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麒麟這幾天變的格外粘人,幾乎與她寸步不離,偶爾有事分開一會兒就會老大不高興,要嚶嚶唔唔的發好一通脾氣。又特別貪涼,有幾次含着玉柳葉,險些吞下去。花寄情對着百獸手冊參詳半天,這情形倒像是要晉階。靈獸晉階常見,神獸晉階卻聞所未聞,可是去閉關的靜室門前轉了好幾圈,帝孤鴻遲遲不醒,小麒麟的身份又不能同外人說,只急的坐立不安,各種靈藥準備了大堆,卻不知哪種能派上用場。
這一耽擱,便一連幾日沒來找鍾離殤,再到幕蒼閣時,已是十日之後,鍾離殤兩人正在練功,花寄情在旁邊瞧了一陣子,看沒甚麼異樣,懷裡的小麒麟又鬧的歷害,便起了身,正要往外走,卻忽然頓住。她雖不是煉丹師,卻是半個藥師,看鐘離殤的面色,總覺得有些異樣的紅潤,尤其兩眉心處,更是紅的異樣,花寄情細看了幾眼,旁邊鍾離信義不住瞥眼過來,花寄情便索性直接道:“鍾離大師,鍾離殤這幾日練功可順利麼?”
“回殿下。”鍾離信義必恭必敬的:“尚算順利。”
花寄情點了點頭,細看他神情:“那爲什麼他面色有異?”鍾離信義的神情,卻好像是早就料到有此一問似的,露出爲難的表情,花寄情暗中皺眉,卻仍是道:“怎麼了?有甚麼不方便說嗎?”
鍾離信義又遲疑許久,才做了個“借一步說話”的手勢,花寄情倒不擔心他會對她不利,坦然隨他走開幾步,離正在練功的鐘離殤便遠了些,鍾離信義壓低聲音道,“既然殿下執意要問,小的不敢不說。殿下可還記得,上次鍾離殤練功不順身體欠安,殿下吩咐我取了些丹藥來……殿下全都給他吃了。但那時,他恰好處在一階升二階的當口,進補太過,就有點兒……咳咳。”他咳個不停,一邊一臉誠懇的看她:“當然,這是殿下一片憐惜之心,只是他福氣淺薄才承受不住……”
花寄情呆了一呆,照這麼說,倒是她害了他了?可是他當時爲何不曾發作,到現在才發作?而且鍾離信義也不過是四階,在神殿中地位低微,他手裡能有甚麼了不起的丹藥,能讓人“進補太過”?看他神情謙恭,不露半絲破綻,花寄情道:“哦?竟是這樣?那可怎麼是好?”一邊說,一邊走上前近看鐘離殤。
與此同時,她悄悄探出一縷神念。這些日子,這種神念侵入已經熟極而流,無形無跡的滑入鍾離信義的識海,迅速轉了個圈……然後她淡淡道:“可我覺得,他是中了毒。”
她轉回身來,看着鍾離信義,後者表情微僵,她語聲更是溫和:“是中了五火毒。若不解救,他會在升二階時氣息逆流死去,情形會極像走火入魔……”
鍾離信義神色慘變,花寄情一字一句:“這毒,鍾離殤已經服了三次,還有兩次,劇毒便入肺腑……我說的可對?鍾離大師,還要我將哪五毒一一說出麼?”
鍾離信義驚愕莫名,喃喃的道:“你……你怎麼會知道……你是藥師?”
花寄情笑了笑:“我是藥師,可是,我不是看出來的……而是我本來就知道。”
帝孤鴻說過,轉世玄女的身份,是一把雙刃
劍,當然玄女血會引起一些人的覬覦,卻也可以享受更多便利,就讓他以爲她是神仙就好,那樣,之後她再行事,就算不小心露出一點點端倪,也可以推到這個玄女身份上去。
一念及此,她神情更是儼然:“鍾離大師,你與鍾離殤畢竟是同姓了這個鍾離,不如你現在就幫我取了五火毒的解藥,我就當這件事,沒有發生過?”
鍾離信義一怔,眼神忽然一變,對她上下打量,然後呵呵一聲:“殿下既然如此神通廣大,難道不知五火毒根本沒有解藥?”
花寄情暗叫糟糕,她所知的一切,全都是剛纔從他識海中讀出來的,而且怕他發現,不敢久待,其實她根本不知五火毒是甚麼東西,只是在詐他,可是這會兒騎虎難下,只得繼續道:“你沒有,那就去找啊,只要想找,總能找得到的。”
“殿下……”鍾離信義滿眼懷疑,皮笑肉不笑的:“這所謂五火毒,很多玄術師都知道,這是火系靈力以五種手法注入身體,要解救,當然要用水系靈力解救,但度玄大陸要找個漸陰體質尚不容易,純陰水屬靈力更是絕無僅有,所以我才說五火毒無解……”
花寄情心頭愕然,鍾離信義慢慢走上前來:“殿下既然是轉世玄女,便是天縱奇才,無所不知無所不能,卻爲何會連這麼簡單的常理,都不知道呢?”
話音未落,他攻勢已出,花寄情急急退後,忽聽鍾離殤輕斥一聲,已經迎了上來。卻隨即被他擊落在地。花寄情空有修爲,所會的攻擊法門卻少的可憐,只得將小麒麟往懷裡一塞,勉強雙手結印抵擋,情急之下,本就不熟的手印更是時靈時不靈。
鍾離信義料定帝孤鴻不在神殿,或者在閉關,看花寄情顯然是管定鍾離家這件事了,早就心中不安,卻礙於玄女二字不敢唐突,現在好容易抓到她的小辮子,怎能不立下殺手。
鍾離殤勉強起身,兩人齊戰鍾離信義,卻仍舊節節敗退。鍾離信義不敢久戰,不一會兒便雙手一合,掌中陡然出現了一對板斧,寒光隱隱,竟似是金屬打造,與尋常的風刃完全不同。鍾離殤頓時神情慘變,花寄情猛然想起鍾離九式,一橫心,直接侵入他識海,纔剛剛讀到半招,那板斧已經當頭劈了過來。
花寄情急要閃避,卻覺得全身都似被無形的勁風禁錮,竟是動彈不得,小麒麟一聲銳鳴,從她懷中探出頭來,舉起一對毛毛爪子,急的嚶嚶直叫,那邊鍾離殤本就中毒,早被勁風擊昏過去……這會兒萬不得已,花寄情只得意念中向他命令:“停手!”
他神情猛然一僵,花寄情又道:“不要傷人!”
情急之下,已經來不及掩飾,鍾離信義大吃一驚,伸手指着她:“你,你居然……你居然會讀心邪法……”一句話尚未說完,空中金影一閃,帝孤鴻從天而降,一腳將他踢暈過去。
花寄情大喜,歡然道:“帝孤鴻,你終於出關了!”
帝孤鴻瞥眼她的神情,冷厲的神色略緩,卻仍是迅速擡頭,在院中打出一個隔音的結界,一邊冷冷的道:“花寄情,你當真這麼想死麼?”其實他幾天前就已經調養完畢,只是看她
沒事就去靜室門口轉悠,好像無限期盼,所以故意多待了幾天,想多欣賞幾天她焦急的表情,沒想到就趕上了這麼一場……
花寄情因爲小麒麟的事情,盼了他好幾天,一見他出現,倒是真的歡喜,被他這一呵斥,頓時就愣了愣,緩緩的退後一步,伸手摸着小麒麟的柔毛,小麒麟驚魂未定,正嚶唔不停。
帝孤鴻語聲更冷:“你可知這通靈的本事,若是傳出去,你就是天下的公敵!本王可以護你一次,也可以護你一百次,但終有護持不到處,萬一本王不在,你待如何?”
花寄情垂下了頭,是啊,沒人希望自己內心所有的秘密暴露人前,更沒人希望自己苦心煉製的絕學被人剽竊,若是知道世上竟有人會這種本事,不管人神妖鬼魔哪界,都一定會羣起而攻之的。聽帝孤鴻語聲嚴厲,她軟了聲音道:“我一時沒想到。”
“沒想到?”帝孤鴻更怒:“你是真的沒想到,還是明知不可爲而爲之?就只是爲了這個小子?”他指着昏倒在地的鐘離殤,然後一聲冷笑:“花寄情,我來問你,如果今日,你和鍾離殤之間,一定要死一個,你會選你,還是選他?”
花寄情愕然,鍾離殤於她,只是一個性情相投的小夥伴,亦曾因爲共患難而顯得格外親近,並不見得有多麼深厚的感情,她願意盡她所能幫他,卻不包括交換性命……如果當真生死決鬥,比如方纔,她不會退縮,可是,若這是一個選擇,她的確無法大公無私的說一句,我願意替他死。
帝孤鴻的意思很簡單,若執意幫鍾離殤,就會暴露她的特殊能力,把她自己置於極度的危險之中,若是不幫,鍾離殤就會執意留在鍾離信義身邊,最終還是個死……可是她兩樣都不想選。花寄情緩緩的垂下頭:“王爺,我錯了。”
認錯認的太快,帝孤鴻無語的抽了抽嘴角,他的確很生氣,可是也沒想把她訓的這麼“尊敬”他……其實這會兒,帝孤鴻手癢的很想直接把鍾離殤捏死,卻終於還是沒有……他留下這幾個人,將來還有用,他們將來,會是她成長爲真正陰煞的路途中,一根根加上去的稻草,一直到掃清她最後一點人性。
帝孤鴻緩緩的靜了下來,悠然道:“其實,還有一個辦法。”
她不擡頭,卻從睫毛下面偷瞄他,小模樣可愛到讓人有些不忍心。他不出聲的嘆氣,眼神細細撫過她的眉梢眼角:“此時,有本王在,你想對誰怎樣都可以……等你得到了你想要的,自然有辦法永絕後患,你說對不對?”
他看着她,等她回答,她卻忽然想到什麼似的一擡頭:“王爺,你的傷好了?是恰好出關對嗎?不是因爲甚麼事情出關對嗎?”
帝孤鴻愣了愣,他怎麼都沒想到,這種時候她會忽然問出這麼一句……充滿關心的話,雖然這句的潛臺詞很可能是“不知這會兒你有沒有份量保護我”的意思,宸王爺還是可恥的竊喜了……然後他淡淡道:“小情情聰明瞭許多……不錯,以後這個辦法可以多用。”
然後他揹着手,繞着她走了幾步,藉以掩飾彎起的脣角:“可是本王的問題,你還沒回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