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來這小小院落倒是藍鳳蝶的禁宅,連個丫環僕役也無,處處事必躬親,那葉非花送來了晚餐衣服,就此人影不見,暖陽西斜,小院小樓,俱都一片靜謐,連一絲聲息也無。管青弦倒樂的輕鬆,小心翼翼的把爛衣換下,放鬆的躺回牀上,閉了眼睛細想。
管青弦的原則,張大眼睛看風色,豎起耳朵聽聲音,轉着腦筋想問題,閉着嘴巴避災禍……初來乍到,總得事事理順想清纔好。這兒確實是古代,那這兒當真是青樓?難道傳說中的青樓老闆,都是這般神秘兮兮?會武功,會解毒,接接骨頭,訓訓面首……明明上班的地方有的是高牀軟枕,偏還要耍清高弄個別墅,既然在家裡就可以明正言順的親熱,不怕有人打擾,幹嘛沒事跑到毒藥山上去打賭偷情?
嗯……難道是天將降皇后命於我也,所以,苦我心志,勞我筋骨,餓我體膚,毒藥其身……然後嘛,天命不該絕,所以纔有這對男女跑去玩兒野戰,恰好救了自己?
畢竟已經離開了那個時代,雖然還不知此時是什麼時候,但是皇上這種生物,總還沒有絕跡吧?青樓老闆的面首,這個身份,距離後宮之首的皇后,究竟有多遠?
爲炒作起見,是不是應該去競爭當花魁女?花魁女跟皇上的故事,便是古代版的灰姑娘變身記,紅塵也遊戲了,風月也見識了,富貴也得到了……神仙加色狼,無疑是最爽翻的方式,華麗麗滴轉身,只是……太像白日做夢,而且在向上爬的過程中,不知道要有多少人跳出來反對,明打暗殺齊上陣,萬一中途喬折……
不然,便當他幾年面首,學上一身絕世武功,然後在皇宮門外守株待兔,等皇上什麼時候微服私訪,立刻先假扮蒙面盜賊,再假扮路見不平,來個美人救英雄,求落難皇帝金口一諾,從此烏雞變鳳凰……只是青春短暫,估計等武功學成已經徐娘半老,弄到最後要對皇上霸王硬上弓,實在大煞風景。
再不然,趁人不備,連夜脫逃,直上京城,看哪個朝廷大員長的像國丈,立刻投奔上門,馬遇伯樂,迅速被認爲義女,然後走正常流程選秀進宮,便宜老爹甩大把金銀送禮,從此平步青雲,掌控六宮……
越想越像白日做夢,管青弦啞然失笑,自嘲的對自己搖一下頭,放棄滿腦子的胡思亂想,撐起身子下牀,挪到桌前,端起桌上的粥,雖然早已經冷了,仍是帶着一種特別的清香,看來自己還真是有點餓了。
反正也沒人監視,也沒人要求吃相賞心悅目,管青弦三口兩口便喝光了粥,掃蕩了桌上的菜,心滿意足的對自己笑笑,不管怎麼樣,此時錦衣華服,水足飯飽,總比躺在泥巴地裡吃草強,當面首又不是體力活,穿長衫走秀而已,想來也蠻舒服的。至於飛黃騰達,那隻不過是一個夢……還是面對現實實際一些。
悄悄的伸個懶腰,小心翼翼的活動一下傷腿,正在想爲什麼古代的傷藥都這麼神奇呢,剛敷上沒多大會兒,居然就不太疼了,如果藍鳳蝶真要自己學個一技之長,那就申請學醫術好了,當個女神醫也蠻有愛的。
一邊想着,便打了個哈欠,睏意襲來,腦袋好像忽然灌了漿糊,迷迷糊糊,連眼睛都變的晦澀起來,爬起來哈欠連天,慢騰騰的挪回牀上,頭一沾枕,便即沉沉睡去。
…………
鳳冠朝服。雲鬢高聳。錦衣對開。在前後襟及兩袖用金線繡了數不清地鳳凰和牡丹。無比地俗豔。卻又無比地高貴……努力爬上高高在上地寶座。坐定了。雙腳都夠不到地面。下面鶯鶯燕燕。萬紫千紅。俱是妃嬪。個個誠惶誠恐。山呼萬歲……哦不。皇后娘娘千歲……
後宮佳麗三千人。三千寵愛在一身……我得意地笑。我得意地笑……
胸口有點癢……不行。我要維持儀態。母儀天下地皇后豈可當衆抓癢?我忍忍忍……癢癢變成了疼……嬪妃離這麼遠。抓癢也不會有人看到吧……一個小手指。兩個手指。五指神功上陣。忍不住呻吟出聲。好疼啊……
全身都針刺一樣地痛。痛地身體都抽搐了。低頭一看。那盤絲金線地繡花上。個個都露着白亮地針尖……哪來地這麼粗心地繡工?“來人啊。把裁縫給我抓來斬首示衆!”
……
聲音太大,把自己嚷醒,從滿眼繽紛中一下子回到漆黑一團,驚喘了一聲,才明白居然是一個夢,可是全身仍是針刺一樣的痛,好像有無數只螞蟻在咬,痛的滿身是汗,連剛換上的長衫都溼塌塌的。管青弦有點兒驚惶,身不由已的縮成一團,咬緊牙關強忍,只覺連頭髮都豎了起來,不見得痛極,卻是難受至極。
院中沒有人,便是呼救也不會有人聽到……忍忍忍,還是呻吟出聲,癢的鑽心,痛的鑽心,只想伸手去抓,卻強自抑住。
許久許久,汗溼重衣,緊緊的抓了被子,難受的神志都迷糊了,忽然吱啞一聲,門已經被推了開來,月光漫入,管青弦只覺頭腦一清,擡頭時,葉非花已經大踏步的走了進來。
管青弦緊咬了脣,生怕略一鬆懈便要呻吟出聲,卻見葉非花在房中轉了一圈,點起了一根蠟燭,一直舉到牀前,暈黃的燭光中,葉非花狹長的美目幽幽的亮,忽然失笑出來:“我聽房中一絲聲息也無,還當沒事,原來早就發作了啊!”
管青弦咬緊牙關不答,葉非花呵呵一笑,從懷中取出幾片葉子和一壺酒,把葉子放進杯中,漫不經心的拿根筷子搗了幾下,又把酒倒進去晃晃,遞到管青弦脣邊,笑道:“喝了罷!”
管青弦有點遲疑,葉非花笑道:“怎麼?不合管少爺的口味?這可是蟻草的解藥,喝了毒便解了,愛喝不喝隨便你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