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便甩袖離去了。
馬車滴滴答答的走了許久,終是到了長門宮門口,車伕還算恭謹,客客氣氣的將沐傾傾請下了馬車。
斑駁的門,古舊的匾,破落卻還算整潔的院子,沐傾傾在門口站了站,終是緩緩擡起步子,一步一步,往前行着。
西廂傳來重重的咳嗽聲,沐傾傾有些慌亂的趕了過去。
老婦人正無精打采的在牀頭倚着,瞧見沐傾傾,顯然頗爲驚訝:“姑娘,你怎麼又回來了?”
“還是這邊住着舒坦。”沐傾傾聳了聳肩:“可惜忘了些要緊的事,我應該給你們藏些吃的回來的。”
“姑娘,你這又何苦呢?”老婦人輕嘆一聲。
苦?沐傾傾搖了搖頭,她確實不覺得待在這長門宮是受苦了,反倒是清淨了。
紅豔豔的綢,紅豔豔的燭,紅豔豔的喜服,紅豔豔的喜帕,喜帕下藏着一張萬分嬌羞的臉,目含春,光,一,瀉,千,裡。
顧惜柔端坐在牀前,兩手交疊放在腿上,心頭難免還是有些激動。
“你的傷,還疼麼?”軒轅墨往牀前移了幾步,看向顧惜柔的脖子。
顧惜柔輕輕的搖了搖頭:“已無礙了。”
“那便好,早些歇息吧。”軒轅墨說着背轉過身去,往門口而去。
心頭重重一沉,眸眼間難掩失落,顧惜柔趕緊站起身來:“王爺,等等。”
“可還有事?”軒轅墨停住步子,緩緩轉過身來。
“王爺你留下吧。”顧惜柔咬着脣:“我還是回我原來的院子去住。”
軒轅墨微微一愣,眸中閃過一絲詫異,還是點了點頭:“這樣也好。”
顧惜柔腳步遲疑的往外挪着,一步一步,分外緩慢,她多想軒轅墨突然開個口,說一句讓她留下,即便是打個地鋪,她心中也能好受一些,可惜,直到她艱難的挪到了門口,開了門,又將門關上,身後之人也未有一聲響動。
明明已入了夏,顧惜柔卻覺得冷的入骨,不由伸手環抱住自己,淚早已不爭氣的奪眶而出,一滴一滴,隨着慢慢行着的步子砸落地面。
軒轅墨緩緩在牀頭坐下,這一屋子紅豔豔的綢,不由讓他想起娶沐傾傾的那日,她穿着一身喜服豪爽的躺在牀,上睡的正酣,那靜睡的小模樣其實甚是惹人憐愛,瓷白的臉,殷,紅的脣,他甚至一時看的入了謎,直到她醒來發現了他,他便氣惱的一把將她從牀,上拎了下來,毫不留情的扔在了地上。
他也不知,那會的他居然會那般狠心,原以爲心頭最爲牽掛的是那個肩頭有着蝴蝶印記的女子,後來他才知曉,即便她肩頭沒有那方蝴蝶印記,他也是舍不下她了。
只是天意弄人,他與她終究是有緣無分,即便她對他是那般絕情,他也斷然做不到將她忘卻,即便是恨,他也恨不起來。
原來,他的骨子裡也藏着懦弱,藏着只對她一人的懦弱。
軒轅墨從懷中掏出兩隻紙鶴,有模有樣的逗了起來,口中還唸唸有詞,嘴角不由噙起一抹淡淡的笑。
天還未亮,巧雲裹着被子縮在角落裡睡着,夢中,她正入了一間豪華的宮殿,周邊奴僕成羣,她穿的光鮮亮麗,吃着美食喝着美酒,依偎在皇上的懷中。
一桶髒水頃刻間從頭頂灌來了,帶着瓜皮菜頭,巧雲咂吧了一下小嘴,頓時睜開眼來,這才發現身上的被子沾着菜葉溼漉漉的裹着,帶着噁心的味道,對面是離宮的管事虎姑姑,正叉着腰,臉上帶着嘲諷的笑。
“你幹嘛!”巧雲一下子立起身來,這一身臭臭的味道,讓她自己也不覺有些噁心。
“幹嘛!你也不瞧瞧這都幾更天了,還起來幹活,居然還敢再睡着。”虎姑姑一手仍插着腰,另一隻手戳上巧雲的腦門,狠狠的戳着。
“這不天還沒亮麼。”巧雲一下子低下聲來,這虎姑姑昨日,她剛入離宮之時,便已瞧見她教訓宮女的手段。
“還敢頂嘴。”虎姑姑說着狠狠在巧雲肩頭掐了一把:“趕緊去外面,把恭桶天亮之前全洗乾淨了,若是再敢偷懶,澆你身上的,可不是這洗菜水了。”
虎姑姑說着,轉到巧雲身後,狠狠一腳將巧雲給踢出了門。
巧雲蹲下,身,手握着刷子剛打開恭桶,便忍不住嘔吐了起來。
“喲,還真是嬌貴,不過是一個過氣的娘娘的奴婢,居然這般嬌氣,趕緊的,動作麻利點。”虎姑姑說着又狠狠的踹了巧雲一腳,巧雲一個趔趄,栽倒在了恭桶邊,噁心的味道依舊讓她連連作嘔,她卻緊緊捂住了嘴巴,強忍着噁心。
淚一點一滴悄悄落在那正刷着恭桶的刷子上,原本瞧着沐傾傾過的光鮮亮麗,她來不過是想討個好日子過過,卻怎想眼下的日子卻還不如從前了。
迷迷濛濛的淚眼下突然出現了一雙黑靴,巧雲疑惑的擡起頭來,趕緊擦了擦淚,站起身來,一臉驚喜:“李公公,是不是皇上他想見我?”
李公公有些厭惡的捂着口鼻,嫌棄的瞧了一眼巧雲:“讓你去長門宮,你可願意?”
巧雲一怔,隨即還是連連點頭道:“巧雲願意。”
“你可想清楚了,長門宮可不比離宮好什麼?”李公公依舊捂着口鼻,淡淡的掃了巧雲一眼。
巧雲依舊點着頭:“我願意,願意。”
聽說這長門宮的日子分外清苦,可這離宮的日子,卻也不是人過的。
“那便隨我走吧。”李公公說着,鬆了捂着口鼻的手,背過身去,巧雲趕緊扔了手中的刷子跟了上去。
“李公公,您走好。”虎姑姑在身後不斷的點頭哈腰,分外殷勤。
行了許久,兩人這纔在長門宮外停住了步子,斑駁的宮牆,殘舊的匾額,巧雲不由有些畏懼。
“進去吧。”李公公淡淡的說了一聲。
巧雲遲疑的在門口站着,腳下的步子,一步慢過一步,時不時還回頭去望一眼身後站着的李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