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瑟跌跌撞撞的走着, 眼前是一片黑暗,沒有光明,沒有方向。到底什麼是愛情, 什麼又是親情?她茫然了。她一直以爲愛是世界上一個最純粹的詞。愛一個人, 就是一場盛事, 將滿腔的熱情、激情揮灑出去, 用一顆赤子之心擁抱懷裡的愛人, 不在乎世俗禮教,不在乎地位權勢,肆意地吻他, 愛着他,擁抱他, 僅僅因爲他是他。可是, 她錯了。沒有算計, 沒有怨恨,沒有計較, 沒有嫉妒,沒有痛苦,沒有陰謀,在這個地方只能是一個理想、空想、妄想!
淮月有錯嗎?沒錯,她只是愛上了一個愛不了的人。黎雅又有錯嗎?也沒錯, 她只是執着於她早已錯過了的東西。
那母后呢, 劉妃呢, 周皇后呢, 她們都有錯嗎?沒錯, 她們都沒有。那造成今日這一切的到底是誰的錯,是誰的錯?
慕瑟捂着頭, 像是一隻被困在了迷宮中的小獸,沒命地奔跑着。當她知道了所有的真相時,她就知道她已經回不去了。她的愛情祭奠了那個叫黎雅的女人,她的親情被她的父親一言擊毀。再也回不去了,回不去了。慕瑟知道自己心裡已經形成了一個死結,結成了一張網,那張網將她所有的思緒、情感、活力緊緊地勒住,那些不顧一切往前衝的勇氣,喜歡就要抓在手裡的執着,在今夜將全部散去,而慕瑟也不再是慕瑟了……
“齊修,我知道你在這兒,你帶我走吧,帶我走吧……”慕瑟蹲在地上,低聲地念着。就像無數次演練過的,這是一個神奇的咒語,慕瑟只默唸了三次,齊修就再次來到了她的身邊。慕瑟緊緊地抓着齊修的衣袖,牢牢的,就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樣。齊修扶着慕瑟肩膀,面色冷清,可是眼底卻浮現了無限的憐惜,他擦乾了慕瑟臉上的淚痕,輕聲道:“我帶你走。”
身體被齊修抱起,然後飛快地越過樹木,房頂,往宮外掠去。慕瑟心神俱憊地靠在齊修胸前,所以沒有看到那個從樹的暗影後走出來的那個男人。
齊修看到了,他朝韓雲辰無波無瀾的看了一眼,也僅僅一眼,他們就離他已經很遠了。
“瑟兒……”無盡的嘆息,無盡的悲傷,無盡的掙扎,無盡的……愛戀全部隱在這一句輕輕話中。
“爲什麼要通知齊修,爲什麼要讓齊修帶她走?”慕亦皓突然從韓雲辰的身後走了出來。
“……我與晉王的理由一樣。”韓雲辰緊握着的手鬆了又緊,緊了又鬆。他與晉王早就發現了慕瑟的身份,如果慕瑟不想與他們相認,那他們也不會去拆穿。就像他們早知道慕瑟一直躲在殿門外看着殿內一樣。
“你不後悔?”
“後悔?呵呵,怎能不悔……”從齊修帶她走的時候就開始後悔了,不,從很久很久以前就開始後悔了。可是後悔又有什麼用?想走,就算用繩子將她日日夜夜的綁在身邊也沒有用。如果她想明白了,總有一天她會回到他身邊的。儘管那一天也許是一個月,也許是一年,亦或許是一輩子,他也會等下去的。
韓雲辰仰着頭,看着那黝黑的天空,在心裡無聲地說着:“老天爺!我韓雲辰用我的一生和你立下一個賭約。”
******
三年後。
慕瑟養的那隻叫做慕慕的獴兩年前就已經成年了。慕瑟充作媒婆像嫁兒子似的,將慕慕和齊修養的那隻母獴送做了堆。沒過兩年,他們就生了一大窩的小崽,害得王妃每日蹲在慕慕和母獴的小窩前,雙手摸着小崽,眼神哀怨地看着齊修唸叨着,唉,小修你也太不行了,連慕慕都比不上,小傢伙的崽都這麼多了,而我的孫子卻還沒影兒。
齊修聞言,風雨不動安如山。慕瑟聞言,滿頭黑線,且心裡無端的歉疚起來。
三年前齊修幫她處理好黎雅的事情,她就再次和齊修來到了草原。也不知道齊修是如何對大哥和韓雲辰他們說她離開大慕的緣故的,沒有了那些糾結煩心的事兒,反正她在這裡生活的非常好。除了……慕瑟又偷偷地看了眼正蹲在地上裝作撒潑樣的王妃。
她和齊修並沒有成親,可是王妃卻一直將她當做了自己的兒媳婦,天天用哀怨淒涼的眼神暗示他們,她要抱孫子。可是……這孫子是說有就能有的麼?且不說慕瑟不能懷孕,但就她和齊修而言,他倆根本就沒有住在一起。這孩子除非是從石頭縫裡蹦出來,否則怎麼也不可能生出來。
想到這,慕瑟又滿懷歉意地看了王妃一眼。她曾考慮過要和齊修在一起,可是齊修那麼好,她怎麼可能配得上?齊修的另一半應當是一個全心全意愛他的溫柔似水,端莊優雅的女子,而不是一個像她這樣任性妄爲,不知進退的人。況且,她的心早已丟失了。所以,她只能把齊修當做最好最好的朋友,一個她永遠不會忘記的朋友。而齊修也似乎知道了她心裡的打算,三年來對她疼愛非常,可卻不會超過那個限度。
唉~看了眼眼前的兩人,王妃又嘆了口氣,搖了搖頭,慢慢地走了。
“齊修,王妃是不是不高興了?”
“沒有。”
“可是……”
“母親天天都這樣,等她找到新的樂趣了,就會好了。”齊修對他母親的裝可憐博取同情的做法絲毫無感。躲在帳篷後偷聽的王妃,聽了自己親手養大的兒子說的這句話,瞪着眼睛,伸出手指在半指後的羊皮氈上撓啊撓,恨不得將帳篷撓出一個洞來。
“瑟兒,這是我替你準備的包袱。”
包袱?給我?做什麼?慕瑟疑惑地看着齊修手中拿着的包袱。
“你在這裡呆了三年,應該回去了。”一些事情總應該去面對,不能再逃避。
“……謝謝。”慕瑟沉默了半晌,最後伸手接過包袱,然後抱住了齊修的腰。再無多餘的話,可是她知道齊修定會懂她的心思。此生能有如此一好友,該是多少輩子修來的福分。
慕瑟揹着包袱去找王妃告別,可是王妃卻蒙着被子告訴她,她正在睡覺。慕瑟內心愧疚可是卻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這幾年來,王妃一直都將她當成親身女兒一樣疼愛,她敬愛她,可這次離開卻是傷了她的心,也難怪她不見她。
“王妃,對不起……不過,您放心,我慕瑟一定會回來看你的。”還是沒有迴應,慕瑟想此次王妃定是真的生氣了,嘆了口氣,轉身就要離開,身後就傳來了一箇中氣十足的聲音。
“路上小心,快去快回!”
“好!”慕瑟笑着,快樂的應了一聲,“不過,王妃,在我回來之前,齊修該不會又有新的媳婦人選了吧?”
“那是當然。你回來之後,就可以喝大嫂茶了。”原來王妃不是不知道,她只是假裝不知道而已。
看着慕瑟離開,風敏嘆了一句,“修兒……唉,可惜了。”
齊修騎着馬站在高坡上一直目送着慕瑟離開,直到那個人影化成了一個黑點,最終看不見的時候,他才低下頭,從胸襟的衣服裡拿出了一隻耳環。
……
“告訴你,你再不放手,就別怪本宮……本夫人不客氣了。”
“離開他,跟我走。”
……
“憑什麼?!”
“就憑你剛纔朝我甩鞭子。”
“我向你道歉了。”
……
“喂,我叫慕瑟。你叫什麼?”
“齊修。”
……
很多時候,放手,不是因爲不愛,而是因爲太愛。
齊修將那隻屬於慕瑟的耳環放在了嘴邊親吻了一下,正想掉頭回去,突然電閃雷鳴,空中風起雲涌,變幻莫測。
“糟糕!應該是風暴來了。”齊修夾起馬腹,想要去追慕瑟時,天空一下子就放晴了。這是怎麼回事?齊修在草原里長了二十多年,也沒見過如此奇怪的跡象。
“啊啊啊啊啊啊~快閃開啊~”一聲綿長的尖叫,突然從半空中傳來。齊修一擡頭,就見一個黑影從上面掉了下來,驚詫非常,還未來得及躲開,那一坨東西就直接砸在了自己身上,然後將他撞下了馬。
“哎呦喂,疼死我了,疼死我了……幸虧沒骨折,沒腦殘啊……啊啊啊啊!!!!!!你是誰?????我爲什麼在這裡?□□呢?故宮呢?我的照相機呢?沒素質,沒道德啊,說!是不是你將我綁架來的???!!!”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半長卷發的女孩,騎坐在齊修身上,杏眼睜圓,雙手惡狠狠地掐着齊修的脖子不停地搖晃着。
“放……放手……”
“不放,我就是不放,我死也不放!!!”女孩湊到齊修耳邊無比囂張地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