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茗兒醒來的時候,感覺到渾身痠痛。
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一盞豪華的吊燈,這是蕭宅的裝飾。
她不是離開這裡了嗎?怎麼又回來了?
她皺着眉又閉起了雙眼,漸漸地,一幕幕畫面像是走馬觀花一般在她的腦海裡回放。
最後的畫面停留在蕭晨說她是“犯賤”的那一刻。
眼角又有淚水滲出,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變得這麼懦弱,一想起他的冷言冷語就覺得心口像是破了個大洞。
“茗兒,你怎麼哭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陳嫂的聲音響了起來,戴茗兒睜開眼,果然看到了那個和善的老婦人。
“陳嫂……”她嗚咽着叫着眼前的人,頓時覺得委屈極了。
“茗兒乖,不哭……”陳嫂連忙把她從牀上扶了起來,把她整個都摟入懷裡,和這個女孩相處了一些日子,她越來越喜歡她,有時候,她甚至覺得她就是自己的孫女。
“嗚……陳嫂,我好難過……”
“我知道我知道。”陳嫂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安撫着她,“我去叫少爺進來好不好?他一直守着你,剛剛還是被夫人逼着去休息的。”
一聽到陳嫂提起蕭晨,戴茗兒把頭搖得像是撥浪鼓:“不要,我不想見他。”
“怎麼了?又跟少爺吵架了?”
吵架?不,他們根本就沒有吵架,只是她忽然明白了一些事情,比如她愛他,他不愛她。
見戴茗兒不應聲,陳嫂嘆了一口氣:“唉,不知道你們年輕人是怎麼想的,明明愛的死去活來,卻又要相互折磨,何苦唷!”
茗兒是這樣,少爺又何嘗不是?明明擔心得要死,卻又不肯放下身段來說好話,非要派她先來安撫一下。
戴茗兒還是沉默,過了一會兒,她才又開口:“陳嫂,其實我和蕭晨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個樣子……我和他什麼關係都沒有,我和他只是一場交易,我負責假扮他的女朋友氣走白小姐,而他負責我爺爺的醫藥費。就是這樣,我們之間沒有任何感情,有的只是一場交易……”
戴茗兒幽幽地述說着,也不知道是要說給陳嫂聽,還是說給自己聽。
聽到戴茗兒的話,陳嫂確實吃了一驚,她不知道她和少爺之間還有這種約定,可是按照少爺的表象,他絕對不可能只是把茗兒當做交易對象而已。
她何曾見過少爺爲了一個女人如此?
從昨天開始,茗兒陷入昏迷,方醫生來看過,開了一些藥吩咐了幾句就走了。而少爺一直守着茗兒,從昨天到今天整整二十幾個小時不曾閤眼,也滴水未進。
他的樣子看起來糟糕極了,像是隨時都會倒下。
別說是夫人了,就連她,看着少爺這個樣子也心疼極了。
也許,真如夫人所說的那樣,戴茗兒並不適合少爺,少爺遲早會爲了她而毀了自己。
雖然,她是很喜歡戴茗兒,可是相比之下,她更看重少爺的健康,也許失去戴茗兒,少爺會難過一陣子,可是過了這段時間,他就會好起來。可是如果戴茗兒一直在他身旁,那就像是按了一顆隨時都會爆炸的炸彈,讓人防不勝防。
陳嫂的心思千思百轉,到最後,她閉了閉眼,到最後再睜開,對戴茗兒說:“我不知道你們之間還有這種約定,如果真是這樣,茗兒,陳嫂幫你離開這裡吧。”
離開?從陳嫂嘴裡聽到這個詞,戴茗兒有一瞬間的恍惚。
“你放心,少爺那裡我會安排得很好,不會讓他找到你。而你爺爺,你也不用擔心,我會幫忙去照應的。少爺的心地其實很善良,他不會對你爺爺怎麼樣的。”
陳嫂把她的後顧之憂一一解決,她似乎沒有了不離開的理由。
可是爲什麼,她會感覺這麼不捨?
她的手慢慢撫上自己的小腹,她甚至還來不及告訴他,她壞了他們的孩子。
如果他知道了,他會不會離開白慧蓮,留下她呢?
不會吧……
她不過是一個孤女,怎麼跟白家千金比呢?
戴茗兒的眸子瞬間變得黯淡無光,原來,她也是這麼愛計較的女人,原來,她也不過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女人,怪不得,他會不要她……
幸好,她還沒有把懷孕的事告訴他,就發現了他真正的心情,不然,按照他的性格,他肯定不會允許她留下孩子。
幸好……幸好……
“茗兒?”見她一直閉着眼,陳嫂以爲她睡着了,試探性地叫了她一聲。
戴茗兒睜開眼,微笑地看向陳嫂:“陳嫂,那麼……麻煩你了。”
離開,堅決地離開。
離開這個地方,離開蕭晨,離開所有可能讓她失去孩子的人事物。
陳嫂會意,點了點頭:“我馬上就安排下去,你先吃點東西,不然沒體力。”
說着陳嫂拿起早就備在一旁的粥,遞到戴茗兒手裡。
戴茗兒道了謝,聞着粥香,吃了一口,緊接着淚水就止不住地流了下來,跌入瓷碗之中。
陳嫂見她如此,心下不忍,卻沒有出聲,最後只是嘆了口氣,默默地退了出去。
人生在世,總有左右爲難之時,而她既然已經選擇了少爺,就必須捨棄戴茗兒,這是沒辦法的事。
茗兒那麼漂亮,又那麼年輕,她相信,離開少爺以後,她還能夠找到一個好男人的。
一步步來到蕭夫人的房間門口站定,陳嫂敲了敲門,在得到應允之後推門而入。
“小姐,戴小姐答應聽從我的安排離開這裡。”
坐在窗邊看書的女人一聽到這個消息,臉上綻出笑容:“那就好,你快點安排下去,別讓晨兒起疑了。”
陳嫂點了點頭,隨即又問:“少爺會不會……”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蕭夫人截斷:“不會!!”
她知道她要說什麼,可是她更知道,她閻敏璇的兒子絕不會爲了一個女人尋死覓活!!
“那到時候少爺問起來……”
“就說是戴茗兒找到了自己真心喜愛的男人,離開了,不想讓他知道去處。”
“是。”陳嫂領命,低着頭走了出去,看了眼窗外,陰了大半天的天空中,一道金黃色的陽光從雲層後面射了出來,美麗極了。
烏雲之上就是晴空,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戴茗兒離開了,在他聽了母親的勸告,去休息的時候。
乍聽聞這個消息,蕭晨並沒有太大的反應。
白慧蓮終於在蕭夫人的暗示之下回去了,此時,客廳裡只坐着母子兩人。
“兒子,我答應你不再逼你娶任何人,可是你也得答應我,不要再去找戴茗兒。”蕭夫人對蕭晨說,“媽媽向你保證,這是戴茗兒自己的選擇,沒有人逼她,所以,如果你真的愛她,那就尊重她的選擇。”
是嗎?他本來還以爲是蕭夫人又在暗中作梗呢……
可是,既然她已經這麼說了,那就真的是茗兒自己要離開的了……因爲蕭夫人太驕傲,她不屑說謊。
蕭晨閉着眼,深吸了口氣,片刻後,他擡眼看向蕭夫人:“好。”
既然這是她的選擇,那他就成全她,儘管會心痛難當,可是,他總會習慣的。
蕭夫人聞言,滿意的點了點頭:“這纔是我的好兒子。”
蕭晨力不從心地扯了扯嘴角,雙手揉了揉太陽穴,他已經好久沒有好好睡上一覺了,這一刻,疲憊比往常的任何一刻都感覺深刻。
“媽,有件事我要跟你說。”
這件事,他拖了很久,也是時候該解決了。既然媽媽還是蕭氏那個掌握最終決定權的人,他就有必要向她彙報。
“嗯,我在聽。”
“閻建年被白家收買,倒賣公司內部消息,我要求收回他在蕭氏的所有權益。”
建年?蕭夫人一聽到這個名字,眉頭就縮了起來:“你舅舅真做足了這種事?”
“如果您不相信,我到時候會把所有證據都交給您。”蕭晨疲憊的揉了揉眉頭,“可能您還不知道,他在南非有兩家工廠,專門用來作資金轉移的。”
蕭夫人也跟蕭晨一樣揉起了眉頭,不知道爲什麼,近來,她的偏頭痛越來越厲害了。
她是真的老了嗎?
誰說不是呢,她的兒子都那麼大了,她怎麼可能會不老?
蕭夫人嘆了口氣:“以後,公司的事你自己做主就行了,該怎麼做就怎麼做,別再來請示我了。”
蕭夫人這句話的意思很明確,是要徹底放權了,本來就該放手讓晨兒去做的,可惜,她總是愛瞎操心。沒有她的干涉,晨兒會做的更好。
“知道了。”蕭晨會意,點頭,隨即起身,“媽,那您早點休息。”
“嗯。”蕭夫人擺了擺手,“你也去休息,這幾天看你都瘦了一圈了。”
蕭晨笑了笑,沒有作聲,走回房間。
把自己拋在kingsize的大牀上,蕭晨連指頭都不想再動一下。
戴茗兒走了,她走了。
閉上眼,他靜靜地感受着來自心口的疼痛,鈍鈍的,卻又清晰存在。
女人,這是你自己選擇要離開的,那你就別怪他總有一天會忘掉你,然後把另一個女人擁入懷裡……
可是,爲什麼他一閉上眼都是戴茗兒的臉?
耳邊迴盪的都是她的聲音?
他是不是中毒了?中了一種名爲戴茗兒的毒……
呵,他這是幹什麼?一點都不像蕭晨,如果被韓琦知道,肯定又要被笑話。
伸出手,緊緊蓋住自己的雙眼,蕭晨感覺眼眶酸澀至極。
“茗兒……”
一個名字從他的口中溢出,那聲音聽起來竟是情深似海。
肯定不是他吧,他怎麼會對她情深呢?不過是一個女人而已,不過是一個他最看不起的女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