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辰已近三更,酒樓中卻仍是熱鬧,冉笑塵看樓下杯盤狼藉,一片喧譁,略略皺眉,拉了燕雙飛,徑往樓上走去。陸續有醉酒的人,三三兩兩的走下樓來,冉笑塵顯然甚少涉足這般平民雲集之地,微微皺眉,不住側身,生恐沾到了一星半點。
堪堪走到樓上,卻有一個醉鬼東倒西歪的走下樓來,一路搖晃,幾乎佔滿了整個樓梯。冉笑塵緊走幾步,想要在那醉鬼下樓之前走上,誰知那人醉的太過厲害,擦身而過時,不慎碰到他的手臂,立刻順勢倒了過來。
冉笑塵急叱道:“你閃開些,莫要……”話沒說完,那醉漢已經哇的一聲,吐了一口酒出來,盡數吐在冉笑塵身上。冉笑塵大怒道:“你這個不長眼的東西……”
忽然醒起燕雙飛還在身後,又急收住,那醉漢被他盛氣凌人的一叱,酒頓時醒了七分,趕緊上前用袖子來抹,一邊一迭聲的道:“對不住,對不住……”
冉笑塵正回頭,瞥了燕雙飛一眼,掩住厭惡之色,去拂那醉漢的手指,誰知那醉漢指尖忽然似有意,若無意的向下一拂,冉笑塵心頭一凜,他身後便是樓梯,退無可退,也虧得他應變奇速,疾向前一衝,竟在千鈞一髮之際,從那人指下滑開。
那醉漢卻也反應奇快,手指一落空,手肘立刻向前頂出,冉笑塵輕咦一聲,已然中招,他手中本一直攜着燕雙飛的手,燕雙飛走上一步,似乎無意。向上一提,便已經補了幾個穴道,那醉漢已經彈出指風。飛快的點中了他的啞穴。
說時遲,實際這一換招,不過是在一瞬之間,酒樓中尚餘的三兩個食客,仍是觥籌交錯,吃地熱鬧。燕雙飛隨即搭過手臂。把他擁入雅座,當真是神不知鬼不覺。這月色樓本是冉笑塵自己提議,而連他自己,也自認是臨時起意,又哪能料到竟有這一出?
那醉漢一入雅座。立刻便從那人身上脫下衣服,兩人交換,又飛快的拿酒潑到那人臉上,從他臉上小心的揭下一層人皮面具來,那人氣地目眥欲裂,他卻渾不理睬,拿酒拭淨了自己的臉,把人皮面具小心翼翼的粘到自己臉上,又套上那人的衣服鞋子。看起來頓時似模似樣。
燕雙飛站在屏風邊,半似把風。看那幾人吃的差不多了,搖搖晃晃的走下樓去。也不回頭,閒閒地笑道:“偏是你。裝模做樣也弄的噁心,吐一身酒。還不是要自己穿?”
那人笑回道:“來酒樓豈有不喝酒的?潑了總比喝掉好,總要沾些酒氣纔好。”
燕雙飛哼道:“你只怕已經喝了不少吧……我說把他引出來動手,你倒不以爲然,現在信了吧?我想他必是武功奇高……不然既笨又弱,燕雲開用他何來?”
他笑出來。道:“燕兄果然聰明……”說了一半。似覺不對。又咳了幾聲。重又開口道:“燕兄果然聰明。”聲音已經十足似是冉笑塵地聲音。
燕雙飛笑道:“過獎了。他是假冉笑塵。你是假冉笑塵地假人……”他懶洋洋地回過身來。捏了那人地下巴。細細地端訕一番。一邊回頭道:“老衣。這人是誰?”
衣上雲正對着他地髮式有樣學樣。瞥了他一眼。笑道:“不認識。”
燕雙飛笑問道:“你是誰?”
那人看面前地俊臉笑容滿面。又恨又愛。可惜既不能動。又不能說話。只得轉過眼睛。衣上雲笑道:“好傷心。看來他蠻喜歡你地。”
燕雙飛橫過一眼。笑罵一聲。卻也並不在意。隨手從旁邊抄起筷子。笑道:“我問你答。我地筷子想必比你地手下來地快……”一邊說着。便解開了那人地啞穴。
那人顯然恐懼,瞳孔微微收縮,燕雙飛笑道:“你是誰?”一邊已經把筷子深深抵入,那人縱想大聲,卻也呼不出氣息,只得艱澀的回道:“孔玉林。”
燕雙飛道:“孔玉林?這爛名字是誰?”後半句卻是在問衣上雲。
衣上雲道:“似乎是……御林軍副統領……”
燕雙飛一笑,道:“很好。你要帶我們去哪兒?”
當真愈是官場中位高權重之人,愈是怕死。孔玉林竟不敢相抗,飛快地回道:“先回冉府,然後,等候四王爺隨時召見。”
燕雙飛笑道:“怕我們在外面給他壞事,先把我們哄住呀?呵呵……他想啥時見我們?”
孔玉林的喉口肌膚已經微微泛青,他艱難地吸了口氣,道:“等四王大事成功之後……”
燕雙飛哧笑出來,繼續閒閒的問東問西,孔玉林答地略慢,他的筷子便陷地更深。衣上雲已經打扮停當,探首窗口張望,頭也不回的悄聲道:“不必問了,我們見機行事就是,他們只怕快要動手了,我們要快些。”
燕雙飛冷嘻嘻的道:“不必問了?衣大俠藝高人膽大,事事都要見機行事……”
衣上雲無奈,卻只嗯了一聲,道:“我在下面客棧要了一間客房,先把他放到那裡。”一邊說着,便回過頭來。
燕雙飛笑道:“好。”
衣上雲已經回過頭來,愣了一下,那孔玉林喉口一個血漕,顯然已經斃命,衣上雲微微皺眉,看燕雙飛渾不在意的攤了手,不由嘆道:“又何必下手殺他……”
燕雙飛笑道:“不耐煩拖着這麼個累贅。衣上雲搖了搖頭,道:“那也還是丟進客房。”一邊把自己換下的衣服七手八腳的套在他的身上。看了看窗外一片安靜,便拖了那屍體跳了出去,不一會兒,又迅速跳回,目光四顧,伸腳搓去地上的殘血,笑道:“差不多了罷?”
燕雙飛笑道:“這店又不是你家開的……地面還要你掃不成?”話音未落,忽聽窗外遙遙喧譁起來,衣上雲急閃到窗邊,看到那邊騰起火光,笑道:“他們動手了,剛好趕的及。”
燕雙飛也靠了過來,看了窗外一眼,笑道:“要照我說,把你們房中那對小夫妻燒成一對黑炭,更是天衣無縫。”
衣上雲道:“他們已經爲我們賣力了一晚,燕大俠就放他們一條生路罷!”
燕雙飛笑道:“爽了整晚罷!”
衣上雲看黑暗中人影浮動,已經向這邊走來,急回座坐下,示意燕雙飛也靠坐過來,笑道:“衣上雲有這麼容易死麼?”一邊搭過手臂,攬了燕雙飛,笑道:“這樣像麼?”
燕雙飛哼了一聲,本想說句什麼,聽腳步聲已經到了樓下,只得端了杯子,咬牙笑道:“喝你的罷!”
有人急步走上樓來,輕聲道:“公子?”
衣上雲應了一聲,那人已經急步過來,閃身進了屏風,瞥了燕雙飛一眼,飛快的道:“公子朋友的院中,走水了。”
衣上雲做勢訝然,急直起腰來,道:“什麼?”
燕雙飛也滿臉愕然,隨即笑道:“怎麼會這樣?哦!想來這夥人以爲我被你擄走了吧……三個打坐入定,兩個心無旁鶩……居然不知道我們出來,真有意思……”一邊說着,便推開窗子,道:“我去瞧瞧。”
衣上雲趕緊靠上前去,色鬼像做的十足十,搭了他肩,急道:“冉某本是好意,這下可真是弄巧成拙了!燕兄慢走,我們一起。”
兩人把了臂,飛檐走壁而過,一直走到火場中,風前舞正帶了如花羅襪,與諸人爭執,燕雙飛急道:“風兄!燕雙飛在此!”衣上雲也喝道:“是自己人,誰讓你們動手的!”
那些人得令收手,風前舞一向不擅作僞,急退開幾步,擡頭看他,羅襪已經搶口道:“燕先生!你怎麼在這兒?”
燕雙飛笑道:“我不過是出去找些酒喝,衣兄呢?”
羅襪焦急頓足,神情頗有些氣急敗壞,道:“衣大俠說你不在,必有是非,讓我們在此,他跟管少已經潛出去了!”
一夥人吸引敵方注意,另一夥人趁機潛出,兩人表情又是十足,便算是真的孔玉林在此,只怕也能信個七分,何況是冒牌又冒牌的傢伙?衣上雲頻頻搓手,道:“卻是冉某的不是了!你們快去四面找找,看衣大俠與……”似乎轉念一想,又道:“算了!燕兄,你留個字條予他,否則衣大俠這般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人物,哪裡是我們能夠輕易找到的?”
雖然這形容做派,俱十足像冉笑塵本人,可是自誇自己,終究好笑,燕雙飛笑道:“也沒多麼神龍見首不見尾罷?只怕就近找找,也就找到了……”
衣上雲陪笑道:“燕兄說笑了,風兄,此處太過引人注目,咱們快些離開罷!”一邊說着,便向身邊人胡亂一揮手,半晌無人理會,正想再揮一下,已經有幾個人,趕了一輛馬車飛馳而來。從人捧上筆黑,燕雙飛大筆一揮,寫下“故人府上相候”六字,交給下人,那院中火勢本就不大,早被撲滅,那從人自去尋地方放下,幾人便上了馬車,絕塵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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