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兒想來也是,便答應了下來。
本來這風寒只是小病,照常理來說只要喝藥再好好休息幾天便可恢復身體,可這藥好像對李寬一點用處都沒有。用了十天,他的身子沒有一點好轉,眼看就要退了燒,可又發了起來,如果繼續這樣下去……我真不敢再想。
我把這事給念兒說了,她說田侍御醫的處方沒有錯,或許這病根比較牢固,如果李寬明天仍然燒退燒起的,就立馬重新看診。
宮女從殿外進來,手上端着今天的藥。我接過藥碗吹了吹熱氣,扶着李寬起來。李寬瞧了我手上的藥汁,糾着眉搖頭,我哄着他說這是最後一碗,喝完了明天就好。李寬呆呆看着那棕褐的藥汁,終於湊過腦袋。我勺舀着藥汁送到他乾裂的脣邊,看着他一點點喝下。喝了幾勺子,李寬更皺緊着眉頭,怎麼也不願再吃一口。我心也覺得這藥汁無用,只好放了藥碗抱他躺回榻上。
我深深嘆氣,這悠長的嘆氣聲迴盪在殿中顯得更加無力無奈。李寬生病這幾日,我不讓任何人呆在殿上,一是避免風寒感染他人。我是不打緊的,關鍵是殿上的宮人,他們在各個殿中進出,很容易將風寒傳染。二是怕打擾李寬休息。李寬除了喝藥還有吃粥的時候起榻,其他時候都無力地躺着,讓人看着很是憐惜難受。李世民每日來看他,又自行拿了藥單親自找醫書對了不下十遍,也是參不透這病和藥哪裡出了錯。
“姨娘……”李寬微微睜了眼迷糊地望着我,小臉痛苦地扭曲着,身子撐着想起來。我扶抱起他,讓他靠在我懷裡。他的目光有些乾澀,呆呆地望着榻腳,腦袋忽然一沉,傾下身子往塌下嘔下一灘青水。我見狀嚇得扶緊他,慌忙地撫拍他的後背,並向着門外大喊:“來人!快來人!”
殿外跑進幾個宮女,見着塌下的青水和李寬青白的面色,也是驚得相互對視。念兒趕緊上前扶着李寬,急地疑惑自喃:“尚藥局的診斷和藥單都不會錯啊,煎藥也從未出過差錯,這到底是什麼問題?”
胸中大氣,我肅然起身指着下面的宮女大怒道:“莫不是誰因爲大意而端錯了藥,現害得二世子如此!平時偷閒就慣着你們,如今你們是怎麼取這人命關天的藥的!”
宮女嚇得撲跪在地上,誰也不敢說話。念兒連忙拉住我說:“知道你心急,但此時我們更該冷靜。二世子的風寒久病不愈,怕是此事沒有錯藥那麼簡單。”念兒一言重重提醒了我,我沉住氣對下面的宮女道:“還不快去尚藥局找人!”
宮女得令,一人慌慌張張地跑出殿去,其餘幾人仍舊跪在地上不敢聲動。殿上一片緊張的肅靜,我來回踱步,越想越是覺得可疑。李寬的風寒整整十天的確都不見好,現在還嘔了青水,估計是有人特意在暗中爲之。李寬只是一個孩子,和誰都無冤無仇,如此想來這個人要對付的該是我。
我心疼地看着榻上虛脫的瘦小身子,又是因爲我,讓身邊的人受到無辜的傷害。這次,我定要將她捉出來!
不過多久,宮女帶着宋逸進來,後面又尾隨着李世民和秦王妃等人趕來。
宋逸把完脈,問我今日李寬可有吃什麼。李寬近日厭食,方纔也只勉強喝了幾口藥汁還留下了半碗。我將它交給宋逸,他湊着碗口嗅了嗅,又用小指點了藥汁嚐了嚐,頓時鎖起眉頭,轉身對田侍御醫說:“你的藥單的確沒錯。你回去把給二世子煎的藥渣來拿。”
衆人在殿上靜靜等候了一會兒,田侍御醫從尚藥局回來,手上端了煎的藥渣。宋逸撥着藥渣看了看,上前一步對李世民拜身道:“臣已經看過給二世子藥。藥單和煎藥都沒有,可這藥到了碗裡偏偏多出了一味藥。”
今日領藥的宮女白了面孔撲跪在地上,磕着頭喊:“殿下請明查,奴婢去領藥的時候,是看着醫佐把藥汁倒出來,再親手拿回來的!”
李世民冷冷瞥了她一眼,開言道:“來人,先把這個宮女關起來,帶查明之後再發落。”殿外進來兩個侍衛,將哭喊的宮女連拖帶拉地拽出大殿。李世民轉面向宋逸,說:“如今最重要的是一面將二世子的病只好,一面查清此事。宋奉御,那多的一味藥是什麼,是隻多了這一天的還是多了十天?”
宋逸道:“回殿下,那一味藥每次都加的不多,所以藥味容易被蓋過,若非識藥人親口試嘗是不易被人察覺的,這也正是二世子始終不得痊癒的原因。而這味由補轉毒的藥,是黃芪。”
“黃芪!”我猛地一怔。那原本以爲要用來對付我的藥竟然用到了李寬身上!
黃芪性溫而藥力補氣昇陽,而春季氣候溫暖,溼熱之氣盛,使用黃芪容易導致以熱助熱;更重要的是,使用黃芪容易補火助邪,非對症而誤入,就很有可能會變成毒藥!
因爲我失聲驚詫,李世民疑惑地轉望向我卻是不說話。一旁的韋尼子忽然開口道:“莫昭訓怎的這麼大反應?”
此話一出,直直將這下藥的矛頭指向我。藥單沒問題,煎藥沒問題,如果領藥宮女也沒有問題,那問題就出在我喂藥這邊了。可是我又怎麼會害李寬,更何況我知其中線索,可我又該怎麼證明呢。
正想着,燕璟雯忽然開口道:“韋昭訓怎的對莫昭訓的話總是那麼敏感,莫不是故意候着找茬子的。”暮嫣也站出來道:“韋昭訓一向不歡喜我姐姐,這話她定是找茬子的!”
韋尼子氣白了臉,扭頭不與兩人對話,裝得恭敬般對李世民說:“殿下,二世子一事實在可疑,按照規定該將有關人等都關起來查清楚。”“本王知道!”李世民沉着面孔,終於對上我的眼睛,略有抱歉道:“先將二世子移到本王殿上,莫昭訓這幾日也別出殿子了。”
說完,身後走近幾個宮女侍衛,都是李世民寢殿的。我福身答應,看着昏迷的李寬被宮女抱走,同時自家殿門上多站四個侍衛。李世民深深看了我一眼,起身轉到殿外。
寢殿上的人各自散去,暮嫣留下腳步又返回,拉我到一旁道:“韋尼子早就看姐姐不順眼,說不定就是她乾的,這段時間我替你好好查查她!”我說:“看我不順眼並不一定會害我,你若是沒有證據就這麼查她,被她發現恐怕日後做對的又搭上個你。”
暮嫣有些怒了,着急地靠在我耳邊說:“前幾日我看見韋昭訓跟一個宮女咬耳朵。她們走後我無意往那方向走了走,就聞到一股子藥味。我不知道是不是所謂的黃芪,但現在想來實在可疑地很!”
我一愣,將此事記在了心裡。
這白日可等地實在太長,好不容易到了夜深,殿門總算開了開,李世民從外進來。
之前李世民下令後要我回殿,我見了他寢殿上的宮女太監便明白了大概。他的寢殿常常是他計劃有關政事的地方,所以在加派的侍衛是十分敏感的,如今派到我寢殿上守着,該是他要在我寢殿商議此事的暗示。果然,他來了,我也猜的沒錯。
他一進來我便問起李寬的事,他告訴我李寬體內的黃芪還未退下,新藥得過兩天再下,現在只能用涼水敷面爲他降溫。我聽了又憂又怒,告訴他宮女拿黃芪的事。李世民點頭摟了我道:“竟然有人想害寬兒,我定不會放過她!”
我擡頭提議道:“此事波動,此人定會立即消滅證據。我們只能派人暗中搜查掖庭宮,暗查是否有宮女焚物埋物,然後再找出幕後主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