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覺生命一點一點的離自己遠去,緩緩的閉上眼睛,再也無力掙開。
有一雙長有薄繭的手將我扶起來,不停地在我耳邊輕喚:“其華……其華……”一聲又一聲,聲聲入骨。
終於我的夫君願意出來了,雖然在這種時候,不過他能看我一眼,我也無憾了。
我努力的掙開疲憊的眼睛,滿心歡喜的掙開眼,看到的卻是……
“其華,其華,你醒了?”他開心的看着我,我的心卻涼到了谷底,我想要的那個人,他偏偏不出現……
他沒在意我眼中的失落,只是扳開的嘴,喂進一顆丹藥。那丹藥通體碧綠,晶瑩剔透,有淡淡的清香。
我沒有力氣掙扎,只是乖乖的服下,想着他總不至於害我,這信任沒來由的讓我有些厭惡。
我吃力的別開臉,他見我如此便說道:“這是我請雲仙閣主賜的靈藥,名百草丹,有奇效的。”
雲仙閣主?傳說神秘的存在,住在大夜的沉香湖畔,卻無人敢踏足那裡。
他是怎麼請到的?難爲他爲她做到這般地步,自己卻那樣對他,她心中有愧疚。
這時她才擡頭好好的看他,除卻第一次見他時的清逸,這一次他卻是風塵僕僕,急匆匆的趕過來。
原本烏黑的長髮被束於頭頂,有些凌亂的飄在風中,上面沾染了不少的灰塵,眉目間看起來皆是疲憊。不過在看到她的時候,神采奕奕,眼神灼灼。
一身藍色常服在陽光下綻放異彩,別樣的生出一份豔色,英姿颯爽,美不勝收。
這是自己第一次這樣細細的打量他,原來他也生得這樣好看。我一直都以爲只有白離那樣的人才算是生的好,原來這樣的美也是別緻的,男子氣概顯露無疑。
濃眉大眼,有幾分粗礦,可是他粗中有細,柔情似水。這樣的男子也不失爲一個好男兒,一個好依靠。
只是這些都不是自己應該想的,如今她心心念着的人沒有來,在這種生死一刻,他都沒來,是真的生氣了嗎?
我掙扎着起來,想要去找他,卻被鄭秋喝住。
“你現在身子這麼弱,你要去哪兒?難道你還要去找他嗎?他都沒來看你,你爲什麼還要去找他?”
我推開他的手,掙扎着自己起來,然後頭也不回的說道:“他是我的夫君。”
他遲疑了片刻,道:“只有這個原因嗎?”
“他還是我最愛的人,上窮碧落下黃泉,他去哪兒,我便去哪兒。”
最後一句話,我是轉過來對着他說的,看着他原本還努力維持的平靜面具開始一寸一寸支離破碎,我心有那麼片刻痛,轉瞬便恢復正常。
“他對你就那麼重要嗎?重要到非他不可?沒有他你就會生不如死的地步?如果換成別人,不可以嗎?”
他從開始的大聲盤問到最後的輕聲詢問,他怕會聽到不好的話,所以問得那麼小心翼翼。
不過我不得不拒絕他,也不能不拒絕他,我還是說:“他是我活着的信念,沒有他,我就沒有存在的必要。”
他聽着倒退了幾步,不可置信的睜大了眼睛,我看着他琉璃般的眸子瞬間失神,滿滿的全是失望。
我感覺身體的力量彷彿回來了,有多久了,沒有這樣的感覺了。那種從骨子裡溢出來的舒適,這藥果然是靈丹妙藥。
我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他陷入一種莫名的沉寂,久久沒有回神。我不再看他,轉身便離開了。
只是沒想到我到梨花谷的時候,他也跟來了。
我的夫君白離,他依然在梨花谷。我心中說不出來那種感覺,既有開心,也有失落。
爲什麼他在這裡,爲什麼自己要死了的時候都沒有出現,他,是不愛自己了嗎?
看到眼前冷漠無情的他,就讓我想起那個晚上,洞房花燭夜的晚上。
其實那個時候我就應該他住在不尋常的地方。那天明明是坐在喜轎上看着漫天的梨花雨,後來卻不知爲何睡了過去。
醒來之後我才發現我睡在一張小木牀上,小木牀很是精緻,牀頭雕着繁複且好看的花紋。四周都貼着大紅的喜字,桌上放着龍鳳喜燭靜靜地燃燒着,牀上也撒了不少的桂圓自己花生紅棗等東西。
那些拜堂之類的禮節全是我自己臆想出來的,其實並不存在,而我卻滿以爲是存在的,已經經歷過了。
我悵然的倚着牀畔,直到房門被推開,白離提着個食盒。燭光之下望去,白離一身紅色的喜袍,愈發的眉目清逸,眼波流轉,竟別樣的生出瞭如許的魅色。
一眼看去,竟叫人沉醉其中,難以自拔。正感嘆美色惑人的時候,白離已放下食盒來到我身邊。
我有幾分醉眼朦朧的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四周,問道:“都什麼時辰了,客人怎麼都不見了?”
白離清風朗月的一笑,勝過日月清輝,美得讓人炫目。他輕輕地颳了一下我的鼻子,道:“新娘子都睡着了,客人們自然也就吃了幾分酒,散了。”
“啊?”我驚得急忙起身,不過卻被他輕輕按住,我道:“那我們拜堂了嗎?我算不算是你的新娘子?要不要選個吉日重新拜一次啊?”
他朗然一笑,卻是不語。
“餓了吧?吃吧。”
他的聲音溫和而好聽,沁人心脾。我正想着說肚子餓了,卻不知道怎麼開口呢?他真是太及時了,也太體貼,我覺得我做了一場夢,一場真實的夢。
待我吃完東西之後,他才挽着我的手,帶我走出廂房。進了院子,看到滿天閃爍的繁星。
我從沒想到,白離的家居然是在這麼美麗的山谷中。夜本已經深了,卻有着很美的月光,襯着遠遠近近的山谷層層疊疊如同蒙了輕紗般美麗。
這個季節,外面的梨花已經謝了,雖然白天白離爲我布了一場梨花雨,不過那終歸是太夢幻的東西。
如今梨花谷中的梨花居然盛開得這般繁茂,花雨紛飛,花瓣揚揚灑灑,竟美得這般不真實。
我忍不住伸手去觸摸這梨花,沒想到竟然是真的。這裡竟然開了這麼多梨花,我吃驚的看着白離。
他將我的驚愕看在眼裡,只是淡淡一笑,道:“其華喜歡這裡嗎?”
我呆呆的點了點頭,這裡這麼美,我爲何不喜歡?更何況我最愛的人在這裡,更加沒有理由不喜歡這裡。
他突然拉着我在這紛紛揚揚的梨花下跪了下來,我知他心意,對着明月清風,我們拜了三拜。
上有朗月繁星,下有白梨如雪,我林其華願做白離的妻子,生生世世,此愛不移。
他笑得溫文爾雅,滿眼都是寵溺,心中的疼愛到了骨子裡,刻骨銘心。
上有蒼天爲憑,下有厚土作證,我白離願娶林其華做妻子,今生今世,絕不相負。
我深情款款的看着他,他俯身過來吻我,氣息清甜,我亦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感覺身子一輕被他抱了起來,跌跌撞撞的回了房間,窗子微微開着,香甜的氣息伴隨着悠揚的梨花被風送了進來,撒滿了整個牀榻。
他解開發髻,萬千青絲垂於我的臉側脖頸,勾起一陣酥麻。離得這般近,我這才發現原來白離一向清冷的眉目,竟全是風流意味。
夢醒了,那一夜的夢終究只留在了那一夜。如今面對的只有陌生的故人,曾經的愛人,此刻正冰冷相對。
“你爲什麼還要回來?”他冷冷的問道。
“夫君……”他被過眼去不看我,我心下一涼,又道:“我好了,夫君,我現在身體好了,你還不願看我嗎?”
他沒有回頭,也沒有說話。良久之後,久到我都以爲他不會回頭的時候,他卻回頭了。
那一眼,彷彿從遙遠的亙古看來;那一眼,望斷了我千年的思念;那一眼,我激動得差點窒息過去。
我從他眼中看到了很多情緒,有隱忍的愛、有我不明白的恨、有驚愕、有困惑。
還有很多我看不明白的情緒,一瞬間的眼神交錯,我不知所措的看着他,他離我那麼近又那麼遠,彷彿隔在遙遙的雲端。
他緩緩開口,“錯了,錯了,全錯了……都是我的錯,這是業障,這是劫!”
我不明白他在說些什麼?或許也明白一點,但是我不想看到他那般難過,痛意一點一點的滲入,痛徹心扉。
“你怎麼了?夫君,你在說什麼?”
“別過來……”
他大喝一聲,我伸出的手就停在那裡,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你不知道嗎?你中了瘴毒,是因爲我,你不明白嗎?爲何還要回來!你不恨我嗎?這全是我害的!”
他在大聲的咆哮,痛苦得面容扭曲,原本俊逸的面容生生的扭曲成猙獰的模樣。
“夫君,是我不好,我哪裡做錯了嗎?讓我回到你身邊好嗎?讓我回來好不好?”
他一拂袖,說道:“你只不過是暫時控制住了,其華。”他轉身按住的肩膀,道:“你聽我說,現在你就離開這裡,或許還有緣找到高人可以治好你。”
“不!不……”我搖了搖頭。
“你不知道你跟着我就會死得更快嗎?怎麼?你不想活了?”
“夫君……我們是夫妻,生同衾,死同穴。”
聽到這話,他像是聽到什麼好笑的事情似的,不停地大笑,“傻姑娘,別天真了,那種話只能騙你們這種傻姑娘。聽話,快點出去,跟着鄭秋,或許你還可能安靜的度過餘生,或者剩餘的時光。可是跟着我,你只有死路一條。”
“不要趕我走……”眼淚模糊了雙眼,只能看到他大致的輪廓,依舊那麼清冷,彷彿從未動過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