醉和止痛,並且蛇傷、狂犬病也會用它。而且西域有一種無色無味的媚藥,便是用它所提煉。”
“醉蘭草?”瑞祥拿在手中反覆看着,而後沉聲道,“師弟遊歷不少地方,也曾在一位旅客口中提起過,車師國內有一種國花,叫做醉蘭草。
全草有毒,以果實特別是種子毒性最大,嫩葉次之,且幹葉的毒性比鮮葉小。它的果實屬於劇毒,花粉卻屬於慢性毒,無色無味,並且它有迷幻的特性,西域的客商確實用它提煉媚藥。
不過,它最大功效在於毒性上。
聽聞誤食他的人,會出現口、咽喉發乾,聲音嘶啞,脈搏過快,以及皮膚乾燥潮紅和發燒等。”
鳳未央雙眸轉冷,“那就對了。”
她那日的症狀,並非蛇毒餘留下的毒液引起,分明就是羊駝草的毒所爲,蛇毒正好替其掩蓋過去。
“師姐是懷疑……”瑞祥不敢問出口,他區區一介布衣之身,有些話不宜從他口中道出。
鳳未央站起身,看不出表情地道:“我懷疑無所謂,得查出那個當日在蛇毒解藥中動了手腳的人。”
錢忠明很快被召來紫蘭殿,一株類似蘭花的植物被拋在他腳下,撿起來不明白地道:“不知昭儀召微臣過來,可是鳳體違和的問題?”
“本昭儀違和不違和,錢太醫你可是最爲清楚。”鳳未央一口不和善的語氣,直對錢忠明發難,“自打本昭儀被蛇咬了以後,這身體就每況日下,百般調理不得其果。該不會是你們太醫院,根本就巴不得本昭儀早點死吧?”
錢忠明趕緊跪下,惶恐地道:“娘娘可說的什麼話,臣身爲醫者,哪有不盼主子身體好的時候。倒是不知娘娘爲何而動怒,可是太醫院哪個小子又手腳敗壞了,往您的藥多添了什麼?”
鳳未央冷哼一聲,“他們倒是敢添才行!我問你,當日本昭儀被蝮蛇咬傷後,太醫院裡那位閔千行太醫,是不是隨同你一起給本昭儀解毒?”
錢忠明擦了擦額頭上的細汗,“沒錯,那日正是閔太醫在當值,他事先抵達紫蘭殿爲昭儀療毒,微臣後來臨危受命而來,他才幫着微臣打下手。”
“那你可識得手中那株花?”鳳未央冷眼問去。
“這……”錢忠明細看了良久。
“哼,錢太醫還真是貴人多忘事,當日爲給本昭儀止痛麻醉,用的不正是它?”鳳未央提醒他。
“對對對,微臣想起來了,當日從家中趕到皇宮抵達紫蘭殿後,微臣有問過閔太醫給昭儀用的是何種草藥,畢竟主子們的身體用藥得明載在冊,他便說用的是一種西域藥草,叫醉蘭草。中原不常見,他曾遊歷西域各國,覺得妙處極大,便帶了一些回來。”錢忠明從未見過氣勢恢弘到要殺人的鳳未央,可見事情不妙。
鳳未央冷顏嚇人,踱步走下來道:“醉蘭草,車師國的國花,帶有劇毒。聽聞這類植物難以移植中原,可當日閔千行對本昭儀使用的,卻不是乾草或者粉末,而是你眼前這株鮮豔欲滴的醉蘭。”
辛月往地下拋下一本西域地誌,而仰面翻開的那一頁有記載醉蘭草的敘述,描敘它的毒性特徵,正與鳳未央蛇毒難清的症況一致。
“錢忠明,本昭儀一直很信任,可以說是把身家性命都交予你手中。”鳳未央圍着跪地不起的錢忠明打着轉地踱步,聲音陡然提高,“可萬般想不到,你卻要夥同他人屢次謀害本昭儀,你該當何罪!!!”
錢忠明嚇得拋下手中的書本,趕緊伏地不起,“娘娘明鑑,微臣絕對沒有害娘娘的歹心,微臣一直盡忠職守,行醫用藥上從未出過錯,謹小慎微,更別提有害娘娘你的歹心了!”
“怎麼,你還想狡辯以此推脫罪責?”鳳未央來到他面前站定,“可這人在你眼皮底下對本昭儀用毒,本昭儀的身子在你聖手中,一直查不出和症狀?說你學醫不精,庸醫治人;還是說你故意包庇此人,對他的罪行視而不見。所以,本昭儀才說你們太醫院的人,一個二個都巴不得本昭儀去死,說得可有錯?”
如此一說,可就是罪過大了,鬧不好整個太醫院的人掉烏紗帽是小,掉腦袋可就大了。並且謀害皇妃一事,可是滿門抄斬的大罪!
反正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錢忠明急得萬般無奈下也只好道:“忠明有沒有害娘娘,娘娘心中該有杆稱纔是。所以娘娘就明說吧,您到底想要忠明做什麼!”
“本昭儀能讓你做什麼,只不過是讓你回去好好糾察這個閔千行。”鳳未央冷笑出聲,等的無非就是他這句話,人出自太醫院,自然有他親自去查,若是她出手的話,指不定整個太醫院的人都不好過!
“啊對了,王才人當日難產,還是這個閔太醫守在碧雲殿的呢。錢忠明,你該曉得我的意思了吧?”鳳未央身子向前傾去,柔柔地道。
送走了錢忠明,鳳未央坐下來喝着茶,聽着一旁辛月開口問她:“小姐真打算動紀淑儀嗎?”
“當初對於她的投誠,我就覺得萬般不對勁。我被冤枉之時,她雖屢次出言維護我,但我知道那都是門面功夫。況且別忘了,當日紫蘭殿翻身時,唐、週二人可都是因爲她那幾句太合時宜話,一個被皇上賜白綾,一個被皇上驅逐皇宮。”鳳未央吹着舞氣繚繞的茶麪,語氣淡淡的,沒了剛纔嚇唬錢忠明的嚴厲語氣。
既然鳳未央都這麼說了,辛月也不好再問什麼。其實鳳未央還想留着紀春華對付皇后,但是她的觸手都敢伸到紫蘭殿了,那就別怪鳳未央容不得她!
自從鳳未央從芳草軒離去後,安朝玲就坐不住了,想來想去還是來到了紫蘭殿,打算問清楚鳳昭儀到底想幹些什麼!
“娘娘,安淑儀在外求見。”白芍入來通報。
鳳未央放下茶,“領她進來吧。”
“喏。”白芍出去把安朝玲領了進來後,便朝鳳未央屈膝行禮,“嬪妾見過昭儀娘娘,願娘娘萬福金安。”
“你來的正好,紫蘭殿一會兒會發生些事,你且留下來看着,那孩子你若想留在身邊好好撫養,那就不用本昭儀多說什麼,你自個兒拿捏着話。”鳳未央此刻把話說在前頭,如果她懂得爭取,那是極好的。
安朝玲跪了下來,問:“嬪妾只是不明白,娘娘爲何……爲何願意這樣幫嬪妾?”
鳳未央冷哼一聲,“與其說幫你,還不如說幫太后,以及太后身後的權勢。何況,你不是一直想要一個孩子嗎?那本昭儀可以成全你的夙願,只是……”
“昭儀娘娘放心,宮中經過這樣多的事,嬪妾已然看開,這不是你的,再如何去爭去搶也都不是你的!而今皇上給什麼嬪妾就拿着什麼,絕不敢與昭儀比肩。”安朝玲心裡很清楚,誰害死的她的孩子,鳳未央一早就給出了答案,況且她一旦撫養了六皇子,保住了安氏一族的富貴,顧來儀肯定容不下她,唯有鳳未央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