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茫茫人海之中, 我一眼就看到了你,於是我們便結伴而行。在旅行中,也許是我們太過在意彼此, 也許是我們走得太快, 也許是我們沒拉緊彼此的手, 待繁華落盡, 萬物歸終時, 我們才發現原來我們早已弄丟了彼此。
韓雲辰相識黎雅源於韓雲辰慌不擇路的誤入。
韓雲辰從小就是受人稱讚長大的。可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一路順坦的成長, 讓他對什麼都漫不經心。
韓老丞相一向信奉道家思想,尊崇萬事萬物順應自然。比如, 做學問應該踏踏實實, 不能揠苗助長, 不能急於求成。又比如,孩童階段就應該寓教於樂, 孩子應該以玩爲主,學爲輔。韓老丞相這個無比超前的教育思想不但在禮部、吏部,就是在整個大慕也是獨樹一幟,獨領風騷,衆人心裡雖然不岔, 但礙於韓老丞相的面子, 也不敢在明面上說什麼。
韓老丞相很滿意自己的這個教育思想能得以傳播, 可是對於自己兒子的教育他卻極度不滿意, 雖說他根本就沒管過這個獨子。
韓雲辰不僅早慧且早熟, 那少年老成的模樣讓韓老丞相既喜且悲,不知如何是好。韓老丞相想, 自家孩子兒童時代就這麼過了,不出所料,那少年時代也應該是如此發展下去。正爲兒子感嘆時,卻不料某一天,突然跪在他面前要求出門遊歷。
遊歷,出門遊歷……兒子終於想出去走走了?!聽到兒子主動提出如此要求,韓老丞相立即兩眼發亮,熱淚溼眶,毫不猶豫的,二話不說就答應了。
即使少年老成,可是十七八歲的少年血液裡總流淌着一些不安分的因子。那種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本能讓他們勇往直前,那張未經磨練的臉龐上總帶着讓人豔羨的凜然正氣。舉手投足間,意氣風發,豪情萬丈。
在江湖這種寬鬆自由的環境中,韓雲辰的少年本性慢慢顯露了出來。
攜一把劍,提一壺酒,對着蒼茫落日,揮劍長舞,醉飲狂歌。或路有不平,拔刀助爾。行俠仗義,慷慨義氣,如此一路,韓雲辰倒闖出了一些名氣,亦結識了一干江湖豪傑。像那幫慕亦皓解了烙鐵金蛇之毒的老神醫便是在此時結識的。
行善的另一同義詞便是除惡。可是除惡太多,總會被惡氣侵蝕。
韓雲辰不知道自己何時被人下了藥,待反應過來時,已渾身無力。拿劍不及,身上亦被砍了數餘刀,拼盡全力,才從包圍圈裡逃了出來。跑進一條小巷,韓雲辰慌不擇路地跳進了一處民宅。
人們總說,愛情源於美好的遇見。
韓雲辰跳進了人家後院,倒地昏迷的那瞬間,他雙眼朦朧地看到了一個仙女,一個溫柔美麗的仙女……
正像所有英雄救美的故事一樣,到最後,男女主角一定會相愛。雖然現在角色調換了過來,變成了美女救英雄,但是其產生的愛情效力不亞於英雄救美。
韓雲辰十七年來終於情竇初開愛上了救了他的女子,那個美麗的女子叫黎雅。
像絕大部分剛陷入熱戀的青年男女一樣,韓雲辰的滿腔熱情全部擱在了黎雅身上。每天黏在一起,卻總嫌時間不夠長。每天都看着她,卻總覺得看不夠眼。
黎雅是當地一戶秀才的女兒。家境算不上最好,但是教養卻是頂好的。溫柔嫺淑,知書達理,心思剔透,善解人意。如此一女子是天下所有男人夢想中的追求。
韓雲辰那時常想,老天實在是太眷念他了。能得妻如此,他死而無憾!
可惜,命運總愛開玩笑。就在韓雲辰寫信告知韓老丞相,他三日後將攜未來妻子回京時,黎雅被人綁架了。綁她的人是韓雲辰從前教訓過的一些流匪惡徒。
很快,韓雲辰就追上了他們。看着那羣肆無忌憚的惡徒,韓雲辰心裡怒火滔天,卻礙於黎雅在他們手上,而投鼠忌器。
追擊了幾日,雙方均疲憊不堪。韓雲辰擔心黎雅身子弱受不住如此折騰,終於向那羣惡徒妥協,用自己來換回黎雅。
想法很好,可是韓雲辰終究涉世未深,那幫窮兇極惡的惡徒豈非如此就能得以善了的。
剛放下手中的劍,那羣惡徒就食言而肥了。最後,韓雲辰自己不僅受制於人,更是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未婚妻當着自己的面被那羣人面獸心的混蛋糟蹋,而無能爲力。
看着黎雅無助的掙扎,聽着她那一聲聲悽慘的□□,韓雲辰目眥欲裂,身體劇烈顫抖,綁在手上的繩子深深地勒進了肉裡。心裡的那團怒火,怨氣,就要破體而出,想要將眼前的一切毀滅殆盡。
身體的潛能瞬間爆發,韓雲辰掙裂了綁在身上繩子,拾起長劍瘋狂地揮舞着。腥熱的鮮血,破碎的肢體,隨處灑落。
韓雲辰狂亂的模樣,讓那些人打心裡害怕起來。眼見着周圍的人越來越少,剩下的那幾人拖起地上的黎雅,將她擋在了自己身前。
“別……別動!”
韓雲辰沒有理會,表情冷漠的看着那些人,右手劍上的黏稠的鮮血一滴一滴往下滴。
那些人驚恐地看着韓雲辰那副想要吃人的模樣,顫着聲音威脅道:“你再靠近……我就殺了她!”
“黎雅,黎雅……”聽到黎雅的名字,韓雲辰喃喃地念着,心神有些回籠,腳步也慢慢停了下來。
“對!這樣做就對了。來,把手上的劍慢慢放下……”
破碎骯髒的身子被那些人拖在了地上,心神渙散的黎雅已感受不到疼痛。她努力地睜開眼睛想要再看自己愛人的最後一眼,卻瞥見了他頭上的那把刀。
“雲辰!!”
不知從何而來的力氣,癱軟的像個活死人一樣的黎雅突然就從地上跳了起來,不顧一切地瘋狂地撲向了韓雲辰。禁錮她的那幾人始料未及,居然讓黎雅逃出了掌控。
韓雲辰聽到黎雅的呼聲,心裡便有了警覺。矮身偏頭,利索地躲過了後面那人的襲擊。翻身,直刺,長劍瞬間就穿透了那人的心臟。
又見一同伴被殺,那幾人終於狗急跳牆,打算來個魚死網破。眼神一對視,兩人迅速向前纏住了韓雲辰,一人拿刀砍向了黎雅。
黎雅狀似癲狂,已感受不到了周圍的動靜,眼裡心裡只有韓雲辰的身影。就在手尖即將碰到韓雲辰的衣襟時,一把刀突然從後背穿進,刺穿了她的肩胛骨。
“啊……”那人將刀拔了出來,黎雅受力不穩,往前側一撲,就從山崖上滾了下去。
“黎雅!!”
韓雲辰心神俱裂,手上的劍勢更加凌厲狠辣,不消片刻,地上就添滿了殘肢斷骸。韓雲辰迅速地解決完那幾人,就朝山崖下飛去。
山崖下瘴氣密佈,古木叢生。韓雲辰在崖下不眠不休地找了三天三夜,卻仍舊沒有找到黎雅的蹤跡。
最後終於支撐不住了,才倒在了崖邊的一條道上。兩日之後,碰巧路過的李莫言看到了奄奄一息的韓雲辰。
***
“公子,你這是何必呢?”女子輕輕地說着。
“你知道我並不想見你。”女子依舊沒有回頭,“而且,這些年……我很好,公子請寬心。”
女子往前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公子,我今日前去夷安投奔叔父家,恐怕就不會再回到這個地方了。所以,還請公子將那些人遣回去吧,小女子承受不起。”
“我……”韓雲辰看着前面那道瘦弱的背影,眼裡有着疼惜和愧疚,卻沒有了以前那種深切的愛戀。“我前幾日我才找到你,本想今日帶着瑟兒……內人前去探望你,沒想到卻在此遇見了你。”
“無論如何,你永遠都是雲辰心中那個溫柔善良的黎雅。”
“對不起。”
四五年了,這道傷橫在心口上已有五年了。原本的愛戀也許已被時間磨去,但是那愧疚之情卻一日日加深,一日日讓他悔恨難忍。因爲這份愧疚,因爲這份虧欠,韓雲辰從不敢放縱自己去愛別人,生怕又辜負了另一女子。可笑啊,自高自傲的雲辰公子面對愛情卻是個膽小鬼,一個從不敢讓喜歡的人看出自己感情分毫的膽小鬼。
“雲辰,你無需愧疚。”黎雅終於回過頭了,她慢慢地走到韓雲辰身邊,緩緩地摘下了自己的帷帽,“黎雅也從未後悔。”
黎雅終於承認了自己的身份,她看着韓雲辰,眼中也許還有留戀,也許還有不捨,也許還有其他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但是她自己心裡清楚的知道,那些都已經過去了。
“我現在有安安,還有關愛我的家人,我很快樂,也很安心。”
“雲辰,你走吧,不要再來找我。”
時間確實是治療心傷的良藥。不管曾經多麼驚天動地,多麼轟轟烈烈,多麼刻骨銘心,一旦錯過了,那些感覺,那些愛戀,那些牽掛,還有那些眼淚和疼痛,都會被它無情地撫平,然後隨風飄散。
“孃親,安安肚子餓了~”
小孩子撒嬌的聲音打破了兩人之間凝滯的氣氛。黎雅伸手摸着小男孩的頭,柔聲道:“安安乖,孃親呆會兒就給你買好吃的。”
“好~”小男孩揉着自己的小肚子乖巧回答道。
韓雲辰早就明白了那孩子是從何而來,那羣人的確死有餘辜,可是孩子卻是上天賜給的寶貝。韓雲辰伸手輕輕地摸着安安的小腦袋,笑着說道:“叔叔帶你去吃好吃的。”
安安渴望地看着韓雲辰,想了想,卻又堅決地搖頭道:“安安不去,孃親會不高興的。”
韓雲辰聞言,笑着說道:“如果孃親也一起去呢?”
“那安安也去!”小孩子立即高興地回道。
“黎雅,我們正好去蘄州,與夷安順路,你就同我們一起走。最近蠻奴蠢蠢欲動,這裡又毗鄰邊境,將你安全送到夷安,我也就安心了。”
“況且,我還要向你介紹一個人。”韓雲辰想到慕瑟時,眼底露出了一抹溫柔之色。
那個人約莫就是剛纔與他爭吵的女子,他的夫人罷。黎雅心思玲瓏,一想就想通了,心裡雖還有些澀然,卻也能接受。因爲過不了心裡那道坎,所以她今生註定與他有緣無分。她也已無他求,只願他幸福。
“瑟兒現在已快到下個小鎮上了,我們只要去鎮上最大的酒家就能找到她。”
“好。”黎雅坦然地答道。
韓雲辰對慕瑟的性子果然瞭若指掌。的確,慕瑟現在就在鎮上最大的那家酒樓,只是處境比較尷尬麻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