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8【下有對策】

大半年過去,孟殊還是沒能加入濟世派。他的《數學》勉強達到初中水平,畢竟加減乘除以前學過,並非從零開始的稚齡孩童。

可惜,濟世派已經離開山東,臨走前扔給他一本《物理》。

孟殊按捺不住內心躁動,帶着祖父遺留的文士劍,穿着一身棉夾襖就啓程遊歷。

北走數日,便遇到一羣農戶,數十人結伴而行。

此時已經入冬,孟殊秉承濟世派精神,去打聽此縣之民生狀況。他趁着這些農戶,集體停下吃乾糧的間隙,上前抱拳說:“吾乃曲阜童生孟殊,叨擾各位父老了。”

這些農戶大都沉默不語,只木訥的看着孟殊傻笑。

一箇中年農民抱拳道:“草民崔友光,見過孟相公。”

孟殊連忙擺手:“童生而已,不敢稱相公。冬季已至,數十農戶結伴,這是要去應役嗎?”

崔友光笑道:“今後不必應役,官府拿銀子僱人做工。”

“此政小民也知?”孟殊驚訝道。

崔友光立即打開話匣子,頗爲興奮地說:“官府告示,貼到了俺們村的村塾,這事早就在村裡傳遍了。告示裡還說,今後誰敢亂徵丁役,就去縣衙告狀。縣官不管,就去府衙。知府不管,就去布政司。都傳俺們山東百姓運氣好,遇到好幾個青天大老爺,以後的日子可有奔頭了。”

古代的農民,有可能一輩子不進縣城,地方信息傳遞掌握在士紳手中。

桂萼爲了順利推行一條鞭法,在公佈每人或每畝納稅係數的時候,不但把公文下發給各地知府,還以告示的形式公之於衆。

布政司的差役快馬四出,將告示張貼於衙門、廟觀、市鎮、倉場、鈔關、驛站、港口等處。又讓按察司(學政官往往是按察副使),把告示發往各級學校,再由學校裡的學生,謄抄回各自裡甲、鄉村學校公佈。

儘量杜絕偏僻地區的小民被矇蔽。

一條鞭法包含田賦、丁役、雜稅,雖然計算方法非常複雜,但計算出每年係數之後,農民交稅卻又非常簡單。便是村塾老師,都能根據納稅係數,輕鬆計算出大家該交多少稅。

孟殊問道:“那你們這是結伴去做甚?”

崔友光笑道:“納秋糧。”

孟殊驚訝道:“都自己主動送去縣裡?”

以前交稅,田稅交給糧長,丁役和雜項交給裡甲長,縣裡只需找糧長、裡甲長討要。每逢交稅季節,催稅跟催命一樣,哪有百姓踊躍交稅的事情?

崔友光說道:“今年糧稅丁錢並在一起收,聽說雜項也不交了,攤下來少得很。俺們去縣裡看看,是不是真這麼搞,要真這麼搞可享福得很。”

別看一條鞭法計算複雜,以前的賦稅更復雜。

田賦還有個標準不變,丁役和雜項簡直五花八門。就連州縣官員,都有可能搞不清楚,老百姓就更不知道自己該交多少稅。如此,就給文吏、皁吏、裡甲長、糧長們可乘之機,欺上瞞下胡亂給百姓攤派苛捐雜稅。

老百姓或許不識字,算不清楚交稅細節,但絕對不是一個個傻子。

一條鞭的徵稅告示貼出去,他們請人用算盤一敲,就知道今年要交的賦役大大降低。唯一擔心的,只剩官府出爾反爾,今後還要胡亂攤派雜項。

今後各地御史,只要是實行了一條鞭法的地方,御史主要工作即看地方是否有加派。

一旦加派,便是違法,知縣考覈評最劣等,情況嚴重者由按察司來法辦。

孟殊又問:“賦役全折爲制錢,小民一下子能拿出這許多?”

崔友光說:“種棉花的肯定能拿出來,棉花有人搶着收,而且還不壓價。種糧食的就不好說,新糧總是被壓價,收成越好壓得越厲害。”

孟殊說道:“穀賤傷農。”

崔友光道:“對,就是這道理。不過還算好,只要家裡不出狀況,還是能湊出稅錢的。”

這玩意兒真沒辦法,朝廷改徵收實物爲徵收銀元和銅錢,目的是減少實物稅收的運輸成本,減輕老百姓的納稅壓力。但老百姓必須把糧食換成錢,全靠商賈來收糧,商賈必然趁機壓價。

在新中國,糧站普及到鄉鎮一級,農民直接把糧食交給國家。可明代很難實施,每個鄉鎮都有糧站的話,不知會滋生出多少蛀蟲。

幸好,王淵提前十多年,用蒸汽機鑄造銀元和銅錢,又有海外白銀、銅料供應,民間有足夠的制錢在流通。不像張居正改革,銅錢混亂無法定價,只能收取銀子。銀子又不成定製,地方還得把散碎銀子融爲銀錠,結果誕生出“火耗”這怪胎。

王淵的一條鞭法,沒有火耗,要麼交銀元,要麼交銅錢。

隨着大量的海外黃金、白銀、銅料流入,戶部和工部憑藉蒸汽機鑄幣,印錢越多就賺得越多,相關機構簡直已經瘋了,恨不得機器全天候運轉。

不怕通貨膨脹,地主老財喜歡把錢藏起來,他們是增發貨幣的天然蓄水池。

如今,儲藏銀元的富戶還很多,儲藏銅錢的卻已經沒了,官錢再精美都毫無收藏價值。於是,良幣終於驅逐劣幣,因爲劣幣不能拿來交稅,正德朝以前的各類銅錢被拒收。

反正在州縣城市,民間只收正德通寶,劣錢都往偏遠山村流通。漸漸農民也學精了,劣錢只能騙深山之民。

肯定是有底層百姓買單的,許多農民手裡的劣錢花不出去,破口大罵的同時,乾脆拿去給孩童製作雞毛毽子。

國家回收?

別扯淡了,那得生出多少亂子,奸商們恐怕睡着了都能笑醒。

如今,民間小額交易全是正德通寶,沒人會收什麼碎銀子。數額稍大的,則用正德元寶,銀元成了天下人的最愛。

假錢暫時失去生存空間,因爲真錢質量太好了,一眼就能認出來。

靠傳統手藝鑄幣,造多少虧多少,只能用蒸汽機纔有賺。

但就算有人能仿製蒸汽機,也很難弄出全套的蒸汽鑄幣設備。就算能弄出全套鑄幣設備,也造價非常高昂,必須靠大規模鑄幣才能收回成本,這樣原材料又是一個頭疼問題。

孟殊跟隨這些農民,前往長清縣衙。

只見縣衙門口,密密麻麻全是納稅百姓,甚至誕生了黃牛黨,公開出售排隊號數。

戶科文吏擺桌子在前廳,農戶報上自己的戶籍,吏員立即翻閱黃冊和魚鱗圖冊,通過兩本新制定的冊子計算稅金。

農戶拿出官錢交稅,吏員填寫兩張稅票,在農戶按手印之後,一張稅票官府留底,一張稅票農民拿走。交稅的銀錢,則嘩啦啦扔進旁邊的籮筐,由本縣的縣丞或典薄監督。

至於知縣老爺,則是愁眉苦臉,因爲一條鞭法還有個致命漏洞。

拖欠稅收的農戶咋辦?

以前官府不直接跟百姓對接,全靠裡甲長和糧長。稅沒收齊,也只找裡甲長和糧長,至於這些基層怎麼催稅,州縣官員是不會去管的。

就算裡甲長、糧長鬍亂攤派,把老百姓搞得家破人亡,知縣爲了收稅也懶得干涉。

可現在繞過基層,裡甲長、糧長不用包賠了,知縣沒法催逼他們。只能自己派差役下鄉,挨家挨戶催收賦稅,工作量大大增加,而且還不一定催得上來。

真遇到沒錢的,傾家蕩產也沒錢,把人逼死了也催不齊啊!

州縣官員若想盡量收齊稅額,必須儘量讓納稅的田畝變多、讓納稅的人口變多,防止隱匿田畝和人口。納稅基數上去了,分攤下來,每人、每畝的稅金就變少了,有一些人拖欠賦稅也無傷大雅。

唉,王淵做首輔,地方官是真的很難。

但是老百姓高興,因爲苛捐雜稅被抹平了,糧長和裡甲長不能胡亂攤派了。

孟殊看見小民皆喜的場面,也忍不住露出笑容,但很快笑容消失,因爲縣衙前廳鬧將起來。

一個小民哭喊道:“各位老爺,俺爹死了六年,俺娘死了兩年,怎他們兩個做鬼還要交稅?這是不講道理啊!”

縣主簿面無表情說:“黃冊上沒有勾畫,你爹孃便沒死。”

那小民說:“真死了,就埋在村東頭,不信俺帶你去看。”

縣主簿冷笑:“誰知他們是不是藏起來,你胡亂指認兩座墳墓便是爹孃?”

那小民嘶嚎:“俺怎會咒爹孃去死?大老爺做主,大老爺做主啊!”

縣主簿喝令:“來人,將這刁民轟出去!”

再好的政策都有漏洞可鑽,一條鞭法剛開始推行,這就已經開始亂來了。

恐怕,今後大明人口不但瘋狂增長,還會出現無數殭屍戶口。就算你家裡死得只剩一口,官府也不予勾銷黃冊,在大明做鬼也是要納稅的。

朝廷查起來也無所謂,把縣衙戶科的文吏,推出來當替罪羊便可。

孟殊憤怒之餘,伸手按住劍柄,想要站出來打抱不平。但是,他很快又將手放開,騎馬直奔濟南而去,他要把這個情況告訴布政使。

若不能想出應對之策,一條鞭法很可能因此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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