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作者有話要說:卡文卡得厲害,於是決定超天雷方向發展==

看不下去的筒子們,請儘早放棄吧……

雨一直下個不停,讓人有些心煩。

杪冬默默地給林墨庭和魯青包紮傷口,無赦還沒回來,沒有人說話的山洞靜悄悄的,可以清楚地聽見外面淅瀝的雨聲和山洞裡樹枝燃燒的噼啪聲。

林墨庭和魯青身上的刀傷劍傷在火光的映照下顯得無比猙獰,濃濃的血腥味在空氣中沉澱着,久久無法散開。杪冬埋下頭,掩藏住自己不太舒服的表情。

有時候不知道爲什麼,就會抱着說不定父皇不會那樣費心來對付自己的僥倖心理。

杪冬看着指尖下林墨庭還在滲血的傷痕,怔怔地想。

總以爲那人現在忙得要命,要收復秦嶼山的勢力,要培植新的黨羽,要處理百官聯名上書廢太子的請願,或許就分不出那麼多心思來追捕一個沒什麼權勢的落魄太子。卻沒有想到,自己身體裡秦家的血液對帝王來說如此重要。

重要到一分一毫也不可姑息。

山洞外響起細小的腳步聲,大約是留下善後的無赦循着記號找過來了。

杪冬轉過頭,他看見無赦提着劍的身影出現在山洞口時,忍不住稍稍恍惚了一下子。

“還好麼?”杪冬問。

無赦“嗯”了一聲。

“那些追殺我們的人呢?”

“都死了。”無赦淡淡地回答。

杪冬給林墨庭上藥的手指不着痕跡地顫了一下,林墨庭低頭看他一眼,又看了看還沒從廝殺中緩過勁來的無赦,在心底暗暗地嘆了口氣。

杪冬低着頭,臉頰在豔紅的火光映襯下透出稍許蒼白。

不是沒見過無赦殺人,在暗濤洶涌的皇宮中活到現在的杪冬,手上不可能沒有染過一絲鮮血。

但是剛纔那場殺戮裡,無赦確實陌生得令人害怕。

通紅的雙眼,嗜血的笑意微微噙在脣角,還有他周身散發出來的,抹也抹不去的瘋狂殺氣。

冰涼的雨幕中,森冷的劍光下,瘋狂地揮着劍的無赦就像個被噩夢纏身的魔鬼,讓人不寒而慄。

從什麼時候開始,大家都變了樣子了呢?

杪冬茫然地想。

那個遇到任何情況都面無表情淡然應對的無赦,好像在不知不覺間,已經越走越遠了……

“我想寫封信給父皇。”沉思片刻,杪冬開口道。

“什麼?”正在將溼衣服脫下來的無赦猛然回過頭,死死盯着杪冬,“你說什麼?”

無赦眼裡閃着森森冷光,語調低沉地有些嚇人,杪冬頓了一下,重複道:“我想給父皇寫封信,”他避開無赦的目光,微微垂下眼簾,“正式表明一下立場,告訴他我願意放棄皇子的身份,以及作爲皇室成員所擁有的一切權利。”

無赦聞言怔了一下,他看着杪冬認真的表情,神色變得有些複雜。

沉默半晌,他說:“不行。”

杪冬抱着膝蓋不語,無赦嘆了口氣,走到他身邊坐下,道:“順帝不見得會相信,這樣做只會暴露我們的行蹤。”

“那要怎樣做,他纔會相信呢?”杪冬擡起頭,不依不撓地問。

“……怎樣做他都不會相信的……”對着少年清澈的眼眸,無赦說這句話的時候,喉頭微微滑動了一下。

“不要擔心那麼多,”他說,“我會保護好你。”

“我也不想操心,”杪冬重又低下頭去,他看着火焰一閃一閃地跳躍着,照得整個山洞忽明忽暗,淡淡地說,“我只是,不想你們爲此喪命。”

無赦也好,魯青也好,林墨庭也好。

他們每個人,似乎都對未來抱着莫大的期望,似乎總有使不完的熱情,似乎從不會對這種亡命天涯的生活感到疲倦與厭煩。

杪冬知道他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自己,可是自己卻已經累了倦了厭煩了。

提不起勁來,好像對什麼都失去了興趣。

看着那些人冒着性命危險保護自己,杪冬說不出拒絕的話。他很感激,卻也爲他們覺得不值。

爲了一個像自己這樣疲憊得只想隨便找個地方躺下來靜靜等死的人拼命,真的不值。

杪冬無以爲報,只有打起精神走下去,像他們守護自己一樣來守護他們。

至少,不能讓他們爲自己喪命。

絕對不能。

無赦小心將睡着的杪冬抱在懷裡,給他換了個舒服的姿勢。

“又睡着了?”林墨庭壓低了聲音問,無赦點點頭。

“睡得真多。”林墨庭撇嘴。

“他以前總也睡不好,常常整夜整夜地失眠,”無赦出神地看着杪冬安靜的睡顏,脣角輕輕勾起,“自從毒解了之後就變得嗜睡起來,像是要把以前沒睡到的統統補回來似的。”

“睡得太多也不好。”林墨庭皺了下眉,無赦沒答話,他又問,“你有沒有發現,皇上派來的這批人對我們招招下死手,可是卻完全不動殿下?”

無赦擡起眼,冷冷地看着林墨庭。

“這種事情,”他面色陰沉地說,“一輩子都不要讓殿下知道。”

林墨庭被他忽然散發的強烈氣勢驚出絲絲寒意,忙不迭點頭。無赦又看向魯青,魯青也點頭,示意到死都不說。

“還有皇上隱瞞太子失蹤的事,以及極力壓下改選太子的事,都不要告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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杪冬有那麼一兩縷頭髮滑到地上,無赦小心將它們撈進懷裡,他面無表情地吩咐着那些話,望向杪冬的眼裡卻滿是柔情。

林墨庭擡起頭,透過火光看着火焰對面的那兩個人。

他們一個漂亮得不似凡間物,一個小心翼翼,癡癡迷迷,滿心滿眼除了懷中的少年,再也放不下其他。

淡淡的紅色光暈中,他們靜靜依偎在一起的姿勢,美得令人難過。

無赦在杪冬額上輕輕印下一吻的時候,林墨庭站起來,轉身朝外走去。魯青看見他的背影消失在洞口,也跟了出去。

山洞外夜色靜悄悄的,天空陰沉沉地壓下來,低得彷彿觸手能及。

“雨停了。”林墨庭說。

魯青順着他的視線望向天空,諾諾地答了句:“是啊……”

“我第一次見到殿下的時候,天上下着好大的雨。”林墨庭笑着說。

魯青沒答話,只是默默地站在他身邊,靜待下文。

“那天的夜比今天還深,天上下着暴雨,我躺在皇城空無一人的小巷裡,以爲自己不是要餓死,就是要被凍死了。”

魯青悶悶地嗯了一聲,酒肆裡的人哪個沒有一段狼狽的過去?林墨庭的話,讓他想起自己走投無路的那段日子。

“殿下撐着傘站在我身邊的時候,我還以爲雨停了。睜開眼,卻看見一個比我還要小的孩子。”

“他站在漫天雨幕中,疲憊的樣子像是走了很久,但雪白的衣裾和鞋襪,卻奇蹟般地沒有染上半點淤泥。”

“他蹲下來問我,‘你冷嗎?’‘餓嗎?’‘帶你去避雨好不好?’,我沒有力氣回答他,他就丟了油紙傘,費盡力氣把我從地上拖起來。”

“真狼狽啊……”魯青喃喃道。

“是啊,”林墨庭笑了笑,說,“真狼狽。”

“那後來呢?”

“他怕我半路睡着,就和我說了一路的話。”林墨庭彎起嘴角,“說他正在學輕功,師傅要他穿着白衣在雨裡走,不許沾上一滴水,說他師傅很懶,又貪吃,還愛耍賴,說到後面沒什麼說的了居然給我背起輕功的心訣來,那時候我真爲他師傅感到悲哀……”

魯青大笑:“把武功秘訣隨隨便便背給別人聽,殿下還真是做得出來。”

林墨庭也笑,可是那笑容裡,卻藏着些微的苦澀。“這麼多年過去,看着殿下一步步走遠,看着無赦逐漸變成現在這個患得患失的樣子,我真覺得難受,”他回頭看着不遠處幽靜的洞口,深深地嘆了口氣,“誰不希望他們能幸福呢?可是這幸福……實在太難太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