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孤鴻不由得回頭看了他們一眼,煉魂羅盤中雖然極黑,卻無礙他的視線,溫少炎已經嚇的臉色泛白,溫亭寂卻仍舊十分溫文鎮定,幾乎有些認命似的鎮定……這對舅甥的脾氣雖各有特點,卻真的是很難讓人討厭。帝孤鴻徐徐的道:“這應該是一個法器,此處只是入口,你們就在這兒等着,等我破掉這法器,你們自然可以出去。”
溫亭寂應了,溫少炎卻道:“葉大哥。”帝孤鴻嗯了一聲,溫少炎摸索着伸手,將一把匕首塞進他手中:“這是子書姑娘給舅舅,舅舅又給我了……我試過,跟平常的匕首不一樣!你拿着用!”
這是子書寄情的東西?他倒是一怔,猶豫了一下,還是推回:“不必了。”他隨手幻出兩張椅子,將兩人推坐在上面,想了一下,又取了幾枚靈丹,遞給溫亭寂:“你們在這兒不要動。”溫亭寂應了,他便打出一個結界,隨着他靈力啓動,背後的鬼哭狼嚎之聲更是淒厲之極,黑暗中影影幢幢,竟不知有多少東西在慢慢接近。
帝孤鴻也不在意,迅速打好了結界,這才轉身迎上,大袖輕描淡寫的拂出,只聽得一片慘叫之聲,入耳便如金屬刮嚓,淒厲之極,藉着玄法擊出的一點點亮光,溫亭寂兩人清清楚楚的看到,有無數巨大的蝙蝠被他擊在地上,血流了一地,眼前猶有無數蝙蝠正瘋狂撲擊而來。
只是一瞬間,眼前重歸黑暗,耳聽得他的腳步聲慢慢走遠,不緊不慢,甬道中不時響起一連串的慘嘯聲,溫少炎直嚇的全身發冷,拼命貼緊溫亭寂,抖着聲音道:“舅舅,葉大哥他不會有事吧?”
溫亭寂默然,緩緩低頭,手輕輕撫過帕中的靈丹:“不會的。我相信這天下,根本沒有能困的住他的東西……”
煉魂羅盤,類似於鳳卓的紅塵煉獄圖,乃是一個小天下,可是鳳卓的寶圖中既有紅塵,亦有煉獄,這煉魂羅盤,卻如陰曹地府,每一重,都是刀山油鍋,抽筋剝皮的無邊慘烈……帝孤鴻若與溫家兩人一直站在入口處,不動用靈力,這法器就傷不了他,可是他們卻也出不了圖,爲今之計,只能與這法器搏上一搏。
帝孤鴻徐徐向前,無數巨大的吸血蝙蝠猶不住撲擊,又被他揮袖斬殺,竟是完全不能近身。一連數次,吸血蝙蝠的屍體落了一地,忽聽咯的一聲,腳下一隻鬼手忽然翻上來,想來抓他腳腕,他足尖略點,直接踩到那隻鬼手之上,將它踩的粉碎。空中咯咯連聲,地面上無數鬼手像雨後春筍般不斷冒出,宸王爺的足印便一路點過這些鬼手,所過之處,輕輕鬆鬆踩出一條白骨鋪就的道路。
他足下不停,只覺眼前白影一晃,一個披頭散髮的女鬼已經飄了過來,帝孤鴻雙手輕擡,結出一個手印,便似一個黃金罩,將自己罩在其中,仍舊徐徐向前,無數魑魅魍魎圍繞其中,拉出血紅的長舌,鬼爪上尺許長的青鬱郁的指甲伸伸縮縮,卻連結界的邊兒都挨不到。
一直走出數步,結界膨的一聲破掉,一柄長劍攸乎而來,竟帶出了凜冽的寒光。
帝孤鴻微微彎脣,他過蝙蝠門,地靈潭,豔鬼窟都是長驅直入,
連步子都沒有慢半分,直到這兒,方纔覺得略有那麼點意思。於是輕輕彈指擊出,那長劍在空中轉折趨退,竟似乎在他對戰一般,劍上隱約泛着寒光,顯然附着了甚麼毒蠱之類。帝孤鴻避了兩下,便彈指將那長劍擊碎,隨即,四面八方,都有長劍擊了過來,帝孤鴻雙手一分,各執了一把長劍的虛影,與之對了幾招,覺得這些長劍招數雖凜冽狠毒,也沒甚麼出奇之處,於是腳下一彈,飛快的衝向前方,長劍發出隱約劍嘯,猛然追上,卻哪裡及的上他的速度。
眼看數把長劍止於身後,帝孤鴻雙手一合,收起了長劍虛影,他闖前幾關,都是腳尖未及,攻勢已經發動,可是這會兒顯然已經進了第五關的範圍,卻並無攻擊發出……他負了手向前幾步,轉眼四顧,這兒像是一間圓頂的寶塔,四處俱是一片漆黑,也看不出有甚麼不同……眼看他堪堪走到房間正中,整間寶塔忽然光華大盛,帝孤鴻猛然驚覺,飛快的隱了身……幾乎與此同時,亮如白晝的光芒之中,這寶塔四壁都是整面的銅鏡,鏡中映出了帝孤鴻的影子……可是因爲他隱身的太快,幾乎是在光芒亮起的同時,所以鏡中映出的影子極之虛渺,隔了半晌,才搖搖擺擺的顯現出來。本來若要與自己的影子對戰,就算影子只有一半的法力也是叫人頭痛,但這樣一來,影妖未成,便不足爲慮,帝孤鴻微微一曬,仍舊舉步向前……
忘川,油鍋,刀山,火海……這樣的地獄若是普通人來此,早就嚇破了膽,可是若拿來對付玄術師,尤其是高階的玄術師,卻有些不夠瞧,帝孤鴻再過了幾殿,也不由得有些煩燥,誰知這法器之中,這樣故弄玄虛的地方有多少,他一路走來,竟未曾發現破器的契機何在。
帝孤鴻再闖了一殿,耐心用盡,略略站定,駢指在空中做畫,他是純陽火屬性的修爲,所施展的手印也是火屬,極是正大堂皇,在空中以火息爲引連畫了幾個,然後雙手一合,一齊推出,輕斥一聲“破!”空中隱隱然地動山搖,足有裡許的山川河流被這樣火系天雷炸開,威勢極是驚人……連結界中的溫家舅甥也隱隱感覺到了震動,溫少炎不安道:“舅舅,這是怎麼回事啊?”
“我也不知。”溫亭寂道,頓了一頓,又道:“不必擔心。”
溫少炎哦了一聲,又忍不住嘆口氣:“要是花姐姐在這兒就好了……雖然你說葉大哥比她厲害,可是我還是覺得……只有花姐姐在,我才真的甚麼事都不用擔心……”溫亭寂默然,他停了一停,又道:“你說花姐姐在哪兒呢,爲什麼她沒來接我們,反倒是葉大哥來了呢?”
……
此時,演武廳中,花寄情用了十幾個時辰的時間,終於將所有武俑俱都打敗,走出來,隨手理着衣襟頭髮,一邊仍在回思方纔的招數,看天時近午,已經過了一夜,便放出神識追索帝孤鴻的所在,然後大大一怔。可是以帝孤鴻之能,的確天下無敵,無所不能,就算一時失陷某處,倒也不必擔心。
旁邊有個着了玄術法袍的長臉青年急迎上前來,施禮道:“花小姐,您可出來了。”
花寄情嗯
了一聲,並未擡頭:“子書尺闌呢?”
長臉青年恭敬道:“家主還沒回來,花小姐可以先去客房休息,小的帶您過去。”
“哦?”花寄情含笑道:“他還能回來嗎?”
長臉青年不解:“花小姐這話是何意?家主應該很快就回來了,花小姐若要找他,小的一定代爲通傳。”
她微微一笑,也不多說,便由他指引向前,這十幾個時辰全靠招數取勝,雖然靈力無損,身體卻覺得疲憊,而且每一招都是打在金屬上面,手腳都覺痠痛。纔剛剛轉過迴廊,忽然有個丫環打扮的人從斜刺裡衝上來,直撞入她懷中,花寄情側身避開,她又撲上來想抓住她的衣角,急切之極。她要避開她當然不費吹灰之力,卻總覺得甚麼地方不對勁,於是站定了不動,只覺得她用力抓住她手,將一個小紙團兒塞到了她手裡。
花寄情不由微微挑眉,長臉青年一回頭,頓時大驚失色,急道:“花小姐!”然後衝過來將那丫環一腳踢開。
那丫環身不由已的滾落在地,翻身看她,這是一個約摸四十許的女子,黃瘦嶙峋,滿眼含淚,卻又隨即低下頭,嘻嘻一笑,青年怒道:“瘋婆子,你不要命了麼!”然後又向她陪罪:“對不住,這就是個瘋婆子,竟衝撞了花小姐……”
瘋婆子?看她方纔那一瞬間的眼神,絕對不可能是瘋子。花寄情微微凝眉:“沒關係,我們走罷。”青年猶狠狠的瞪了那丫環一眼,這才上前,花寄情放出神識掃過手中紙團,上面寫着“金湯地牢”四個字。
金湯地牢?既然是地牢,當然是關人用的……這丫環裝瘋賣傻,冒死把這紙團遞到她手中,難道是因爲地牢之中,關着與她,不,應該是說與子書寄情有關,甚至十分重要的人?會是誰呢?長臉青年一直把花寄情送以客房,一推門,滿屋富麗堂皇,長臉青年必恭必敬的彎腰:“花小姐請。”
花寄情瞥了幾眼,微微一曬,眼神中幾許玩昧:“如此精心佈置,真是有勞你們家主費心了。”
長臉青年急笑道:“花小姐是貴客,這是應該的!”花寄情也不再說,一笑而入,長臉青年便帶上門,退了下去,不一會兒,子書尺闌急匆匆的趕回府中,青年急迎上去:“家主。”
子書尺闌嗯了一聲:“她出來了?”
“嗯。”青年道:“小的親眼看到她打敗了所有武俑……出來的時候神采奕奕,看上去一點都不累……”子書尺闌咬牙,神色極冷,青年又道:“她一出來便問起家主,不知有甚麼事。”
子書尺闌冷哼了一聲:“問起我麼?那我就去見見她……那些東西都安排好了罷?”
“家主放心。”青年道:“小的親自帶人去佈置的,絕對天衣無縫,只要她進了那個房間,絕對不可能不中招。”他笑嘻嘻的續一句:“也許家主現在去,看到的就是一個睡美人了。”子書尺闌一牽脣角,便向前行,走出幾步,青年忽然想起一事:“家主……”
“嗯?”
他遲疑了一下,子書尺闌不耐道:“有話就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