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紅菱跟着衆人一起站起,躬身目送駱鳳澤向外走,可是怎麼看都覺得他走路的姿勢奇怪,暗想他平常不是這樣的,莫非是坐久腿麻了?
由於過於緊張,陳曼芯竟然沒看出駱鳳澤的異樣,在她印象裡中毒應該痛不欲生,或者是口鼻噴血之類的,怎麼駱鳳澤一點反應都沒有。
在衆人的注視下,駱鳳澤用蹣跚的腳步走出門外,直到他的身影拐過去,衆人才紛紛坐下,可是屁股剛接觸到凳子,卻聽得門外撲通一聲,好像有什麼人重重摔倒,接着傳來安平的驚叫聲:“皇上,皇上!”
衆女驚覺不好,再次起身向外跑去。來到外面只見駱鳳澤正倒在地上,安平努力地扶他起來。
“皇上,您怎麼了?!”嬪妃們驚慌地叫喊。
小駱止軒的感覺比大人更加靈敏,撲到駱鳳澤身邊,竟然哇地一聲哭起來,叫道:“父皇、父皇您怎麼了?!”
這時的駱鳳澤也發覺自己身體異常,感覺自己可能是被人暗算了,而今天在場的所有人,有理由暗算自己的只有一個……
於是他微微頭看向陳曼芯,目光探究中帶着怨恨。
“父皇,父皇您不要嚇我,您說話呀!”駱止軒哭得更厲害了。
駱鳳澤低頭又看了看這個被稱爲自己兒子的孩子,半天之後說道:“朕、沒事,朕只是喝醉了……”
他的思維直到現在也清楚,可是說起話來卻不太清晰。
站在人羣前面的陳曼芯被他的目光刺得皮膚生疼,可是臉上卻是一副緊張駱鳳澤的表情,心中暗想:駱鳳澤,你終於毒發了!無論你怎麼看我,這次你都死定了!
邊想着卻還一邊假惺惺地說道:“皇上既然喝醉了就別自己走了,安平,還不叫人擡步輦過來。”
安平連忙叫人把輦擡過來,扶駱鳳澤坐上去。
駱鳳澤上輦之前還在向陳曼芯怒視,可是卻沒說什麼。
展紅菱看着駱鳳澤和陳曼芯兩人的樣子,感覺到事情不對,問安平:“皇上似乎沒喝多少酒,怎麼會醉成這樣?”
安平說道:“我也不知道,我已經叫人去找御醫了,一會看過應該就沒事了。”
說着讓人擡着駱鳳澤向寢宮走。
展紅菱看着他們的背影心裡發慌,下意識地向陳曼芯那邊看了一眼,見她向駱鳳澤的目光暗藏冰冷,心裡更加懷疑起來。
展紅菱悄悄拉了一下悅妃,低聲說道:“皇上好像不太對勁,我們要不要跟去看看?”
悅妃也意識到事情有異,向衆人說道:“姐妹們,既然皇上不舒服,那我們也別吃了,一起送皇上回宮吧。”
她這樣說有誰能說不,衆人便前呼後擁把駱鳳澤送回到寢宮。
他們剛回來,御醫就已經小跑着過來,進到裡面去爲駱鳳澤診治,展紅菱和悅妃等人一起在外面等着。她時不時偷眼向陳曼芯看,只見她站在那裡異常冷靜,眼睛直盯盯地只向房裡看着,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
展紅菱不由在心裡暗暗着急,怎麼辦?好像真是陳曼芯向駱鳳澤下手了,她是怎麼向他下的毒?駱鳳澤現在怎麼樣?他能不能挺過去這一劫?萬一、萬一他真有什麼不測會是什麼結果?
此時的她絕對要比任何一個嬪妃還着急,想了想悄悄把駱止軒拉到一邊,說道:“太子,皇上在裡面治病,我們不能進去,你進去看看,聽御醫怎麼說。”
從駱鳳澤摔倒開始,駱止軒的臉上一直掛着眼淚,聽展紅菱這樣說再次抽泣起來,說道:“安國夫人,父皇他會有事嗎?他到底怎麼了?”
展紅菱不知該怎麼告訴他,只好說道:“現在誰都不能確定,太子還是進去看看吧,沒準御醫已經把皇上治好了呢!”
“嗯,我這就進去。”駱止軒說完騰騰跑進裡面。
和展紅菱一路跟過來的無憂和長樂也擔心起來,無憂問道:“娘,皇上伯伯會不會有事?他要是出事了,太子哥哥會很傷心吧?”
展紅菱連忙捂住她嘴,道:“無憂不要亂說,這樣的話說不得,皇上肯定會沒事的,記住了麼。”
無憂嘟嘴不滿,明明娘也很擔心,可是卻硬讓自己說皇上沒事,大人爲什麼都這麼虛僞。
她們在外面又等了一會兒,忽然一個不好歹也今天慌慌張張地跑出來,到陳曼芯面前說道:“皇后娘娘,奴才聽御醫說皇上好像、好像中毒了!”
他的話音一落,衆嬪妃們一片譁然,紛紛驚叫道:“怎麼可能,皇上怎麼會中毒?!”
陳曼芯也瞪眼朝這小太監叫道:“你胡說什麼,我們這麼多人在一起用膳,皇上怎麼可能中毒?!”
小太監跪倒在地,道:“皇后,奴才不敢胡說!可是剛剛奴才是聽御醫說的,他說皇上不只中了毒,而且還是無藥可治的河魨毒!”
陳曼芯假將一別無法接受的模樣,說道:“不,不會的!一定是你聽錯了!皇上只是醉酒,他不會中毒的!”
說着邁步就向裡面衝,其他嬪妃也在後面要跟進去。
正在這時,安平卻推門出來,朝衆人叫道:“衆位娘娘止步!皇上召安國夫人進去,其他人都留在外面!”
他的話說得衆人全都愣住,這種時候,駱鳳澤叫的不是皇后也不是最得意的妃子,竟然是被幽禁在宮中的安國夫人,皇上這是糊塗了嗎?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展紅菱。
展紅菱自己也不太相信,向安平確定道:“安總管,您沒傳錯話吧,皇上怎麼會詔我進去?”
安平說道:“夫人放心,奴才也向皇上確認過兩次,絕對不會錯的。”
展紅菱再次轉頭看向陳曼芯,見她臉色更加難看,目光像刀子刺在自己身上。
她淡淡地收回目光,只當沒看見,把無憂和長樂交給悅妃,道:“娘娘幫我照看一下,我進去見皇上。”
悅妃拉過兩個孩子,說道:“你去吧。”
展紅菱這纔跟着安平向裡面走去。
剛一進門裡,就聽到駱止軒在嚶嚶的哭泣:“父皇,你會沒事的,你一定沒事的,你不會死,不會的……”
展紅菱心深深地沉下去,之前還好好的一個人,不會就這樣去了的吧?
走到裡面,見駱鳳澤躺在龍榻上,神情不見憔悴,可是卻嘴脣和眼窩卻有些青紫,看起來果然是中毒了。
她快步走過來,問站在龍榻邊上的御醫,道:“皇上怎麼樣了?難道真是中毒了?”
御醫低頭說道:“是啊,中的還不是一般的毒,是河魨的劇毒!”
展紅菱更加着急,道:“那該怎麼辦?可有辦法解?”
御醫說道:“服了解毒湯,但也只是……”
展紅菱聽了轉頭對駱鳳澤說道:“皇上,你怎麼樣?要不我出宮去找莫青雨,或許他能解了你的毒!”
駱鳳澤僵硬地擺了擺手,含糊不清地說道:“不用了、來不及了……”
展紅菱急得不行,痛心地說道:“怎麼會這樣呢,怎麼就能中毒了呢!”
駱鳳澤沒有力氣說太多,向安平揮了揮手。安平會意,抱起駱止軒,叫上御醫一起出去。
駱鳳澤繼續用他那含糊的聲音對展紅菱說道:“我、時間不多了……叫你進來、是想問你……太子、是我兒子麼?”
展紅菱僵在那裡,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要如何回答,告訴他真相?對於一個將死之人是不是太殘忍了?可是卻不告訴他,難道要讓他在謊言中死去?
她在這裡爲難,駱鳳澤卻又說了:“他是、你的兒子,對不對?”
看着他虛弱的模樣,展紅菱忽然下了決心,眉頭重重皺在一起,向他點了點頭,低低的聲音說道:“是的,他是在出生當晚被裕國夫人換走的,太子是我的兒子,長樂、是你的女兒!”
駱鳳澤的眼睛努力眼起,喘息變得急促:“果然、是這樣……我就知道……陳曼芯、生的不是、兒子!”
展紅菱忍不住哭起來,說道:“我不是故意的,我沒想要騙你,我也找了幾年才發現真相!”
“我……知道,從你、爭做太子老師的時候我就懷疑了……”
展紅菱又是一陣心驚,原來早在那時候駱鳳澤就開始懷疑了,可是他當着自己卻什麼都沒說過。
“皇上,我真的不想這樣,這些年我也在經歷骨肉分離之痛……”
“別說話,聽我說,秦昭……知道嗎?”
“他不知道。”
駱鳳澤越來越滯澀的目光緊盯在她的臉上,說道:“我、相信你、你們……我叫你來就是、有事託咐……”
展紅菱隱隱預感到什麼,心頭更加沉重,問道:“皇上您有什麼事?要不要叫朝中大臣們來交待?”
“不,沒有哪個、信得着……我想下一道、秘旨……給你!”
展紅菱怕自己再耽誤他說話他沒有機會把話說完,便不再打斷他,只是在那聽着。
“皇后……居心叵測、朕的、毒就是、她下的,朕要你、要秦昭、幫我、報仇……”
展紅菱雖然早有心理準備,可聽着還是心驚,道:“可是皇上,她是皇后,我們做臣子的若敢動她就是造反!”
這時安平已經把駱止軒送出去又回來。
駱鳳澤朝他說道:“扶、朕……起來!”
安平連忙過來把他從龍榻上硬扶起來。
駱鳳澤身體僵硬,坐在那裡都坐不直,卻還在說:“拿、聖旨!”
展紅菱連忙到桌案上找到一卷空白的聖旨,同時把筆墨一起拿着,放在一個輕便的小几上一起端過來。
安平把筆放進駱鳳澤手裡,可是駱鳳澤的手已經發僵,完便不聽他的使喚,他說道:“安平,扶、着我、寫!”
安平扶着他的手,在兩人的共同努力下,勉強寫出一道簡潔的聖旨。
“安平、用……璽。”
見他這個樣子,安平早就忍不住低聲抽泣,也顧不得什麼忌諱不忌諱,到旁邊把玉璽找到,在得到駱鳳澤的示意之後便蓋在這道聖旨上。