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氏見葉佳瑤終於肯鬆口,長舒一口氣,可是,她怎麼說不管以後是不是這個家裡的人呢?她當然是這個家裡的人,難道還能不是?
“我不同意。”夏淳于振聲道,含霜覆雪般森冷地目光看着夏淳風。
“你心疼琉璃要替她承擔責任,瑾萱大度可以網開一面,但我無法容忍瑾萱受這樣的委屈,連帶着我都被算計進去,差點成爲幫兇,這不是一般的口舌之爭,而是要謀人性命,心腸之歹毒,手段之卑劣,令人髮指……”夏淳于的控訴擲地有聲,毫不留情。
尤氏頭疼的只想扶額,瑾萱都鬆口,淳于幹嘛還要不依不饒,難道真的要把事情鬧大嗎?
葉佳瑤意外地看着淳于,他的反應這麼強烈?
琉璃素來有些怕淳于,被他這樣拉下臉來指着鼻子罵,心中更是惶恐。
夏淳于寒意森森道:“現在大家還能站在這裡談論怎麼處理,你們就該燒高香了,若是瑾萱有什麼好歹,我必定要某些人一命嘗一命。”
夏淳風額上青筋直跳,想要維護琉璃的話梗在喉嚨裡,難以出口,晦澀道:“二哥……”
“你不用叫我,叫也沒用,別說跪上三天三夜,你就是跪到死也沒用,不是我狠心不講兄弟情面,我實在信不過趙琉璃,你們聽聽她今晚說的話,看看她的表現,可有一點悔意?她的勉強妥協,不過是害怕承擔做惡事的後果。”夏淳于打斷他的話。
“今天,爹孃替她做和事老,你替她扛責任,她不痛不癢的,指不定還更恨瑾萱,覺得是瑾萱讓她難堪,指不定,下一回還會變本加厲。”
夏淳于目光一轉,犀利的眼刀直指琉璃:“你聽清楚了,今天不肯饒你的是我,當初要拒婚的也是我,即便沒有瑾萱,我也照樣不會娶你,因爲你的劣跡斑斑,讓人談虎色變,誰敢娶你?要不是我拒婚在先,淳風無法再拒,趙琉璃,你以爲你能進這個家門?果然還是被我猜中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你這尊大佛進了誰家誰倒黴,嫁給誰誰倒黴,你看看,這個家被你弄的雞飛狗跳,一而再再而三的迫害妯娌,讓父母操心,讓自己的丈夫難堪,趙琉璃,你以實際行動,證明了你永遠都是那個長不大的驕縱任性,肆意妄爲的孩子。”
夏淳于是氣極了,他和瑤瑤一直恩愛有加,可這一次,被琉璃算計的差點反目成仇,當然他也有錯,但罪魁禍首是琉璃,今天,他要是不站出來,還有什麼臉面,什麼資格求得瑤瑤的原諒,還有什麼資格做她的丈夫?
如此狠絕的話語,嚴厲的指責,如同一把把尖刀直刺琉璃的心,所剩無幾的尊嚴被狠狠地踩在腳底踐踏。她的臉色變得慘白慘白,血色全無,這樣的難堪,讓她恨不得一頭撞死。
她惶恐又無助的看向淳風,淳風低下頭去,看上座的老侯爺和尤氏,兩人齊齊別開眼。
淳風不吭聲是因爲愧疚難安,侯爺和尤氏不吭聲是因爲知道淳于的脾氣,一旦淳于認定了某件事,那便是九頭牛也別想拉回來。淳于的意思很明確,要逼得琉璃徹底認錯,自己承擔責任。那麼他們說什麼都沒用了,只能靠琉璃自己去化解。
若說夏淳于跳出來,葉佳瑤先前只是感到意外,那麼現在則是震驚。
淳于總說,別怕,凡事有他。
可這樣的感覺,只有上次被人丟在井底,淳于尋到她的那一刻體會過。
而今天,她看着渾身散發着迫人戾氣的淳于,毫不留情的批判琉璃的淳于,堅持着必須要琉璃拿出誠意的淳于,似乎又有了那種感覺。
他說出了她不能說的話,他做了她因爲種種顧慮不能做的事,像一棵蒼勁的樹,像一座偉岸的山,真真正正的站在了她的身前,替她阻擋刀風劍雨。
這樣震撼着,感動着,心裡對他的恨意也漸漸淡了些。
“所以,趙琉璃,你若是有恨衝我來,有什麼手段都衝我來,不要找錯了對象。”夏淳于狠狠說道,眼中是不加掩飾的厭惡與痛恨。
琉璃踉蹌着後退一步,抵到了身後的椅子,退無可退。
夏淳于逼近一步,咄咄逼人:“現在人證物證都在我手裡攥着,你自己說,這次的事情怎麼解決?是公了還是私了?”
琉璃倉皇無措,可憐兮兮地向淳風求助:“淳風……”
淳風是不忍見她這般窘迫,可是錯在她自身,誰也幫不了。
“琉璃,有錯就認,只要你真心改了,大家還會和以前一樣對你的,我也是。”淳風無奈道。
琉璃絕望,公了,她怎麼敢?鬧到皇上那,人家有人證物證,證據確鑿,她又抵賴不掉,別說太后幫不了她,皇上有心袒護也總得給淳于一個交代,她仍逃不過責罰,而且會弄得人盡皆知,她再想洗白就難了。
可是,私了的話,他們到底要她做到哪一步才肯罷休?難道要她去跪祠堂嗎?
尤氏看的着急:“琉璃,你還不快說句話?”
琉璃心頭一顫,雙脣顫抖着,怯怯地看着一臉肅冷的夏淳于,掙扎許久,未開口,眼淚已是撲簌而落:“我錯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我就是恨她,因爲她是第一個讓我這麼難堪的人,後來,她又搶走了太后爲我千挑萬選的夫婿人選,我恨,我嫉妒,所以,我跟太后說我要嫁給淳風,我的目地就是來不讓她好過,可是……我沒想到,我會真的喜歡上淳風,很喜歡很喜歡,只是,那時我還沒有意識到,直到昨晚,淳風用那樣失望的痛心的眼神看着我,那一刻,我感覺天都要塌了,我怕淳風從此不要我了,害怕的哭了一夜……”
淳風動容地看着淚眼婆娑的琉璃,來這之前,琉璃跟他賭咒發誓,說她喜歡的人是他,不是二哥,那時,他以爲她不過是怕過不了關,故意哄騙他,而他卻是真的放不下這個人,只好自欺欺人。
可現在,她當着全家人的面,當衆訴說對他的情意,讓他怎能不震動?
“我錯了,我認錯,可我還是不喜歡她,我還是會恨她,但是,爲了淳風,我什麼都願意忍,我可以保證不會再找她的麻煩,大不了,從此互不相干……”琉璃抽了抽鼻子繼續道。
“我認錯,我也認罰,去祠堂罰跪是嗎?我去,要跪多久你們說,要抄幾遍家規你們說,你們說什麼我做什麼,成嗎?”
堂中一片寂靜,這樣的認錯,他們聞所未聞,琉璃到底是那個驕傲的公主,她便是認錯,認罰也不願向葉佳瑤低頭,且坦言,會繼續恨,從此互不相干。
葉佳瑤也是怔愣,不過,細想想,這纔是琉璃的作風,倒有些佩服她的坦率和勇氣,比哭着喊着求得她的原諒,更讓她相信琉璃是真的不會對她下手了。
淳風默默地走到琉璃身邊,握住她冰涼顫抖的手,目光清澄如水,柔波瀲灩,低語道:“別怕,我陪着你。”
她有千般不是,萬般錯處,只要她真心愛他,那麼他會陪着她一同刀山火海。
琉璃強忍着撲進他懷中痛哭的衝動,她是說真的,爲了淳風,她不會再找葉瑾萱的麻煩,爲了淳風,她做什麼都願意。
尤氏和老侯爺面面相覷,心情複雜,琉璃是認錯了,也保證了不會再犯,可是往後兩妯娌形同陌路,老死不相往來的,大家都在一個屋檐下,這叫人心裡多膈應。
老侯爺無力嘆道:“淳于,瑾萱,該怎麼辦你們說吧!”
夏淳于看了眼瑤瑤,漠然說道:“按家規,原本是要逐你出門,看在淳風的面子上,你就按剛纔淳風說的去做吧!”
罰跪三天三夜,罰抄家規一百遍,對於琉璃這樣嬌貴的公主,已經不算輕罰了。
至於她是不是真的不會再犯,他不管,總之,只要她再敢算計瑤瑤,他是不會再客氣的。
聽到這樣的處罰,琉璃的心還是忍不住狠狠抽搐,可是話是她自己說的,無論什麼樣的責罰她都認……夏淳于,你特馬的也太狠了。
夏淳風對二哥二嫂拱手一揖:“多謝二哥二嫂寬宏大量。”
他並不覺得二哥的處罰過重,比起琉璃對二嫂造成的傷害,這已經算是從輕發落了。
說罷,夏淳風又對父親母親作揖:“父親,母親,兒子這就和琉璃一起領罰。”
尤氏張了張嘴,終究是沒說什麼,只能暗暗心疼淳風,受了琉璃的連累。
老侯爺做總結陳詞:“這次的事到此爲止,往後,再要有人唯恐天下不亂,陰謀算計自家人,我第一個不饒她,逐出府去,絕不容情。”
淳風又行了一禮,牽着琉璃的手離去。
尤氏揉了揉發脹的腦仁道:“好了好了,事情都解決了,就都散了吧,瑾萱你留下,娘有話跟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