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寄情默然,緩緩的垂下了眼簾。
不同於話中的嚴肅,帝孤鴻調笑般擡手,捏捏她的耳垂:“你來神殿,不就是爲了學習玄法,變的強大麼?難道你寧可本王拒絕你,然後你再在外面,自己辛苦學習?空有其志,不得其門而入?由得那些小嘍羅在你面前耀武揚威?”
花寄情長長的吁了一口氣。
他的話,着實句句說到她心裡去了,認識帝孤鴻這麼久,倒是頭一次感覺他說話這般字字如金,她低聲道:“我懂了。報歉。”
他的手不老實的滑下來,調笑般輕敲她辮梢的珍珠:“懂了就好。轉世玄女當然有很多人覬覦,但同樣的,有這個身份在,就沒人敢明着來,你要學會利用這一點,你還可以仗着本王的勢,可着心的欺負欺負他們,這不是很好?”
“是的,是很好。”花寄情抿緊了脣,誠心誠意的:“多謝王爺。”
他滿意的摸她的臉,然後被她一掌拍開。
花寄情第二天就去神殿的藥園採了大堆的草藥,製出各種效用的藥粉,全副武裝,修煉之餘仍舊在神殿大模大樣的閒逛,有備而戰,倒是有驚無險。
玄法入門九道她只用了不到兩個時辰就順利過關,而進入一階,她只用了一個月,連她自己都以爲,她在聖女誕之前,一定可以爬到一階中,甚至一階上,誰知餘下的一個月竟是寸功未建。
轉眼就到了聖女誕。一大早,帝孤鴻便穿起了隆重華美的禮服,戴上了九旒的冠冕,花寄情這所謂的“轉世玄女”身份不足爲外人道,於是雜在幾個玄術師中間,上了馬車。
神壇是在神廟後的山上,他們到的時候,神壇前已經有數人等候,聽到聲音,衆人立刻向兩邊散開,閃出一條道路,着龍袍戴冕旒的天佑帝含笑迎了上來。
這是花寄情第一次見到五大洲的當今皇帝,他的裝束同樣隆重之極,愈襯的整個人加倍的溫雅謙謙,相比起來,帝孤鴻那股我行我素的氣勢,比他更像個天子。
一番繁瑣的祭拜儀式之後,天佑帝與帝孤鴻一起回到神廟,天佑帝便道:“早就聽說神主出關,神殿招新又遇良材,一直還沒向神主道賀。”
帝孤鴻只淡淡道:“不必這麼麻煩。”
天佑帝又道:“不知這次所招的新人,有沒有同來祭拜?朕倒想見見。”
帝孤鴻仍舊不冷不熱的:“不必了。”他起身拱手,毫不恭敬:“臣告退。”
天佑帝含笑起身,絲毫不見慍色:“那神主慢走。”因爲帝孤鴻的年紀,遠遠大於天佑帝,他又是神殿之主,所以天佑帝一直稱他神主。
一行人魚貫而出,花寄情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天佑帝正負手瞧着幾人背影,見她回頭,甚至還點頭微笑……
這位皇帝,若不是個真正寬容的聖人,就是極有心機極能忍……一山尚不容二虎,一國豈能容二主?正自思忖,卻聽有人低笑道:“怎麼,不想見爹孃了?只顧着擔心本王的安危?小情情幾時這麼有良心了?”
花寄情急擡頭時,衆人已經出了神廟,帝孤鴻仍舊遙遙走在隊列之前。
長街兩邊跪滿了百姓,花寄情悄悄轉
眼,一眼便見到爹孃與陳家跪在一起,兩邊迅速交換了一眼,花懷仁夫妻俱是滿面喜色,又是眼中含淚,花寄情向他們輕輕點頭,示意放心,又向陳父點,悄悄合什拱手,陳父會意,連連點頭,殷勤的險些沒衝上前來……
能進入神殿,已經很了不起,更何況入殿五人,只有她一人隨行祭拜,更加的引人注目,想來就算只爲討好,陳父也一定會好生照顧爹孃吧?
花寄情略略放心,低頭跟上,誰知前一步尚在長街之上,一步邁上時,眼前忽然一黑。花寄情微吃一驚,曉得是着了人暗算,急急屏息凝神時,忽覺得腕上一緊,已經被人一把拖住,然後迅速捂住了她的嘴。
花寄情出門祭拜,當然沒法帶着小麒麟,此時她修爲纔到一階初,竟是毫無還手之力。急急轉頭時,一眼就看到隊列仍在前行,而在最後一列,也仍舊有一個一模一樣的花寄情。
李代桃僵?
糟了!下手之人既然打着這個主意,那隻怕立刻就會下殺手!花寄情雙眼一閉,假裝昏厥,身後抓着她的人顯然正僞裝成百姓,所以並沒拖着她就走,見她昏厥,就將她放在地上,握着她腕子的手卻沒鬆。
花寄情這會兒正全副武裝,麻醉藥種種處處都有,腕上還藏了片刻不離身的驚鴻劍,可是對方既然能舉手之間抓人換人,只怕不易對付。
眼看神殿中人越來越遠,那人似乎是鬆了口氣,然後隨着衆人站了起來,此時花寄情被障眼法兒遮住,旁人都看不到,他自己卻姿態如常,手順勢垂在身體兩側。
旁邊人向前簇擁,追隨神殿一行人而去,那人慢慢向後,逆着行人想要離開,花寄情蓄勢已久,猛然翻腕劃出。劍刃堪堪觸到那人手腕時尚覺得一片柔軟,卻迅速變的堅硬,以驚鴻劍之利,竟是入肉艱難。那人隨即一反手,一把拎起她,迅速穿過人潮。
離衆人越來越遠,花寄情咬牙強運氣息,卻全身僵硬。下一刻,那人便將驚鴻劍搶了過去,反手一劍揮出。
花寄情正要擡手拋出麻醉藥,便聽得啪的一聲,熟悉的金色閃過,那人已經被他一掌拍散,自始至終,她連他的面目都不曾見到。帝孤鴻隨手奪回驚鴻劍,塞回她手中,拉着她走了幾步,眼前一亮,已經回到了隊列之中。
他當然是故意的,趁她還沒反擊,迅速英雄救美。花寄情性子看似隨和,其實十分倔強驕傲,他這樣一次一次的救她,着實比殺了她還痛苦。於是回到神殿之後,花寄情幾乎變成了修煉狂人,不眠不休的修煉,一晃又是兩個月,她仍舊在一階轉悠。
雖然普通人從一階到兩階,幾年都過不了也是平常事,可是放在花寄情身上,不用帝孤鴻開口,她也曉得這是不正常的。他一直等她來求他,卻偏生沒能等到……然後她悄沒聲兒的到了一階巔峰……
這下輪到宸王爺坐不住了。
推開書房的門時,她正坐在窗臺上,小麒麟伏在她腳邊打盹。她身上穿着神殿玄術師的袍子,髮絲只簡單束起,微疊着腿,那模樣少了幾分女兒家的婉約,卻顯得十分的隨意自在,微俯的臉龐映着陽光,鮮嫩美好,神情十分專注靜謐。
帝孤鴻長長的
吸了口氣。他發現他還是低估了她,他已經知道她是天才,已經將她當做天才中的天才,卻還是低估了她。他根本沒想到,她這個時候,還能看得進書。他以爲她會着急,會焦燥,她卻完全沒有……她只是針對這情形,冷靜的想辦法來解決,他是故意不說,她卻根本沒興致跟他計較。
宸王爺倚着門,目不轉晴的看着她,好一會兒,她才擡頭,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幹嘛不進來?”
帝孤鴻挑眉:“本王想知道,你是怎麼到一階巔峰的?”他忽然一驚:“難道你用了自己的血?”
“當然不是!”花寄情瞪了他一眼,仍舊一心在書上,答的十分敷衍:“我爹是藥師不是煉丹師,我怎會曉得丹方?就算曉得,我也不會用,爲何有正途不用,要自己傷自己?”
帝孤鴻嘆了口氣:“那麼,你就是用藥,將自己送上了一階巔峰?”
花寄情點點頭:“算是吧。我的情形,是神魂強大,身體薄弱,而一階,所做的其實就是鑄基,所以才遲遲未能度階……但神魂強大終究不是壞事。所以我就修煉爲主,用藥爲輔,加緊修煉身體就是了。”
他看着她,不住搖頭嘆氣,花寄情忍不住皺眉,推開他:“要說就說,不說就走開,不要防礙我看書!”
這丫頭,真是越來越不怕他了。帝孤鴻又氣又笑:“本王爲你這般苦心孤詣,你就這麼對待本王麼?”
苦心孤詣?她抽抽嘴角,眼神重又回到書上:“不然你想怎樣?”
他一把抽開書,淺淺勾脣:“情情。”
她皺眉看他,他便續道:“你可還記得,你剛剛進神殿,清洗玉像,對水不能感應,卻對玉有感應?”
花寄情一怔,微微皺眉:“這是爲什麼?”她想了一下:“難道是因爲水太涼,而玉則潤?我修爲不足,想與水交流,便是欲速則不達?”帝孤鴻怔住,看着她,花寄情挑眉:“不對?”
他定定的看了她好一會兒,忽然笑出來,一把攬了她,便在她脣上輕輕一啄,花寄情大怒,一掌拍開,帝孤鴻哈哈大笑,偏要抓住她手,重又吻下。
花寄情惱道:“帝孤鴻!”
“我在。”他笑吟吟的應聲,迅速放開她手,躍到五尺開外:“對,所以你現在的情形,不止是神魂強大,還有你劍上寒氣同樣強大,而唯有夾在中間你的身體,太過虛弱……”
花寄情愣住,無語的瞪着他,她細細想過自己的情形,卻怎麼都沒想到問題居然出在驚鴻劍上……所以他起初將劍送給她,就是不懷好意,籌謀今日之事?
帝孤鴻對她點頭,毫不慚愧的續道:“所以,你現在所要做的,不是加持身體,而是改造身體。所謂有容乃大,你要讓身體可以接受你的神魂與兵刃,之後,這兩者之強可以提升你身材之強,方能相輔相成。”
花寄情皺眉,脫口就想說那我不要這劍不就行了?卻又中途嚥住。驚鴻劍雖然她用的時間不太長,但的確極順手極喜歡。所以終於還是改口道:“那你要我怎麼做?”
他悠然道:“很簡單,皇宮有玉髓,可以煉入身體。”他含笑俯到她耳邊:“我們可以去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