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鴻認主!
一時間,宛似石破天驚,整個山谷都爲之震動不休,無春無夏的混濁山谷,一瞬間竟似冰天雪地,風霜凜冽。
狐扶疏震驚回首時,她已經一步一步的走了出來,腳下結界與她竟似無物,她整個人都已經與驚鴻劍合爲一體,戾氣凜然,殺氣四溢……
連數步之外的妖獸王都覺心驚膽寒,情不自禁的想要後退,暫避其鋒。
可是,已經遲了……
她擡臂揮出,數尺長的劍芒激射而出,在空中飛一般劃出一道雪亮光弧,所過之處,妖獸,黑魅,乃至朽樹毒藤,俱被齊齊斬斷,首當其衝的幾個妖獸,連人帶刀,竟生生被這戾氣化去,宛如陽光下的塵埃,只留下點點菸塵漂浮。
倖存的衆妖獸嚇破了膽,發一聲喊,飛快的逃了開去,她踏上一步,重又揮手,毫無花哨的一個動作,驚鴻劍卻似活了一般,一模一樣的雪亮劍芒,所向披靡的威勢……妖獸王大驚失色,顫聲道:“退!退!”
她擡頭看了他一眼,絕豔小臉冷的像雕塑,她幾乎不是用眼睛在看,只是用劍去尋找她的獵物,全無感情,只餘殺戮……她正要擡手,身邊的狐扶疏忽然痛哼出聲,一時支撐不住,軟倒在地。
她的動作頓了一頓,略略偏頭,似乎在分辯這聲呻吟的意義。看着她隱隱泛着銀色的眼眸,狐扶疏一時竟心驚膽戰,一咬牙痛呼出聲,一邊低低的道:“小花兒,救我。”
周圍妖獸黑魅落荒而逃,越來越遠,唯有站在中間的清瘦少女,一動不動,面無表情,滿身殺機……
不知隔了多久,她的瞳仁終於緩緩的一轉,然後轉身,一步步走到他身邊,低頭道:“扶疏,你沒事嗎?”
他一把握住了她的小手,緊的幾乎要將她的骨頭捏碎,她微愕偏頭,蹲身下來,柔聲道:“很痛?”他咬牙含淚點頭,仍舊緊緊的捏着她的手,看她水一般瀲灩的烏瞳,那種感覺,幾乎是……失而復得……
花寄情定了定神,這才恍然他一身的鮮血,急要抽手時,他卻握着不放,花寄情只得單手從儲物袋中取出了金創藥,再次抽手仍舊抽之不動,她微愕擡頭,伸手試了試他額頭的溫度:“怎麼了?”
他盯着她的眼睛,良久才一笑:“小花兒,我很怕。”
“嗯?”
“我很怕被你殺了。”
她無語的抽抽嘴角:“還沒燒就糊塗了?”一邊強抽出手,飛快的幫他止血包紮,遇到衣服就直接撕開,瞬間把他包成一隻糉子,一邊頭也不擡的道:“我還沒問你,你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他始終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含笑偏頭:“嗯?”
她伸手就戳了他一下,換得他一聲痛哼,然後她用“還敢裝糊塗”的眼神兒瞪了他一眼,繼續包紮。狐扶疏微微抿脣,只覺眼前小少女俊俏靈巧,一對大眼清亮如星,流轉璀璨,即使刁蠻無禮,也仍舊這般鮮活熱情,與方纔那個冰冷無情的煞星……毫無半點相似之處……可是,方纔那截然而可怕的改變是因爲甚麼?是因爲驚鴻劍認主麼?
他想的出神,她已經包紮完畢,輕輕拍了他一下:“快點
說!”
“我不說……”狐扶疏含笑眨眨眼睛:“這是我們狐族的秘密,不能說給外人聽,除非你打算……”
花寄情哼一聲,指指自己發上的狐狸尾巴:“好啊,你不說,我就把這東西拿下來丟掉。”
狐扶疏不由得失笑,伸手捏捏她的小臉:“哪有人聰明成這樣子的?好罷……我說就是,這東西叫狐靈,是我們狐族玄修的一個分身,所以,其實並不是我在替你受傷,而是狐靈在替你受傷,而我又與狐靈同體同心,所以纔會如此。”
只是,有句話他卻不曾說,狐族,尤其是天狐一族,只有在遇到一生摯愛,纔會將狐靈送出,從此魂命相系……可是他當時送出狐靈時,與她尚不如何熟悉,只是爲了天品靈丹,不得已想用來臨時傳訊,原本失之草率,卻不承想,竟是“一送成讖”,再不能收回了……
花寄情直接把狐靈拿下來,丟回他懷中,纔剛一轉身,那狐尾似的東西便自行從狐扶疏手中彈起,悄悄飛回了她發上。她並未察覺,伸手去懷中摸了摸小麒麟,觸指柔軟溫暖,頓時大鬆了一口氣……當時她在陣仗之中,情急之下,真的以爲小麒麟遭遇不測,可是這會兒靜下來,才發現小麒麟只是陷入了休眠,大概是前些日子不斷馭火攻敵,而小麒麟馭火的本事纔剛過一階,所以有些不堪承受。也可能是它馭火的過程中,以及在她的晉階中,提升了修爲,即將進入下一次的晉階……
不管怎樣,小麒麟沒事就好。花寄情放了心,才漸漸有心思想些別的:“你的儲物袋是怎麼回事?那‘天衣蠅’又是甚麼?”狐扶疏解釋了幾句,還沒說完,她便搖頭:“不可能,不管他們有沒有這甚麼‘天衣蠅’,八面玄武屏和鬼斑指,都不可能被吃掉。”
他微訝:“爲甚麼?”
“因爲鳳卓很小氣啊!”花寄情笑道:“你不是說那斑指是他的骨魂?八面玄武屏又是認過主的法器……如果被人吃了,鳳卓肯定能感覺得到,他不跟他們拼命纔怪!這魔域一向只是‘不得其門而入’,而不是不能入,這斑指在這兒,不就是最好的門?”
狐扶疏有點兒失笑:“你說的對。”他停了一下,若無其事似的:“那麼……我們現在要怎樣?”
花寄情直接道:“去妖神宮討還。”他怔了一怔,微微垂下了眼簾,花寄情也猶豫了一下,才道:“我剛纔……是不是有點奇怪?”
他微笑起來:“甚麼地方奇怪?特別漂亮麼?”
她瞪了他一眼,倒也習慣了他拐彎抹腳的說話方式,並沒生氣,輕輕翻腕,亮出了驚鴻劍,入掌宛如水波一般婉鸞:“這劍,帝孤鴻送我很久了,但是我雖在用,卻一直不曾認我爲主……另外,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吞過很多寒冰雪桔?就是方纔,我看到你受傷,急的不得了,莫名其妙的,就忽然與這劍有了些感應,而這感應,又似乎誘發了我體內寒冰雪桔的力量。”她微微偏頭,細細回憶方纔的情形:“那時,我覺得頭腦發漲,有一點不清醒,可是身體中的靈力,卻特別的隨心所欲,用之不盡似的,好像甚麼事情都可以做到,現在我好像已經清醒了,可是這種力量還在,而且我好像還是
可以駕馭。”
她邊想邊說,說完了才擡眼一笑,自信滿滿,卻有一點兒羞澀:“我覺得可以與妖獸王一戰!”
他一直一瞬不瞬的瞧着她,彎脣一笑,忽然就湊過去,在她頰上親了一下:“小花兒好厲害。”
她急急想避時,已經被親到了,於是瞪了他一眼,想了一下,“再說,你傷的這麼重,我們在外面怎麼養傷?不如去妖神宮養傷。”
“是呢!”他輕笑出聲,微帶揶揄,“想去就去,不必找理由……我知道小花兒是在爲我出氣。”
她滿意的拍拍他腦袋,站了起來,只覺周身靈力圓轉如意,充盈之極,好像擡擡手就可以將天劃破……看手中時,驚鴻劍已經化入肌膚血脈之中,連一絲痕跡都不曾留下,卻似乎召之即來,無處不在。這分明不是晉階,卻似乎比晉階更覺舒服,花寄情含笑,卻忽有所覺,向一側偏了偏頭……當然,甚麼都沒有看到。她也不甚在意,回頭笑道:“扶疏,你在這兒等我一下,我看看能不能抓到電光獸代步。”狐扶疏點頭,她便轉身走開了。
而在幾步之外,有人……不,有一道神念化身,正靜靜的站着……是他親手製造了陰煞,陰煞的每一步成長,於他都是石破天驚。所以,她化煞出手,他立生感知,大驚之下,想也不想的分身而來……落腳之處卻是在魔域之中。他是真的沒想到,爲何好生生隨隊出行,卻落到如此狼狽,竟至陷身魔域,甚至被引動了陰煞天性,出手屠戮敵人……
本來,這個結果,是他當初苦心孤詣所求的,可是現如今,看着那個冷血嗜殺的無敵陰煞,他卻絲毫不覺得歡喜……反而沒來由痛徹心肺……
尤其,他聽到了她的話……陰煞本該無情,可如果,陰煞天性之所以被引動,卻居然是因爲旁人受傷情切關心?如此自相矛盾,冷熱交雜,他真的不知,這意昧着甚麼……看着兩人半真半假的親暱調笑,看着那個自然而然的輕吻,看着兩人隨意卻如此默契的言談舉止……那無形無影的神念化身站在原地,一直到氣息耗盡,才慢慢淡去……
一直閉目養神的狐扶疏緩緩擡頭,看向那個方向,露出深思的神情。如果真的不是天衣蠅,那麼,誰能在他毫無所覺的情形下,偷走他認過主的儲物法器?妖獸王,絕沒有這個本事……難道是?
不一會兒,花寄情重新走回來,甩着兩隻小手兒,身後兩隻黑魅老老實實的跟着,腰間還繞了一個草裙,黑魅極高大,模樣比猩猩還要醜怪猙獰,卻俯首貼耳的跟在她身後,每跳一下,那小草裙都要飛一飛,那模樣既是詭異,又有些好笑。
狐扶疏輕輕笑出聲來,花寄情對他眨了一下眼睛,那眼神分明在說“我還沒有開打他們就很聽話了哦”,他會意的點頭,她便笑道:“你喜歡哪隻?”
狐扶疏忍笑指了一下:“這隻罷。”一邊勉力起身,躍了上去。
不得不說,黑魅比馬兒好多了,比電光獸也好多了,雖然他們不是在跑而是在跳,卻十分的平穩,而且視線出奇的好……所以當兩人闖入妖神宮時,一衆妖獸纔剛剛撤回宮中,猶驚魂未定,一見煞神追上門來,頓時亂成一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