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寄情理都不理,恰好小二送上菜來,她便將雞腿撕成一條一條,慢慢的喂小麒麟。她出門前着了一身灰撲撲的儒衫,面上也用顏色塗黑,乍看上去不過是個黑瘦少年,十分不起眼,那人一時也摸不準她的路數,拍桌道:“你是什麼人!”
花寄情手指微微一緊,第一個反應,居然就是拔劍……驚鴻劍心隨唸到,在袖中隱約顫動,她卻閉目強抑了,淡淡的道:“滾!”
那人頓時就有些下不來臺,尤其旁邊桌上坐着的幾個同門嘻嘻哈哈取笑,他更是漲紅了面孔,怒道:“你知道我師父是誰麼?”花寄情理都不理,他傲然道:“是玄冥老祖!”一邊說一邊叉了腰,一臉的“顫抖吧凡人們!”
五大洲七階玄術師不足十個,其中一個便是玄冥教的玄冥老祖,這名頭的確響噹噹,可惜花寄情是京城人士,現擺着一個八階的神仙王爺,連玄法大會都不知,又怎會知道玄冥老祖,於是仍舊不擡頭,那人一句出口,只等她嚇到痛哭流涕,沒想到她居然面無表情,頓時就惱了,伸手就來抓小麒麟,小麒麟吃的正香,他這一抓過來,頓時吃了一驚,向後一躲,一骨碌掉了下去。
花寄情神色一冷,伸一隻手接住小麒麟,手腕輕輕一翻,只聽噗的一聲輕響,那人尚未收回的一隻手便當的一聲掉在了地上,驚鴻劍隨即雪光一閃,沒入袖中……隔了片刻,血才洶涌而出,那人直嚇的傻了,看着自己的斷腕,尖叫一聲,便倒在了地上,疼的不住打滾。連花寄情自己也沒想到會是如此,愣了一愣,站起身來。旁邊桌上幾人紛紛呼喝,瞬間圍攏過來,當先一人怒道:“你這小子,爲何出手如此狠毒?”
花寄情冷冷一曬:“誰先挑釁你們都看到了,如果現在躺在地上的是我,你們又做何表情?”
那人一窒,然後一昂頭:“就算小七有些不是,你說他幾句也就是了,怎可下此毒手?”
花寄情懶的再說,直接向前,那人手一翻抽出長鞭,便擋在了她面前。花寄情只覺肺腑中怒氣熊熊,難以抑制,似乎下一刻就會將面前衆人通通斬殺……她緩吸慢吐,調息了幾口:“你們馬上滾,否則,我就要出手了!”
那人冷笑連連:“我倒要看看,你要如何……”
一句話尚未說完,花寄情袖中劍芒一閃,唰的一聲便將他的長鞭削成了幾截,妙在雖出了數劍,但劍勢極快,聽在耳中只有“唰”的一聲輕響。小麒麟看她滿眼凜冽,有些害怕,猶豫了一下,便雙手抱住她手,用力咬了一口。指尖一痛,花寄情微微一怔,定了定神,握緊了驚鴻劍,慢悠悠的道:“下一次,斷的就不是鞭子了!”
那人竟完全沒有看清她的招數,一時竟是傻住,好一會才驚喘了一聲,飛也似的退開,他這一退,一衆同門也跟着退開,花寄情便抱着小麒麟昂然而出。
牽出馬兒來,又趕了一晚的路,到得天亮在路邊休息,纔剛把抓到的野兔分了小麒麟一隻兔腿,便聽得蹄聲陣陣,小麒麟呀唔一聲。
是玄冥教的人?花寄情不由得一皺眉。她昨天本來想在客棧休息一宿,卻被這些
人攪了……她連夜出來,並不是怕那個七階的老祖,只是擔心自己控制不住出手傷人,所以權且避上一避……沒想到他們又追了上來。伸手撫撫小麒麟的小腦袋,柔聲道:“你沒事吧,內息還算平穩對不對?”
小麒麟快速吃肉,想努力的在這些人追來之前吃完,一邊點點頭,花寄情不由得一笑,把水囊湊到它嘴邊,等它嚥下最後一口肉,便餵了他幾口:“昨天多虧小靈幫我,今天,小靈還是要看着我,好不好?”
小麒麟拍拍撐圓的肚子,昂起小腦袋:“嗯喂!”主人放心,小靈保證完成任務!
說話間,那些人已經追到了近前,昨天斷鞭那人指着花寄情說了幾句,一箇中年男子便上前一步,淡淡的道:“在下玄冥教龍濤,朋友尊姓大名?出身什麼門派?爲何在此?”
花寄情慢慢站起身來,袖中扣緊驚鴻劍:“有甚麼事直接說,不必廢話。”
龍濤沒承想她這麼軟硬不吃,頓時就是一惱:“你……別仗着修爲高就如此囂張!”
“呵……”花寄情微微一曬:“你是在說你們麼?你們玄冥教的弟子,不是一直仗着那甚麼老祖修爲高所以人人囂張個個囂張?”
龍濤勃然大怒:“你這小姑娘牙尖嘴利,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花寄情煩了,直接轉身,龍濤氣的臉都綠了,指着她的背影:“你必是魔域餘孽,休要以爲我們不知!”
咦?現在居然有了這樣新鮮的罪名?或者說,五大洲衆人居然有了這樣的覺悟?花寄情微訝,緩緩的轉回身來,龍濤義正辭嚴道:“宸王爺號令天下,剪除魔域餘孽,還人間清淨!我們玄冥教身爲天下玄法大派責無旁貸!老祖這次親自下山,便是爲了爲此出一份力!”
如果她真是魔域餘孽,他巴啦巴啦說這些廢話難道是爲了讓她給他們立傳麼!花寄情微微勾脣,掩不住嘲諷之色:“怎見得我是魔域餘孽?”
龍濤呵呵一笑,一臉的英明神武:“你藏頭露尾,易容喬扮,修爲不錯,身手又如此詭異。怎可能不是魔域餘孽!”
花寄情忍不住好笑:“尊駕睜眼說瞎話的本事真是高超,若這樣就是魔域餘孽,那天下何其多!我若是魔域中人,還等你們一再挑釁?但凡看到你們,早就出手……這會兒你們只怕早成了黑魅,還有空兒在此叫囂?”
龍濤一窒,然後一甩長鞭:“還敢狡辯,是不是魔域餘孽,老祖自有公斷,你馬上跟我回去拜見老祖,便饒你一條狗命!”
花寄情性子頗急,其實並不習慣與人鬥嘴,只是爲了避免打架,所以才與他爭辯幾句,早就不耐煩了,冷笑道:“我又不是玄冥教的人,爲何要聽你們老祖說話?”一邊轉身就走。
龍濤一咬牙,向後一擺手,數個同門一擁而上,長鞭齊出,在她頭頂織出一道鞭網。這是玄冥教獨有的陣法,名喚天網恢恢,八人齊施,的確嚴密之極,可是纔剛剛祭起,幾人便覺眼前一花,一瞬間,鞭網中竟是空空如也……再擡頭時,才見她正抱着小麒麟,悠然走向她的馬兒,場中諸人,竟無一人看清她是如何衝出重圍的。
八人頓時面面相覷,咬牙又要衝上,身後馬車之中,忽有一個聲音淡淡的道:“且慢。”八人齊聲應諾,頓時停了下來,那人淡淡的道:“小姑娘,我乃玄冥子……因爲多活了幾年,因此被同道中人稱一聲玄冥老祖……你這小姑娘年紀輕輕,身法倒着實快的異常,倒是學的哪家……哎,你,你……”
花寄情壓根就沒理會他嘰嘰歪歪,早解開繮繩上了馬,馬頭一帶便要走,玄冥老祖終其一生哪遇到過這種當面拆臺的,頓時氣急敗壞,手一擡,一道勁風驟然擊出,甩的車簾唰的一響。花寄情一皺眉,在馬上一偏身子,這一下仍舊快的異常,除了玄冥老祖,仍舊無一人看清她的動作……她好像一直端坐馬上一動不動,玄冥老祖的一擊,卻擊在了她面前的樹上,樹幹嚓的一聲斷裂開來。
玄冥老祖不由得沉吟了一下。他看的清清楚楚,她只是借就着馬兒邁步,輕輕側身,堪堪避開了他的風刀……不曾多移一分,也不曾少移一分,風刀何能迅速,她的動作卻比風刀更快!這究竟是何門何派的身法?竟是未所未聞。
眼看她揚鞭欲走,玄冥教弟子紛紛擁上,擋在面前,玄冥老祖自掀簾走了下來,慢慢的走到她面前。這玄冥老祖雖稱老祖,但玄法高深,因此看上去只是一個約摸而立的中年文士,面白無鬚,五官端正,乍看上去,也多少有幾分翩翩風度……但休說比不上帝孤鴻和狐扶疏,就連墨負塵未入魔之前也比他多了幾許豁達氣派。便見他抖了抖衣襟,含笑道:“年輕人,心性怎好這般浮燥?”
看他滿臉都寫着“我是美男子快驚豔吧”,花寄情冷笑一聲:“我有事在身,沒空看你倚老賣老,你們玄冥教這麼多弟子,還不夠你賣麼?”
玄冥老祖臉都綠了,世上毒舌之人雖多,有幾個敢毒給他聽……玄冥老祖怒極拔出長鞭,迎風一抖,冷冷的道:“既然你如此囂張,那本老祖倒要看看,你究竟有幾斤幾兩!”
花寄情微微側頭,她現在是六階巔峰,但他卻是七階且成名已久,約摸最次也得七階中……頗有些躍躍欲試,於是躍下馬來,隨手將小麒麟放進懷中,“你很久沒混江湖了吧?”
玄冥老祖鞭子都抖起來了,聞言微怔:“怎麼?”
花寄情微微一笑:“江湖危險,你成名不易……你真要與我打架?不後悔?”
玄冥老祖一皺眉,看着眼前似笑非笑的眼睛,她面容塗的黑黃,一對眼睛卻似秋水爲神,美的過份,也冷的過份,這樣似笑非笑的看過來,竟似乎隱含某種攝人之力,令人心頭爲之一顫……可是現當着幾十號後輩弟子,他再不立威半輩子英名就全交待了,咬牙怒道:“別廢話!本老祖不好好教訓你,你這小姑娘便不知天高地厚!”
花寄情含笑平掌,掌中驚鴻劍宛如水波輕輕震顫,帶起絲絲龍吟,一時竟覺興奮之極,每根骨節都蓄勢待發:“請出招,看你年紀大了,又長的醜陋,讓你三招罷!”
囂張至斯,毒舌至斯!玄冥老祖竟被她氣笑,長鞭一甩,捲起雷霆之力:“好!好!好!那本老祖就不客氣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